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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扶苏的醒悟!(求订阅)

    一个冬天。

    朝廷都在谋划这次巡行的事务。

    二月伊始,始皇第五次巡行的规划彻底定下。

    随嬴政出巡的大臣是:丞相李斯、廷尉史禄、典客姚贾,治粟内史等等,只不过随行的官员中,有一人其实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便是早已名存实亡的中车府令赵高,这次继续随行了。

    此外。

    少子胡亥也跟在身旁。

    等这两人跟随的消息传出时,朝中其实有不小的争议。

    一来,赵高早已失势,始皇在宫中车马,也基本没让赵高驾过;二来,赵高的职任早已为其他宦官占据,很多人早就认定赵高会因此被免官,眼下突然复用,也是让很多人始料未及。

    不过不少人也猜到了始皇用赵高的心思。

    前几次巡行时,都是赵高在驾车,而且当年在博浪沙时,正是凭借着赵高高超的车技,始皇才化险为夷,这次又是提前公布出路劲,虽有大军护卫,但赵高相对还是更得始皇之心。

    只是胡亥却是有些突兀了。

    朝廷已立下储君。

    按理而言,其他公子当有所规避,以免引起各方心思。

    然在这个冬天,胡亥先是借完成当初承诺为由,在朝中拜会随扶苏归来的士官,而后又多次在朝堂走动,俨然一副对当前朝局不知情的模样,加之不少官员都听闻过赵高背地的情况,因而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些想法。

    而这次胡亥跟随巡行,更是让不少官员浮想翩翩。

    与此同时。

    留守咸阳总司政事者,是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顿弱,镇守函谷关的是暂领咸阳军务的蒙恬,而统领骊山陵刑徒者是将领章邯。

    扶苏则只是辅助右丞相御事。

    虽然这番安排,让很多人感到诧异,只是人选早已定下,朝臣也不敢妄加进言。

    二月初二。

    此日是大阳吉兆。

    民谚有云:‘二月二,龙抬头。’

    因而就在这天,嬴政正式开启了自己的第五次大巡行。

    宏大的车骑轰隆隆的开出了咸阳,万千关中民人守候在城外道边,目睹着这盛大的一幕。

    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分,整个咸阳沐浴在漫天朝霞之中,最雄伟的正阳门箭楼上,三十六支长号整齐扬起,悠扬雄浑的号角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咸阳,也传至到了渭水南北。

    洞开的城门中,开出了整肃森严的皇家仪仗。

    而在皇家仪仗之后,便是一个千骑方阵,而后便是九队九车,始皇的御车便在其中,只是始皇究竟身在哪种御车,却是无人知晓,御车之后便是几辆青铜轺车,里面坐着十余名大臣,此后又是一个方形车骑。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大场面。

    整个车队,无一人步行,全都从容策马。

    不过若是经历过始皇前几次巡行的人,定然是知晓,眼前的一切并非是皇帝巡行的全部人马,还另有一支铁骑,护送着一些大型连弩和步卒,早早便等候在了城外,只是要到人烟稀少之处才会与始皇车队会合。

    纵然如此。

    从咸阳城中走出的队列,也是引得了万千民众夹道相看。

    各种惊叹欢呼声此起彼伏。

    声震原野。

    与城外的人声鼎沸不同。

    嵇恒所在的小院,却显得很是清冷。

    也很是安静。

    他披着一件绒衣,懒散的坐在躺椅上,目光平静的望着屋檐,显得很心不在焉。

    始皇终究还是开启了这次巡行。

    时间比预期早了些。

    只是对于这一次巡行结果,嵇恒心中也没多少底气。

    因为历史上始皇就病逝在巡行途中,然似跟历史又有一点不同,便是始皇巡行不会经过‘沙丘’。

    他却是有些记不清。

    历史上始皇是改道沙丘,还是原本行程就要经过沙丘了。

    只是相同之处是赵高跟胡亥依旧跟在身旁。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嵇恒收回目光,指尖轻轻从竹片上划过,轻语道:“天下真正的分野,就在这次巡行了。”

    “若是始皇巡行途中,未曾发生任何意外,震慑住关东贵族跟儒家方士等宵小,能借机引领楚地祭祀规范,最终并能安全归来,那大秦将会再度得到一至两年的时间,而在这两年,足以让大秦发生巨大变化。”

    “谋士以身为饵,请天下人入局。”

    “若是这些谋士自己都入不了局呢?又如何去搅动天下?”

