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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正本清源!!!(求订阅)

    庭院中。

    嵇恒长身而立,望着冰冷雪花飘落。

    他将庭院的屋门关上,屋外早已是空无一人,也早就没了嬴政身影。

    踏着新雪,嵇恒回到了大厅。

    他并未去休息。

    嵇恒坐在躺椅上,摸着雪花化成的雪水,不禁五味杂陈的叹了口气:“可怜千万英雄血,换来今日旧乾坤。”

    “这句话放在秦代或许也是再合适不过。”

    “天下不该成为这样。”

    “周秦这个千古大变局,不该这么草草收场,这是如此恢弘灿烂的大世,如果仅仅是在一些体制上做了突破,那未免有些太过讥讽了,诸子百家百家争鸣的盛世,这么多思想的碰撞,如果继续回到夏商周三代的老路,那对世人太过残忍了。”

    “这可是数百年的大争。”

    “上百万千万民众的鲜血换来的一个统一。”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这是大秦自己选择的路,从一开始,大秦就选择了跟三代割裂,也选择了破旧立新的道路,这是一条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道路,一旦后退就意味着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同时也会落得满盘皆输。”

    “秦的活路在‘变’上!”

    “唯有不断地‘革新’、‘求变’,秦才能继续活下去,等到秦自己内部萌发的思想观念为世人接纳,秦才能真正的坐稳天下,也才能真正的做到黔首集附,天下安宁。”

    “然若是半途而废,或者是重回老路。”

    “旧思潮的人会瞬间将秦人撕得粉碎,撕的片甲不留。”

    “始皇固然有着超出当代的见识远见,却依旧无法避免作为人的弱点,太过于担心失去了,尤其是随着身体老迈,渐渐失去了过去的果断,更愿意做出一些妥协,以换取大秦帝国的安稳,然这种妥协注定徒劳。”

    “帝王迟暮。”

    “内政大于外患。”

    “任谁都逃避不了一点,随着帝王迟暮,臣子会逐渐将重心从帝王转移到继任者身上,始皇同样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之前始终不愿立储君,但就算始皇再怎么提防,也始终避免。”

    “甚至.”

    “朝堂中很多臣子是希望始皇早日驾崩的。”

    “他们非是憎恨帝王,而是他们的利益,就建立在君主的身亡之上。”

    “现在的大秦朝堂一片垂暮。”

    “就算是过去敢作敢当敢承担大任的李斯,在这几年也渐渐变了,变得锋芒内敛,变得沉默少言,非是李斯变得糊涂了,而是大秦的这些朝臣已意识到始皇的身体越发不济,因而所有朝臣都开始趋于保守,趋于不犯错。”

    “在这种风气下,始皇听到的看到的,更多是想听到想看到的。”

    “久而久之。”

    “整个朝堂趋于保守。”

    “始皇在这种懈怠下也被日渐磨平了锐志。”

    “改变。”

    “是大秦过去无往不利的利刃。”

    “然现在这柄利刃渐渐为皇帝闲置,大秦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

    “便是始皇。”

    “我能够劝说的了一时,却不可能一直劝说的动,人越到老年思维越会保守,也会因循守旧,也越会听不进意见,等真到了那时,大秦也将真正踏入生死歧路。”

    “行路难,多歧路。”

    “呵呵。”

    嵇恒失笑一声,一口一口喝着黄米酒。

    随后轻轻拍打着大腿,没有再去考虑始皇的事。

    他只是一闲人,岂能面面俱到?

