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八:总相争
他这样一问，赵瑗才想起秦桧还没跑，不禁又皱了眉。
荀懿却含笑瞥一眼折知琅:“照抓。不必法外开恩。而且，对任何人都不要法外开恩，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折知琅又看了一眼赵瑗，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
就领命去了。
赵瑗看着荀懿的侧脸，正要说什么，荀懿却已经抢先喊了苏瑞:“小瑞，宫中，尤其是后宫中的局势，就全要靠你了。”
苏瑞与她对视片刻，也忽然一笑:“君上放心。”
“小瑞办事我素来放心，不过……”荀懿忽而顿了顿，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莫要过于宽仁。若是官家逃跑的消息得到宫中人的证实，殿下的谎言便成了个骗自己的笑话。”
苏瑞哈哈大笑:“阿素觉得我那‘月华一出惊魂魄’的威名是白来的么?这些年，自我剑下的死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我还能把这些放在心上?
放心，江湖漂泊，刀口舔血惯了，杀鸡儆猴的把戏还不会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荀懿轻轻一笑，并未多言。
苏瑞也报以一笑，只拍了拍她的肩，靠近她耳边道了一句:“不必承担这种责任，我可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人。”
她自然知道，荀懿这话并非是担心她不会杀人，而是江湖与宫中不同，她苏瑞光明磊落惯了，荀懿担心她受不了杀那些宫人的自责。
只要荀懿多说了这一句，她就可以把杀害宫人的责任转嫁到荀懿身上，从而自己心安理得。
可她不会这么做。
入宫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不跟随吴皇后逃跑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响应荀懿的约定，来到宣化门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答应荀懿维持宫中秩序的决定——更是她自己做的。
她苏瑞并非幼儿，早早在江湖夜雨中学会了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就算自责，那也是她应得的。
倒是荀懿，竟然连这一茬都考虑进去……也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她想起荀墨口中那个愿意自己作赌注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荀懿，又不免一声叹息。
她回到宫中，大宫女替她脱了外面的褙子，她看了一眼这来自青凤门的大宫女，虽然吴皇后知道她执意不走时，留给她一道便宜行事的懿旨，又嘱咐，这宫中的宫人妃嫔，多是在赵构、韦太后面前说不上话的，让她放心处置。但她谨慎起见，还是让自己的大宫女联络了她的师姐苏青凤，请她派些青凤门内的姐妹来协助。
缓缓步下城楼的赵瑗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那个问题:“君上当时说，我可以说官家逃了，也可以说官家病了……我想知道，君上的选择是什么？”
荀懿摇了摇头:“何必做此无谓之假设?”赵瑗本想继续追问，谢衡却已经出现向他们道礼:“陈编修(陈俊卿)带人出城去看了，不过是一些逃兵走投无路的豪赌。守城士兵已经将他们控制，陈编修已经草拟命令，命他们回原驻地，既往不咎。”
赵瑗点了点头:“宽容些是好事。”他转头又不免犯难起来，担任枢密使的是秦桧，就意味着他如果要发出这道命令，就得去和秦桧谈。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秦桧在朝中的能力大到何等地步，几乎没有一道命令不从他那里经过，而他要做手脚实在太简单。
还没等赵瑗对这事儿发问，甚至是加以进一步的思索，他们就又遇上另外一件事:
轰轰烈烈的击鼓结束，就是赵瑗所说的宵禁了，折知琅让自己手下的侍卫们带队巡查城内，遇到违禁者就要暂时扣押。
但这件事也遭到了阻力，现在的刑部尚书兼临安知府是韩仲通，是能臣，可也依附秦桧，如今秦桧没有表态，他便也按兵不动，拒绝执行赵瑗的诏令。
此事被折知琅派人报到他们面前，赵瑗就不免着急起来，与城外的军队不同，那些人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不过是如何处置。
但这些违反宵禁的人，却是真真切切的违反赵瑗的命令——与宋律无关。
而且，尤其不能让违反宵禁的人看出赵瑗并无统一制辖的权力，若是如此，岂不是暗示赵构肯定跑了么?
