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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攻心!(求订阅)

    嵇恒等人并未在大堂多待。

    在商贾尽皆离开后,直接去到了后堂。

    扶苏重新坐回了主座。

    嵇恒最末。

    不过场中众人无人敢轻视嵇恒。

    张苍喝了口热汤,只觉清淡寡味,满眼嫌弃的放到案上,他看向嵇恒,好奇道:“钟先生,我心中倒有一些疑问,想请钟先生为我解惑?”

    嵇恒平静道:“但说无妨。”

    张苍正襟危坐,疑惑道:“我算勉强知晓事情经过,只是很好奇,先生为何敢做这么胆大的举措?一旦出错,危及的可是整个朝廷,先生难道就不担心事与愿违吗?”

    扶苏、蒙毅也看了过来。

    嵇恒淡淡举起汤碗,小口抿了一口,淡淡道:“事在人为。”

    “事是靠人做出来的,若因担心失败而不敢去作为,那岂非不更显得怯弱无能?”

    “再则。”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

    “商贾也好,官吏也罢,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私心。”

    “像张御史你,喜好甜食。”

    “商贾官吏同样有喜好,他们贪财,但又惜身,因而稍做针对,一旦危及性命,就会惶惶不安,心慌则乱,再稍作引导,自然就能顺利引向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并非人人都会上当。”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因而有人是能保持冷静的,但这种人注定是少数,在跟随大众时,往往会为大众所裹挟,最终声音很难发出来,加之在狱衙这般森严之地,还面对朝廷***,他们就算有所察觉,也并不敢真的说出口。”

    “最终只能眼睁睁入套。”

    “非是不知。”

    “而是无可奈何。”

    “攻心攻的不是单独一人,而是受影响的群体。”

    “只要有人受了影响,那代表结果的权衡,就已经发生了偏移。”

    “顺势者得天下。”

    “然天下终为逆势者所迫。”

    “但天下能成逆势者的人又有多少?”

    “大多都是惯于随波逐流的庸碌之徒罢了,让这些人去独自思考利弊,去权衡其中的隐忧利弊,属实是有些强人所难的。”

    “攻心算计的就是千人千面。”

    “心怀各异。”

    闻言。

    张苍微微额首。

    他隐隐明白嵇恒的做法了。

    嵇恒的出发点,始终针对的是商贾。

    是这个群体。

    并非是单独的个体。

    加之有意切断联系,最终恐慌占据了多数,等到狱衙又一番施压,最终完全控制了场面,进而达成了嵇恒想要的“立法”。

    然律法由官府定。

    为何还要这么多此一举?

    张苍问道:“立法乃朝廷决定,为何要告诉商贾?”

    嵇恒看了张苍几眼,笑着道:“你这大脑袋,也当局者迷了。”

    “律法的确是由朝廷来定。”

    “也不需要理由。”

    “但相关的商律、工律问世,定会在地方引起轩然大波,也定会引得工匠、商贾不满。”

    “他们有情绪是对的,但朝廷需提供一个宣泄点。”

    “如果朝廷大包大揽,将一切经由全都一手揽过,无疑会吸引到全部工匠、商贾的怨恨,这对大秦朝廷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秦想安稳天下,势必要得天下人助力。”

    “岂能将掌有工艺,掌有钱财运送渠道的工匠、商贾全都赶到对立面?”

    “这岂非是在成全六国余孽?”

    张苍苦笑一声,拱了拱手,道:“是张苍短浅了。”

    扶苏笑着道:“钟先生向来考虑全面,所思所想目光高远,我对此也很是钦佩。”

    蒙毅额首附和。

    杜赫扶了扶须,沉思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狡黠之色,笑着道:“恐怕不止这个吧。”

    “这次沉船多半是商贾有意为之,因而钟先生你假以.”

    “以长公子宽厚爱民为由,提出对商贾进行严格细致的管理,除了给树立新法找个借口,让盐商铁商承受天下积怨,同样是想让这些商贾不得不彻底倒向朝廷,没有朝廷庇护,关中的这些盐商铁商,在天下会举步维艰。”

    嵇恒看了杜赫一眼,坦率的点了点头。

    杜赫能看出来,他并不意外。

    大秦的三公九卿,除了蒙恬冯劫几人,算是得了家族便利,郎官任职结束,就直接一步登天,其他官员大多是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这些人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阅历很深,看事情眼光毒辣。

    有这个意识毫不出奇。

    只是这些人深谙为官之道,并不会轻易的表露出来。

    嵇恒笑着道:“杜少府所言极是。”