    只要始皇的观念不扭转过来,不给自己做出妥协,大秦的局面就很难得到根本的改变,始皇太‘骄傲’了,他自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完成所有事,一旦遇到自己完成不了的事,就会有意的将此事给搁置,也决然不容其他人踏足。

    他不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继承者。

    不过人力有穷极。

    这种想法最终只会害了自己。

    也害了大秦帝国。

    不过始皇临走时说的那几句话,还是让嵇恒颇感欣慰的,始皇就算已步入垂暮,但依旧还有着一腔傲气,然最终始皇会如何做,嵇恒并没有太多信心,因为他解释不了,也没办法解释。

    他之所以敢说出那些话,是因为他知道秦汉之交,天下并无多少天灾。

    准备说,直到汉武帝,天下都没有太过严重的水、旱、蝗灾,至于其他瘟疫、地震、山崩等灾害,至少这段时间历史上未曾记录,诚然能够被历史登记在册的,多是死伤数百万人的大灾,但这也侧面说明了,秦汉之交的一百多年,天下是没有波及范围很广,持续时间很长的自然灾害的。

    这也给大秦锤炼新思想创造了条件。

    天时地利。

    若是大秦没有抓住这次机会,嵇恒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惋惜。

    等将黄米酒全部喝完,嵇恒才从躺椅上站起,迈着步子回到了自己卧室。

    雪压枝头,发出咯吱响。

    与此同时。

    一辆辎车停住了。

    嬴政静了静神,掀帘跨出了车厢。

    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嬴政默然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心头似乎还在突突乱跳,不禁自嘲的笑了。

    “朕有多少年没有过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了?”

    “德兼三皇、功盖五帝的皇帝。”

    “朕过去自认是当之无愧,然这次说出这句话,竟让朕感到了几分羞愧。”

    “朕难道真的变了?”

    嬴政脚步一定,长吁一声,全然没有睡意。

    他在宫中漫无目的的转悠起来。

    已是深夜。

    气候很寒。

    嬴政走的很慢,梦魇夜游一般恍惚。

    他在思索自己究竟哪里变了,在冥思苦想了一阵后,他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已没了过去的锐意进取之心。

    甚至是不愿再担事。

    他过去敢作敢为,敢为人先,根本不在乎其他,然现在做任何事,都要权衡利弊,都要思之慎之,而且不太愿意去做激进的事,只想做好完成自己过去想做的事。

    然这真的对吗?

    他不知道。

    他唯一清楚的是,在自己的影响,朝臣也越发不担事,也越发趋于跟自己同步,甚至是有意的表现顺从,不再有过去茅焦那样坚持自己主见,哪怕是为自己所恶的臣子了,满朝大臣都少了担待。

    所以大秦的朝堂渐渐成了一潭死水。

    寒风料峭。

    嬴政的心却更加冰凉。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的这样。

    嬴政在宫中慢慢的走着,他未过多思考自己的问题。

    而是考虑起了嵇恒所说的话。

    嵇恒说的很直白。

    大秦现在,就是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这是他嬴政自己选的路。

    他不甘屈居人下,执意走出独属大秦的道路。

    因而开国之后,事事求新,事事求变,意欲在三代王政之上,开创一个千古之国,让大秦帝国能自此永世长存,他在制度上做了极大的迈步,直接废除分封,设立郡县,军事上也有戍卫制,在其他方面同样有不小的建树,唯独在思想上,他从始至终都在有意妥协。

    从最初的设立博士学宫,征召大量的儒生学士。

    再到后面察觉到儒家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法制的根基,便直接开始‘焚书’,将儒家彻底驱离朝堂,但任其做了太多,始终没有确立一件事,就是大秦自身当锤炼何等思想。

    甚至于。

    他过去从未想过。

    嬴政抬起头,沉声道:“人定胜天。”

    “胜天半子.”

    “这荧惑守心真的只是自然天象?”

    “宫中的那些巫师,当真知晓荧惑守心的本质?”

    “天下也当真不会爆发天灾?”

    嬴政一连问了很多问题。

    只是没人给他回答。

    他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穹,嘴中不住的念着“天人,天,人.”

    翌日。

    嵇恒睡的很实。

    等醒来时,已是巳时。

    他舒展的伸了个懒腰,并没有急着去准备吃食,而是去看起了院中蔬菜。

    他种的菘菜长势甚喜。

    嵇恒笑着道:“菘性凌冬晚,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

    “人有操,菘亦有。”

    “其‘操’是其品,其‘操’更是其味!”

