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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否极泰就来

    王叶想放弃了,实际上她就是放弃了,这是自己事业上的最后一点点牵挂,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铁打的医院流水的大夫,年轻人终究会替代老年人,你就是成了院长又能怎么样,只要一退休,立马人走茶凉,谁也不会记得你,有人缘以后看病说不定还能走后门,要是没有人缘,挂号预约一样都少不了,没有意义。她一遍遍的这么安慰自己,可越安慰,心里就越拧巴。后来她又换了个想法,女儿的爷爷奶奶过几年就老得动不了了,二妈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回来,将来女儿结了婚有了孩子,自己可以帮忙带孩子啊!小家伙不管像谁她都喜欢,她都搂在怀里睡觉,送他上幼儿园,他是女儿的,也是自己的。

    她这么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老了,她这么想着想着,高跟鞋,口红,漂亮的衣服就觉得不合适自己了,这么想着想着,她感觉自己好像白活了,这么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已经有些年头没哭过了,她自己想着,上一次哭还是女儿小时候,这些年,生生死死每天都看见,看得自己都烦了,她觉得都丧失了哭这个功能,不过做医生这些年,有句三句话她觉得很对,第一句,及时行乐。人的生命有多顽强就有多脆弱,有的人身中几十刀都不死,有的人,一颗花生就能要了他的命,谁都不知道自己是顽强的那一个还是脆弱的那一个?权当自己是脆弱的吧,想干什么就干,想吃什么就吃,万一哪天真的脆弱了呢?二,养儿要为防老,那就别说亲情多无私。她见过太多太多的老年人,有的人一老,就糊涂了,屎和尿都忘裤裆里拉,就像小孩子一样,做孩子的,伺候着家里的小的,伺候着医院里的老的,王叶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如果老了,肯定不麻烦女儿,她那么爱自己的女儿,怎么忍心呢?三,别拿麻烦人当面子。她当了太多年的医生,见了太多的人,有的人不排队,推门就进,脑袋上流着血,怀里抱着娃,这是真重,真的等不得,王叶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不能排队,等排到了,病就重了,都不用说,她带着病人做检查,带着病人不排队。有的人也不排队,推门就进,一进门嬉皮笑脸,张口就来,他是某某某的七姑,八姨二姐夫,这个某某某有的是王叶认识的,有的是听说过的,有的,压根听都没听过,她多看一眼都烦,多一眼都不想看,她有心爆粗口把这个轰出去,肯定得罪那个某某某,有心让那人留下来,下一个给他看,可得罪的是其他病人,他们都排在那些看不见头的队里,有的人也很急,有的人也很重,她曾亲眼见过一个脑出血的病人自己来看病,然后一声不吭的在门口排队,排了两个小时,王叶跑步去上厕所,正好看见了他,满脸通红,满头大汗,站都站不稳,不用说,肯定不轻,王叶赶紧给他看了,安排手术!真要等到排上了,估计这人也快没了。所以,她觉得要是给那些无关痛痒的熟人开了绿灯,她对不起剩下的所有病人,做医生这么多年,她觉得这种事最难,比心脏移植都难!

    她觉得自己活得明白,觉得自己活得善良,可当她有机会在善良和权力面前二选一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她又遇到了让她最讨厌的事,当院长的事情泡汤已经让她足够失落了,一位以前的同学忽然打电话来说,有个熟人想要住院,床位太满,希望她能帮忙安排一下,她一听这话态度不太好,想直接拒绝,可想来想去,觉得拒绝有点不合适,至少应该问一下病人的情况。那人犹豫了半天,轻声说道:“情况不太好,肾衰!”

