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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一:君臣对

    素来有着“酒后轻佻”的不佳名声的韩世忠,这一次倒是完完全全地克制住了自己。

    而折知琅为荀墨此等气魄所折服,心中流露的也只有向往:百步穿杨的精准和拿捏自如的控制力交融在一起,才造就得了这位安西都护的云淡风轻。这其中又有多少汗水?

    宴会之后,韩世忠毫不意外地被延请到赵构的寝阁详谈。

    这种只有起居注官员在的私密谈话,赵构就显得直接了许多:“世以安西荀墨有名将之名,如今战事吃紧,朕欲用之,可否?”

    韩世忠却没有立刻作答,只是略略沉吟了起来。

    赵构又叹息一声:“自绍兴十一年和议以来,金人以不得罢相为议和条款,朕彼时畏惧于孝道,不敢不应,如今秦桧势大,朕也不得安寝也。”

    他提到的绍兴第二次和议,正是在秦桧“乞陛下英断。”之下,与秦桧共同商议而成的。那个时候,赵构打着所谓的孝道之名,把迎回皇太后作为了和议的遮羞布。

    为了这卑躬屈膝的和议条款,朝中不知有多少非议,更有无数深谙儒家经典的臣子上书劝诫,意欲揭破这所谓的“孝道”画皮。但无一例外地被赵构贬斥。

    只是,赵构就是对秦桧不满,也没有对和议带来的和平现状不满,更绝不能打自己的脸不是。面对韩世忠,他还是保持了这套做派。

    韩世忠自然不能再对泼出去的水发表什么意见,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讨没趣。他接住了赵构的暗示:“官家的意思是,要借安西都护府之手,制衡秦桧?”

    赵构虽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一拍自己的御床边:“爱卿想到哪里去了,引海外州府入朝制衡宰相?朕还没疯呢!”

    赵宋太祖赵匡胤自己就是节度使黄袍加身得的天下。

    如今的安西都护府若是从张议潮那儿算起法理性,还是唐代册封的归义军节度使,来头不可谓不大。他们又有成为既成事实的割据藩镇,故而要再搞个拥立,取代赵宋的正统地位,那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更别说,安西都护荀墨,根本不像是个能委屈自己为帝王作棋子的人。

    “朕是要用安西都护府去与金国打仗!”赵构道,“他们也不正是为此才到临安来的么?”他叹了口气,“朕只是担忧,他们不能为朕所用。爱卿,今日宫宴上,你看来,荀墨是否为可用之将?你是否能与他合作抗金?”

    要说韩世忠自岳飞死后,脾气是好了太多的。否则照之前他与刘光世等一干人等都不太对付的脾气,面对刚刚荀墨敢以箭破他前箭的作为,定然是不能与他合作的。

    “微臣,不敢妄言。只是单从安西都护作为而言,似乎,并无所畏惧。”韩世忠又问:“官家可知道,他有什么嗜好?”

    当然了,韩世忠是不觉得荀墨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嗜好,能在数日之间为赵宋皇家知道的。但是以“嗜好”来自污,确确实实是武将们表达忠心的法子。

    远的,如秦国大将王翦一边出兵一边向秦王要钱,近的,自然是他们三大将人人都试图的自污。便是最为廉洁的岳飞,也少不得上下打点人情。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秦桧和赵构极为高兴地去抄岳飞的家,他们以为,照岳飞在官场上打点的大方,家中少说也得有个三十万五十万钱吧?

    可惜,小人之心是无法预测君子之心的。就如同夏虫不可以语于冰。

    赵构想了想,安西都护府虽然在送礼上十分大方,但也十分有风格地没去给秦桧送礼。为此弹劾他们的奏折堆了一桌子。说明他们不是那种会圆滑做人的臣子。

    至于其他,他们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安西都护府中人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赵构摇了摇头。

    连一点向皇家表达忠心的心都没有,这是打心底就没把皇家怎么放在眼里,事实上估计金国他们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单看人日宴那晚荀懿荀墨抛弃金国使臣的举动就知道。

    韩世忠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不死心地问道:“王舜臣与皇家联姻的旧例可循否?”

    话刚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耳光。安西都护府拒婚皇家的事情,闹得临安城的达官贵人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干嘛在这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构却好像来了精神:“朕先前确也打过许婚荀懿以皇子的做法。只是,荀家似乎并无此意,才黯然收手。

    若是让荀墨出兵的前提是,要以亲情牵制荀墨,朕也大可下一道圣旨,把荀懿许给赵瑗作侧妃,安西都护府总不能抗旨吧?”

    来硬的?韩世忠想到刚刚荀墨面无表情地弯弓搭箭的举动,心下不免咯噔一下。

    他得承认,便是自己也想过把荀懿嫁入皇家作人质的法子。

    因为王舜臣便是因宋徽宗的小王贵妃才得到赵宋皇家信任的。

    可在被荀墨决绝而精准的两箭惊讶之后,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刚刚荀墨的举动,分明就是在表明,若是任何可能伤及他妹子的举动,他都会不顾一切地阻止。

    这种硬下圣旨的方法,只会让荀墨或者整个安西都护府和大宋决裂,完完全全的得不偿失。

    韩世忠差点儿没把头摇成个拨浪鼓:“不可不可不可,官家早消此念为上。”

    赵构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恳切地注视着韩世忠,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爱卿也素有名将之名,可能节制荀墨否?”

    韩世忠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这才是皇帝邀请他来想问的问题。

    他不由得谨慎起来,在长久的沉默和思索之后,才深深地一揖到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臣,不敢给陛下保证。”

    赵构顿时有些急了:“那爱卿之见,谁能做到呢?张俊?”

    韩世忠不由得也叹了口气,似乎是赵构话中对于秦桧的质疑给了他勇气,他直视着赵构的双目,语气深沉:

    “若岳鹏举尚在,或可当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