    “呵呵。”

    嵇恒轻笑一声,眼神有些戏谑。

    他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跟张良、范增、蒯通等人争锋。

    他图谋的是让这些人入不了局。

    入不了局的谋士,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难搅动风云,只能任由时势变化,而时势又一直在他控制之中,他完全可借天下之势,悄无声息的将这些意欲动乱天下的‘谋士’给扼杀在腹中。

    兵不血刃的做到压制天下!

    他谋算的是人心。

    更是时势。

    他不喜欢变数。

    而且张良毕竟被称为‘谋圣’,跟这种才智超绝的人打交道,嵇恒并不是很情愿,所以便干脆一点,直接让张良被局势裹挟着,做不出太多惊世之举,只能一步步的被遏制被限制,最终徒劳兴叹。

    砰砰!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嵇恒收回心神,舔了舔嘴唇,起身去开了门。

    扶苏正站在门外。

    扶苏作揖道:“扶苏见过先生。”

    嵇恒淡淡点头,笑着道:“眼下始皇巡行在外,你也算是在监国了。”

    扶苏苦笑一声,跟着嵇恒进到了室内,他感叹道:“先生实是说笑了,扶苏只是辅佐冯丞相处事,哪有监国之职能,先生就莫要折煞我了。”

    嵇恒哈哈大笑几声。

    他倒是没有就此去调笑扶苏。

    他缓缓道:“现在城中不少重臣都随始皇巡行,你也好,冯去疾也罢,眼下处理的政事都不会太多,也大多是内史治下的事,相较而言,出事的情况并不会太多,只是你过去政事处理经验不足,却是要好好的学习了。”

    扶苏点头。

    他也明白这点。

    所以早前便已跟冯去疾说好。

    一切以冯去疾为主,自己只是作为辅助。

    只为提升自己处理政事的能力。

    然随着始皇巡行外出,扶苏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同时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危机感,他在冥想了一阵后,却是没有想清楚为何,所以在出城相送之后,便直接来到了嵇恒住处,想请教嵇恒。

    他拱手道:“扶苏这次前来,实是想向先生请教,近来我心绪会莫名烦躁,甚至会生出一些不安,只是一时实在找不到头绪。”

    扶苏将心中困惑道出。

    嵇恒淡淡看了扶苏几眼,目光微微闪烁,直言道:“你的不安来自于你地位的不稳固。”

    闻言。

    扶苏脸色一白。

    嵇恒并未理会,负手而立,缓缓道:“你这个储君其实只有个名头,并没有任何实质的权势,而在一些事情上,你又跟不少朝臣政见相左,这也导致你在朝中的话语权、影响力进一步减弱,甚至可能还不如胡亥。”

    “而这次胡亥又跟着始皇外出巡行。”

    “你生出了不平。”

    扶苏辩解道:“扶苏从未有过这般想法,胡亥乃我幼弟,我不能跟随父皇外出,父皇身边是需要有人照顾的,幼弟最为合适,我又岂会因此对幼弟生出不平?”

    嵇恒嗤笑一声。

    他对扶苏的辩解不置可否。

    他冷声道:“没必要假惺惺的掩饰。”

    “胡亥这段时间很少来我这边,而你身为储君,又岂会对胡亥近来的作为没消息?”