    病是个严重的病,这样王叶就是走后门,心里还能舒服点。当天晚上,这人就登门拜访来了。原来医学院毕业后没几年,那同学就不做医生了,进了公司,成了领导,面色红润有光泽,上次同学聚会,就是他安排的,连吃带住带玩一周多,三十个同学,一文不取,人家全包。他一进来,两个个大的文件袋就摆在了王叶面前,牛皮纸的文件袋,王叶清楚,这么大的文件袋,香烟能装三条,鼓鼓囊囊,钱嘛,能装十万,轻轻松松。她又不抽烟,送来的,只能是钱了。可她又想了,无功不受禄,就为安排个住院?就给十万?她们医院的床位还没贵到那个地步啊,全中国的医院床位也没那么贵的啊!她有点心慌。

    男人闲扯两句,主要就是感谢,说是自己的老板要来住院,麻烦王叶多多费心,这些小意思聊表心意而已。说要男人就走了,王叶盯着桌子上的两个信封,心里想,这个大佬到底是谁?

    想也没用,想也想不到,商界她完全不了解,她就见过比尔盖茨,可人家肯定不找她啊!不想了,王叶也没打开信封,直接扔到了抽屉里,睡觉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十几辆清一色的陆地巡洋舰就停在了住院部楼下,不光病人围着看,大夫们都扒着窗户看呢!王叶不认识车,不过看到这么多车放在一起,再便宜的乘客也昂贵了。病人已经住进去,王叶晚上就打好了招呼,特护病房,VIP,专门的护士,专门的药剂师,专门的团队。老同学已经在王叶的办公室门口等了。王叶开门迎进来,老同学一屁股就坐到了椅子上,这一回他座得利索,做得一点都不战战兢兢,想来是事办成了,领导表扬了,或者钱送到了,这就不叫送礼求人了,叫礼尚往来。老同学之间寒暄几句就进入了正题,他说住院的人是他的老板,光资产数都数不过来,房地产,金融,娱乐业雨露均沾,不光在商界地位高,其他行业朋友也很多,这次来住院,一来是因为是因为王叶的医术,二来,是想交个朋友。王叶疑惑啊,自己并不是泌尿科或者专门搞移植的大夫,找她有什么用?她委婉的问了出来,同学回答得很痛快,这事老板安排的,具体的原因,等会可以去问老板。

    科室的查房九点半就结束了,王叶回到办公室喝了口水,然后来时开医嘱,忙活了一阵子,她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应该去看看那位大人物了,毕竟钱不能白收。她推开病房门,偌大的病房里靠墙摆着一张病床,旁边是屏风,屏风的后边摆着各种各样的急救设备,电视,沙发,卫生间,陪护卧室,餐厅,一应俱全,简单说,这间房和星级酒店差不了多少,或者说,一点也不差,这里消毒的标准比酒店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等级。床上仰面躺着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他正在举着手机自己的看,房间里足够安静,能够清楚的听见床上的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呼哧呼哧,还带着某种哮鸣音,这位,要不是太胖,就是有哮喘吧!身旁的女秘书,看到王叶进来了,微微的点头示意,然后低下头来向躺在床上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另一个人已经开始升床板了,男人慢慢的做起来,王叶逐渐看到了他的脸,原来是个老头,头发都白了,看样子,六七十岁应该有了,他并不像个大老板,却像个憨憨的北极熊,他笨拙的坐起来,伸出手示意王叶坐下,然后与其握手。这一套流程让男人的呼吸更加的急促了。

    :“王大夫真实麻烦你了,你安排的很好,我非常满意,费心了费心了。”男人说到。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王叶说到:“您往后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和我说。”

    :“多谢!”男人说到。

    :“您的病历我已经看过了,恕我直言,这病就目前的医疗条件来看,除了移植之外,应该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个我知道。一大把年纪了,听天由命而已。小李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所以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认识一下您,底下人不会办事,没想到给你填了这么打的麻烦。”

    这样的客套必须让它结束,要不然只会没完没了,王叶绷不住了,点点头微笑了一下。男人见状,想身边人摇摇头,两人知趣的出去。然后带上了门。

    :“王大夫,您是专家,我看过很多医生,他们都说我活不长了,我可不信,不过我信你,你告诉我,老老实实告诉我,我大概还能活多久?”