    “眼下关中的盐商铁商已没有回头路了。”

    “要么死。”

    “要么彻底倒向官府。”

    “就算官府给他们留活路,其他商贾都容不下他们。”

    “商法的意义并不在律令本身。”

    “而是将商贾从过去的一个游曳群体,正式列入到官府的管理范畴之中。”

    “事无细巨,官府都可以借机敲打。”

    “商贾过去靠着各种背地手段,大肆贷钱、大肆收购田地,靠着制造各种动荡,低收高卖,借此大发横财,而且因为自身低贱的身份,不为世人重视,可谓是闷声发了数百年的横财。”

    “但有了相关律法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过去是法无禁止即可为。”

    “现在是法无授权即禁止。”

    “一来一回商贾敛财的余地就太小了。”

    “盐商只能贩盐。”

    “参与贷钱、买卖田地、买卖人口等,都将视为违法。”

    “这是在商贾头上悬了一柄剑。”

    “一柄斩首的剑!”

    “律令一出对商贾的影响太大了。”

    “关中的盐商铁商,也注定为天下商贾憎恶。”

    “对商贾而言,夺人钱财如同害人父母,官府律令的出台,又因盐铁商贾引起,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闻言。

    扶苏若有所思。

    杜赫点了点头,赞许道:“钟先生考虑周全。”

    “方才将那些商贾放回去,便是让他们冷静一下,让他们意识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了保命,他们只能倒向朝廷,而想让朝廷庇护,无疑是要提供一些朝廷看得上的东西的。”

    “而这东西便是盐铁!”

    杜赫收回目光。

    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这钟先生完全是将商贾吃透了。

    吃的死死的。

    分明是他将商贾逼上了死路,而今摇身一变,却成了商贾的大救星?

    商贾心中分明恨得要死,明面上却只能强挤笑脸道谢,这份将人玩弄于鼓掌间的算计,实在令人感到心悸。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也不过如此吧。

    扶苏面色微异,经过这番话,他也明白过来。

    只是这种感触似曾相识。

    他记得上次嵇恒就说过一个例子,派人将乞丐的腿打断,然后再下场给乞丐一个碗,乞丐对此还要感激涕零,而这两次下来,嵇恒是将商贾的两条腿都打断了,只是这次是给了一副拐杖。

    两次实质是一样的。

    扶苏深深的看了嵇恒一眼。

    他起初认为这种做法并不适用,但见嵇恒接连使用了两次,而且效果都出奇的好后,对此彻底上了心,暗暗将一些细节记下,就连扶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种做法这么上心。

    嵇恒笑着点点头。

    这的确就是他的意图。

    商贾没有意外是不会将盐铁交出来的。

    没有条件。

    所以要创造条件。

    得罪秦廷,只是一锤子买卖。

    但得罪了全天下商贾,那可是世世代代的忌恨。

    他相信商贾数得清。

    事到如今。

    其他人都明白过来。

    也都清楚了嵇恒的全盘计划。

    从一开始,嵇恒就没想过商贾会主动交出盐铁,也没有想过通过审案让商贾交出。

    就算日后真审出来了。

    时间也太晚了。

    朝廷等得及,地方等不及。

    只能去另辟蹊径。

    所以嵇恒从始至终目光一直都在商贾身上,只是最开始有意的隐藏起来,前面的针对泄露、针对怀县附近的官吏,都只是有意制造混淆视听的烟雾,为的其实就是让商贾心生不安,继而让商贾开始慌神。

    他的目的最终达到了。

    商贾担心官吏会泄露,加上官府开始抓人,这让商贾越发坐不住,也越法惊惶不安,最终一步步掉入到设计好的陷阱。

    眼下商贾甚至对此还浑然不觉。

    张苍深吸口气。

    他回想着一切步骤。

    最终无奈的摇摇头,他自认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恐也好不到哪去。

    攻心,攻心。

    除非心无弱点,不然注定中套。

    甚至就算自己意识到了,但在其他人深陷惶恐下,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越是清醒越会感觉痛苦,因为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掉入深渊,那种无力无助感,实在压抑的令人窒息。

    张苍抬起头,看着眼前面具男子,心中满是警惕跟戒备。

    这是一个权谋大家。

    其视野之开阔,目光之高远,让人毛骨悚然。

    跟这样的人身处一世。

    也不知是悲哀,还是该算作幸事。

    万幸。

    他们现在是同一阵营。

    并非对立。

    不然面对这样的对手,实在让人胆寒。

    嵇恒目光平静的扫过场中,自是感觉得到场中氛围的变化。

    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