    “胡亥似对你这储君之位还有想法。”

    “而且还在暗中一直在联络朝臣,眼下恐已拉拢了不少,所以你生出了一些不安跟忌惮,甚至是不满,只是作为兄长,却是不好直接表露,但又对现状很是不满,所以就越发感到烦躁。”

    “你生出危机感。”

    “这种感觉你之前是没有的。”

    “因为你跟始皇政见相悖,你不安的只是始皇对你的看法。”

    “只是随着身份的改变,你焦虑的事变了。”

    扶苏沉默。

    他暗暗攥紧拳头。

    他很想去反驳,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

    他无力的垂下了头。

    他知道,嵇恒说的是对的。

    自己的确有了危机感,尤其是这两月自己听到了一些风声,让他更是倍感不安。

    他其实也很困惑。

    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竟然会忌惮岂胡亥对自己的威胁。

    见状。

    嵇恒摇了摇头。

    他其实很能理解扶苏的情况。

    因为一旦牵涉到了权力,就很容易出现各种情况。

    他淡淡道:“你这种情况其实是正常的,权力这个东西是一柄双刃剑,可以让人更进一步,同样也能让人生出各种不安,但最终都取决人掌握权力的人,若是掌握权力的人能正确的使用,将权力只当成一种工具,便能如鱼得水,若只是把权力当成一种控制力,自也会催生出更多的弊端。”

    “你眼下便陷入到了这种困境。”

    闻言。

    扶苏若有所思。

    他的确有些陷入其中了。

    嵇恒感慨一声,缓缓道:“你其实没必要这么担心的,你是储君,胡亥只是公子,两者毕竟是有生分悬殊的,而且你真的认为,咸阳发生的这一切,始皇不了解?”

    扶苏脸色一僵。

    嵇恒摇头道:“始皇比谁都清楚。”

    “甚至这次也是有意带上胡亥的,其中自然也有一定的考量,但更多的是一种平衡。”

    “这无可厚非。”

    “但换个角度,眼下胡亥跟赵高都被调走,咸阳你近乎为监国,这岂非有大把的空间去做事,我之间便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的更迭并不是都源于制度,更多的还是基于权术。”

    “你独自在咸阳的这段时间,咸阳未必真的会太平。”

    “而这其实便是对你的考验。”

    “若是你能从容应对,并做出相应的反制,便足以证明你已能独当一面,若是你不仅没有应对好,反倒让自己陷入到是非境地,那恐才是真的危险了,储君这个身份,想坐稳从来都不容易。”

    扶苏目光微凝。

    他已明白了嵇恒言下之意。

    这次自己独自身处咸阳,其实暗藏始皇对自己的考校之心。

    若是自己能通过考校,才能真正的坐稳储君位置,胡亥近期在朝中的事,未尝不是一种默许,为的便是激发他更强的意志,而且正如嵇恒所说,大秦今后要做的改变很多,朝臣很多都已跟不上时代了,也注定要从朝堂退下。

    只是这些人眼下围在了胡亥身边。

    诚然。

    这的确让他生出了危机。

    但与此同时,也让自己分清了敌我。

    只要自己应付得当,不仅能通过始皇的考验,也能将部分朝臣从朝堂驱离。

    想到这。

    扶苏心中稍安。

    他恭敬的朝嵇恒一礼,感激道:“多谢先生解惑。”

    “扶苏明白了。”

    嵇恒微微额首,平静道:“始皇或许对你是有提防之心,但未尝不是在借胡亥,替你分清朝堂情况,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而你要做的事便是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继承始皇未尽之志,同时往前一步。”

    “朝臣跟你生出的嫌隙,其实反倒利于你今后行事。”

    “只是其中利弊,要靠你自己权衡,若是自己想不明白,或者陷入到了迷茫状况,那便已证明,你难堪大任。”

    “大秦这天下,只能进不能退。”

    “而且遍地荆棘。”

    “若是没有挥剑的决心,又岂能继续向前迈进?”

    扶苏脸色一白。

    他低垂下头,眼中满是惭愧。

    大秦的继任者,要的是一个手腕强硬的人,而不是想着交好各方,而自己因朝臣的疏远,心中渐渐生出了不安,这本就不太明智,若是还因此变得战战兢兢、惊恐不安,那恐才是真要让始皇失望了。

    大秦要的是‘暴君’。

    那些跟随胡亥的朝臣,今后都是自己的‘敌人’,也是大秦前进的阻碍。

    对付敌人,就要雷霆出击,将这些人全部扫灭。

    他若是连对抗这些‘敌人’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去担负起大秦天下?又如何能让其他人信服?

    想清楚了这些。

    扶苏眼中已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