    :“我看过您的病历和生化指标,我毕竟是个外行,按照我的预测,远远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只要定期透析,加上药物维持,应该问题不大。”

    :“我老头子不怕死,活了这么多年,也早都活够了,只是撇下这么个烂摊子,真实死也难瞑目啊。”

    :“其实您也不用过于悲观,您可以找找合适的肾源,以您的财力,治疗费用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找到肾源,问题就可以从根源上解决。”

    :“哦?“老头忽然挣扎着坐起来:“此话当真?”

    :”当然,我想这您应该知道啊!”

    :“确有耳闻,确有耳闻。”老人做起来,接着说到:“王大夫可愿意救我一命啊?”

    :“我?我有什么能力救你?”

    :“你有。我想让你帮我找肾源。”

    :“肾源?我从哪里找肾源?”

    老人笑了笑,笑得有些邪魅,忽然就和憨憨得这个词沾不上边了:“你只需要帮我一件事,你就能救我的命。”

    :“什么?”

    :“一病区二十三床的病人快死了,我知道,他的配型和我一样。”

    :“你想干什么?”王叶说着,站了起来。

    :“你先坐下。”老人微笑着说到。王叶有些愤怒,但是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她坐下来,安静的听着。

    :“我只需要两个小时时间,你把他交给我两个小时。”

    :“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你这是让我犯法啊!不可能。”

    :“你已经犯法了。”

    :“我犯了什么?”:“昨晚你收到了一笔钱,我手底下的人太马虎,领子上带的摄像头忘了关。”

    :“十万块?你小看我了,太小看我了。”王叶愤怒了。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这样愤怒了。她低声怒吼着说到。可她不知道,自己的低声怒吼,暴露了自己的胆怯。老狐狸肯定看的明白。

    :“是十万,不过是十万美元。”

    王叶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出现了人生中稍有的大脑空白的场面。老头接着说到:“我不会威胁你,这钱就是送给你的,说送给你,就是送给你,只要你不说出去,钱就是你的,大家相安无事。”

    :“我怎么相信你?“

    :“这就是问题的重点了,你凭什么相信我?”

    王叶沉默了,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老人继续说到:“你放心,我没有你收钱的视频,这个我可以保证。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想要什么,我就得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不爱钱,你不要想威胁我,我可以不做这个医生。”

    :“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我们首先需要互相帮助。”

    :“我不想要什么,你别费心了,就这样吧,钱我会退给你,你再想办法吧!”王叶说完,转身要走。

    :“听说过斗争吗?”

    :“你说什么?”王叶在门口站住了脚。

    :“看来你是没听说过,我这一辈子都在斗争,斗争的奥义就是非死即活,斗争里不存在双赢。你已经被卷入一场斗争了,而且,这一场斗争你必输,所以,我没有拍你的视频,用不了多久,你就该离开这家医院了,不光是你,连你的研究生以后也不可能在这家医院工作。所以,钱你大胆的收,结果都是一样的。”

    :“什么斗争?”

    :“你当不上院长,所以新院长一来,你作为曾经最强有力的竞争者,肯定会被排挤,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们新的院长是谁,他不在你们医院,他要要空降,这样更麻烦,他不会留下一个有群众基础的副院长自己选择做一个傀儡,所以,你肯定干不了多久,我还知道,你要被调到哪里,你想知道吗?”

    :“你说吧!我会去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因为,我能帮你当上院长。”

    :“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不需要告诉你,你只告诉我,你愿意吗?”

    :“我没法相信你,这有可能是个空头支票。”

    :“很聪明啊!你有经商的头脑。这简单,你可以等到当上院长之后再帮我做事。”

    :“你不怕我当上院长之后不帮你?”:“不怕!”

    :“为什么?”:“谁知道这视频真的有没有呢?”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

    :“不,现在就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王叶轻蔑的笑了笑。

    :“看来你同意了!作为一门生意,我现你应该先交一点定金吧?”

    :“什么定金?”

    :“很简单,留住他。别让他转院,也别让他出院,否则,会有东西发到你们医院的官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