赵瑗还有点不敢相信秦桧竟然在这种节骨眼上给他使绊子，荀懿却在一边一语道破:“殿下可是在惊讶，面对一城危亡，还能有人这么做？非也，在他们心中，若是此刻依从了殿下，那之后殿下便要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朝廷的风向就彻彻底底的变了。”
赵瑗愤恨不平:“难道国家大事，就是给朝堂这群相公们争权夺利用的吗？”
“殿下说对一半。”荀懿简短地评价道。
赵瑗抬头一看，临安府衙就在眼前了。门口立着胡铨——他是副相，又是赵瑗的老师，自然要来撑场面。
几人相互见礼，只看到灯火通明的公堂上，韩仲通做出一副实足的忠臣架势，身着一身红色官服，站在中央，他身边围着一群衙役，正与折知琅和身边的侍卫们遥遥对峙。
荀懿侧头对谢衡道：“传音给折知琅，告诉他我们来了。”
传音入密本是门很难的功夫，她说起来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谢衡也似乎没有觉得不妥，就那么用了。
若是有江湖高手在此，自然要惊讶。可朝堂与江湖无关，折知琅和侍卫们一道转身对赵瑗行礼，韩仲通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和他身边的人一道跪下行了大礼。
赵瑗有意晾了他一会儿，让他多跪了跪，才叫了起，他还未开口质问，韩仲通便劈头盖脸地向他问了句：“殿下难道有谋反之心?”
赵瑗差点被他气懵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在说什么？”
韩仲通“大义凛然”:“如今官家重病宫中，殿下就在此随意发令，视官家为何物?视大宋王法为何物?殿下此举，难道不是逾越，夺权么?难道微臣说错了？”
胡铨写过乞斩秦桧奏疏的刚直脾气被他这样一怼，是彻底怼了出来。
荀懿却含笑瞥一眼折知琅:“照抓。不必法外开恩。而且，对任何人都不要法外开恩，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折知琅又看了一眼赵瑗，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
就领命去了。
赵瑗看着荀懿的侧脸，正要说什么，荀懿却已经抢先喊了苏瑞:“小瑞，宫中，尤其是后宫中的局势，就全要靠你了。”
苏瑞与她对视片刻，也忽然一笑:“君上放心。”
“小瑞办事我素来放心，不过……”荀懿忽而顿了顿，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莫要过于宽仁。若是官家逃跑的消息得到宫中人的证实，殿下的谎言便成了个骗自己的笑话。”
苏瑞哈哈大笑:“阿素觉得我那‘月华一出惊魂魄’的威名是白来的么?这些年，自我剑下的死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我还能把这些放在心上?