    “这个冬天有白菜作伴,总算不会那么寒酸了,等这些菘菜再大一点,就可以腌制腌菜了,这可比当代的那些生肉酱好吃太多。”

    嵇恒已开始憧憬起泡菜自足的生活了。

    就在这时。

    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听着这砰砰的敲门声,嵇恒就知晓来的是何人了。

    胡亥。

    他去到门口,将屋门打开。

    胡亥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胡亥朝后面的宦官大声道:“去,把马车上的酒肉搬进来。”

    说完。

    胡亥一脸委屈的看向嵇恒,无力道:“你昨晚跟陛下说了什么?我今天一大早被陛下狠狠说了一顿,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懵,不就欠了你一些酒肉吗?至于你去跟陛下告状?”

    “我胡亥何时亏欠过伱东西?”

    “你”

    “非君子也!”

    看着胡亥气鼓鼓模样,嵇恒哈哈大笑一声。

    他笑着道:“一码归一码,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两者岂能混淆?我嵇恒不能跟你比,就靠这点知识改善伙食,你们这些兄弟隔三差五往我这跑,寻求我的建议,这总归是要给钱的。”

    胡亥嘴角一抽,无语道:“我又没问你治国经略这些,那分明是二兄他们问你教材编写,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后倒是我被说了一顿。”

    随即。

    胡亥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昨晚究竟跟陛下说了什么?我听说昨夜陛下整宿没睡,天刚亮,就把李斯、蒙恬跟召见进宫了,你是对这次的荧惑守心给出了解决之策?”

    嵇恒淡淡的看了胡亥一眼。

    胡亥前面的那些埋怨吐槽都是假的。

    这几句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嵇恒平静道:“并未说什么解决之策,只是简单的阐明了一个道理,天不变,道亦不变,这个天下真正变得只有圣上无道。”

    “圣”胡亥猛地瞪大眼,满眼不敢置信。

    嵇恒笑着道:“你没有听错,大秦眼下的问题,都出在始皇一人身上,想要改变,也唯有从始皇自身出发,我已将此事明明白白的告诉给了始皇,至于始皇会如何做,这跟我无多少干系。”

    胡亥有些傻眼。

    他呆呆的愣在原地,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狐疑道:“但这次的事不是荧惑守心这个天象异变吗?这跟陛下又有何关系?难道你也认为这是上天对陛下不满,将要对大秦降下灾祸?”

    嵇恒扫了胡亥一眼,问道:“你认为我是信鬼神的人吗?”

    胡亥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像,但你过去做的一些事,的确有种未卜先知的感觉,而且你之前做的一些事,也十分神异,若非你给我讲了其中原理,我恐也会对你很是敬畏。”

    嵇恒点了点头,轻声道:“世上所谓的迷信,其实都源于无知。”

    “这种无知来源于方方面面。”

    “而自商朝开始,天象解释就为少数人垄断,世人只知有此天象,却不知天象的具体解释,最终地方人云亦云,然天象的本质,就跟我之前跟你展示过的硝石制冰一样,看似玄之又玄,实则是有其内在的道理。”

    “一旦看透,就再无玄妙可言。”

    “荧惑守心也是人为的?”胡亥一语惊人。

    闻言。

    嵇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然有句话叫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但眼下还没探索到那么深,若荧惑守心真是人为,那岂不就证明了世上有神灵?

    嵇恒黑着脸道:“荧惑守心是不是人为我不清楚,但这个天象的出现,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也是能为人提前察觉预知的,根本就不是外界传闻的天降灾难,更不是天神的警告。”

    胡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看向嵇恒,好奇道:“那按你所说,朝廷会如何做?”

    嵇恒沉吟片刻,不确定道:“始皇会做何种决定我不清楚,但只要始皇还有心气,还有着锐志,当会以天灾为由,着重防范关东可能出现的人祸,并在天下确立防灾减灾制度。”

    “同时.”

    “进一步清洗关东官吏。”

    “正本清源!”

    闻言。

    胡亥眉头一皱。

    这怎么还跟清洗关东官吏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