放心，江湖漂泊，刀口舔血惯了，杀鸡儆猴的把戏还不会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荀懿轻轻一笑，并未多言。
苏瑞也报以一笑，只拍了拍她的肩，靠近她耳边道了一句:“不必承担这种责任，我可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人。”
她自然知道，荀懿这话并非是担心她不会杀人，而是江湖与宫中不同，她苏瑞光明磊落惯了，荀懿担心她受不了杀那些宫人的自责。
只要荀懿多说了这一句，她就可以把杀害宫人的责任转嫁到荀懿身上，从而自己心安理得。
可她不会这么做。
入宫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不跟随吴皇后逃跑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响应荀懿的约定，来到宣化门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答应荀懿维持宫中秩序的决定——更是她自己做的。
她苏瑞并非幼儿，早早在江湖夜雨中学会了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就算自责，那也是她应得的。
倒是荀懿，竟然连这一茬都考虑进去……也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她想起荀墨口中那个愿意自己作赌注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荀懿，又不免一声叹息。
她回到宫中，大宫女替她脱了外面的褙子，她看了一眼这来自青凤门的大宫女，虽然吴皇后知道她执意不走时，留给她一道便宜行事的懿旨，又嘱咐，这宫中的宫人妃嫔，多是在赵构、韦太后面前说不上话的，让她放心处置。但她谨慎起见，还是让自己的大宫女联络了她的师姐苏青凤，请她派些青凤门内的姐妹来协助。
缓缓步下城楼的赵瑗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那个问题:“君上当时说，我可以说官家逃了，也可以说官家病了……我想知道，君上的选择是什么？”
荀懿摇了摇头:“何必做此无谓之假设?”赵瑗本想继续追问，谢衡却已经出现向他们道礼:“陈编修(陈俊卿)带人出城去看了，不过是一些逃兵走投无路的豪赌。守城士兵已经将他们控制，陈编修已经草拟命令，命他们回原驻地，既往不咎。”
赵瑗点了点头:“宽容些是好事。”他转头又不免犯难起来，担任枢密使的是秦桧，就意味着他如果要发出这道命令，就得去和秦桧谈。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秦桧在朝中的能力大到何等地步，几乎没有一道命令不从他那里经过，而他要做手脚实在太简单。
还没等赵瑗对这事儿发问，甚至是加以进一步的思索，他们就又遇上另外一件事:
轰轰烈烈的击鼓结束，就是赵瑗所说的宵禁了，折知琅让自己手下的侍卫们带队巡查城内，遇到违禁者就要暂时扣押。
但这件事也遭到了阻力，现在的刑部尚书兼临安知府是韩仲通，是能臣，可也依附秦桧，如今秦桧没有表态，他便也按兵不动，拒绝执行赵瑗的诏令。
此事被折知琅派人报到他们面前，赵瑗就不免着急起来，与城外的军队不同，那些人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不过是如何处置。
但这些违反宵禁的人，却是真真切切的违反赵瑗的命令——与宋律无关。
而且，尤其不能让违反宵禁的人看出赵瑗并无统一制辖的权力，若是如此，岂不是暗示赵构肯定跑了么?
赵瑗还有点不敢相信秦桧竟然在这种节骨眼上给他使绊子，荀懿却在一边一语道破:“殿下可是在惊讶，面对一城危亡，还能有人这么做？非也，在他们心中，若是此刻依从了殿下，那之后殿下便要在朝堂上说一不二，朝廷的风向就彻彻底底的变了。”
赵瑗愤恨不平:“难道国家大事，就是给朝堂这群相公们争权夺利用的吗？”
“殿下说对一半。”荀懿简短地评价道。
赵瑗抬头一看，临安府衙就在眼前了。门口立着胡铨——他是副相，又是赵瑗的老师，自然要来撑场面。
几人相互见礼，只看到灯火通明的公堂上，韩仲通做出一副实足的忠臣架势，身着一身红色官服，站在中央，他身边围着一群衙役，正与折知琅和身边的侍卫们遥遥对峙。
荀懿侧头对谢衡道：“传音给折知琅，告诉他我们来了。”
传音入密本是门很难的功夫，她说起来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谢衡也似乎没有觉得不妥，就那么用了。
若是有江湖高手在此，自然要惊讶。可朝堂与江湖无关，折知琅和侍卫们一道转身对赵瑗行礼，韩仲通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和他身边的人一道跪下行了大礼。
赵瑗有意晾了他一会儿，让他多跪了跪，才叫了起，他还未开口质问，韩仲通便劈头盖脸地向他问了句：“殿下难道有谋反之心?”
赵瑗差点被他气懵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在说什么？”
韩仲通“大义凛然”:“如今官家重病宫中，殿下就在此随意发令，视官家为何物?视大宋王法为何物?殿下此举，难道不是逾越，夺权么?难道微臣说错了？”
胡铨写过乞斩秦桧奏疏的刚直脾气被他这样一怼，是彻底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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