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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雪话

    钱大富走的那个晚上,那个阴柔的年轻人装模作样的一场嚎啕大哭,随后赶紧请镇上专门办这事的人前来。

    虽然很多人明白,这只是那年轻人的惺惺作态,但整个钱府大多已经被他拉拢了,如此这一番惺惺作态也无不可。

    只是钱大富的儿子,那位钱坤,钱大少爷却始终无人问津。

    他浑浑噩噩看着父亲的尸体被人抬出去,看着家里的仆人忙碌的挂上白布,准备办丧事,还有那些往日里见到需要叫一声叔叔伯伯的人在进进出出。

    钱坤望着偌大的钱府,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他想叫住一个人,可话还没有说出来,那人似乎有所察觉连忙走开,他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一刻他才清楚的感觉到,整个钱府已经不在是钱府了。

    此刻心中荒凉的他终于是支撑不住,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

    从小到大钱坤都是万人敬仰的,只因从一开始就有一座巨大的山为他遮风挡雨,这十几年来他享受着金钱给他带来的舒适和便利,加上父亲对他的宠爱,镇上人对他的敬畏,让他有时都看不清自己。

    可随着父亲越来越老态,身体日见虚弱,加上今晚父亲走了,那心中本来巨大的山峰突然倒塌,身后再无一物,而父亲打下来的家业也再与他无关,自己成了孤身一人,这一刻,他心中荒凉,愤怒,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这团火烧的旺盛,他凶狠的抬起头,擦掉嘴角鲜血,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他快速踏步朝着正厅而去。

    厅中的人来来往往,以那生的一副好面皮的年轻人为主,那年轻人此刻正坐在父亲常常做的那个位置吩咐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钱坤红着眼,拿着石头,面色疯狂,他快步走向前,就想拿着石头就朝年轻人砸去。

    可他刚刚走到大厅前就被一群人给拦下,是原来跟着他耀武扬威的那群人,此刻他们面带嘲讽看着自己。

    “滚开!”

    钱坤大喝一声。

    “是!少爷!…你还以为你是钱家大少爷,现在钱家不是你说了算的,看在你以前也对我们兄弟不薄,劝你一句,快走吧!”

    这群人中有个汉子开口说道。

    “你…你们…”

    “快走!再不走别怪兄弟们无情了!”没等钱坤说完,另一位大声呵斥。

    钱坤看了看厅中正在诧异品茶的年轻人,眼中怒火大盛,他用力朝着年轻人将手中石头扔了过去。

    在一旁某个人的一脚踢在他身子上时,他看见那颗石头刚刚飞到年轻人面前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给推开。

    于是钱坤遭受了人生中第一次围殴,他在扔出那颗石头的时候,身体早已经没了力气,所以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被打的口鼻都是鲜血的钱坤被那群仆役当死狗一样丢出门外,要死不死的是外面还下着小雪。

    在门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钱坤一摇一摆的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他走进了葫芦街,他迷迷糊糊看到的是一家酒馆门口一位老人佝偻着身子,眯着眼看着他。

    就看了一眼,那老人便进了酒馆。

    于是他又晃晃悠悠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除了身上的疼痛以外,他也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他停下脚步,抬头张望,没想到走到书院了,这当然不是钱家那个书院,他记得自家的书院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所以才不得已关门了。

    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在家里上课。

    他本想走,可是能走到这里已经算是他意志坚定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他望向书院里面,里面还有一见房屋有灯光。

    可能是里面的人有所察觉,推开门朝他望来。

    钱坤觉得这个人的目光与刚刚那个老头一样,出奇的怪异。

    不过好在这一次这个人没有看一眼就走,反而朝他走来!

    那是一身麻木衣袍的老人,身材高大,一头白发整整齐齐,但是却老态龙钟的模样。

    钱坤认得这位,这是整个镇上都尊敬的书院大先生!

    ……

    小雪不停,反而有些越下越大的样子。

    由于雪下个不停,家家户户都早早闭门,唯有屋内昏黄的灯光照射在街道上。

    这是从镇上衙门口一眼能看到镇上现在的样貌。

    此刻的衙门口站在三位身穿黑衣,袖口绣金丝,胸口到手臂处也有由皇宫内特制的丝线缝制的狼头,这丝线特殊之处便是白天看上去是金色,夜晚追捕时也会有特殊的颜色。

    此刻这三位站在衙门口,衙门处一个年轻的吏官在门口迎着。

    “下官早就收到上面的来信,称近几日就有几位大人前来,没成想却是这么个晚上,让几位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

    “大人客气!虽然我们直属皇帝陛下与国师,但也没有实质的官职,所以我们的调动都是由京城传递到下面,让地方官府配合我们,所以大人不要客气。”

    三人中带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看着这位虽然留着老爷胡须,但是一看就知道还算年轻的官老爷也没有什么威风。

    “好好好!那我也就不寒酸了,风雪渐大,别在门口站着了,诸位快请进!”

    这位地方官老爷说完便做了一个请,一行人入内,进了衙门大院,礼遇一番,随后入座,看茶!

    等聊了几句,那年轻官老爷说道正题:

    “额,不知诸位此刻来这偏远小镇上是有何事呀!是不是有朝廷缉拿的要犯进了镇子里,别怪下官多嘴,主要是您等几位的身份…朝中大大小小的官都知道,您等几位所做的事情,各个都不简单,缉拿都是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这熬过这个冬天也就圆满卸任了,我也就回京去了,这一两年里镇上没出什么大事,千万别再这最后关头来这么一出,要是来个死伤惨重,那我难迟其究呀。”

    “所以各位贪狼的兄弟,如果真有什么通缉要犯,请一定和小弟说一下,我也好提早安排!”

    说道此处,原本三人中的一位女子刚开始对这位礼遇有加的年轻人有点好感,听到这里,她不由的暗暗啐了一口。

    如今国师在朝堂上,尽然也会有这种怕事的贪官污吏,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查查他。

    想到此处,女子正想开口好好讥讽一下这位,可一旁的中年人却提早开口:

    “理解!你可以放心,我们这次来无非就是国师大人派我们来协助大人,并不是缉拿什么要犯,放心就是!”

    中年人微笑着,似乎想让这位放松一点。

    年轻的官老爷欲言又止,显然对此并不怎么相信。

    那中年人也看出来了,淡淡开口说道:

    “难道大人不相信我说的?”

    “哎哟!哪敢呀,相信,相信!”

    中年人沉思一会又继续开口:

    “好吧!为了让你放心,我就透一点消息给你吧,此时我们来是为了监视一个人,这个人呢你也别问,问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你只需要知道不会有你担心的事发生就行了,和你说呢也是怕到时候我们双方不好配合,出了披露,到时候国师怪罪下来,你和我谁也担当不起,你说对不对。”

    听到这话,这位年轻官老爷才有个笑脸,笑嘻嘻的又开始客套起来,连夜让下人上了酒宴,开怀畅饮。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位有点醉醺醺的年轻官老爷才回房歇息去了。

    三人也到了住处,关上门后,那位女子便开口说道:

    “呸!如今国师在朝,既然也会有这种怕事的官员,真是奇耻大辱,就算是缉拿要犯,他也不至于如此这般畏畏缩缩怕事的紧吧!”

    女子愤愤不平,声音极大,她本就是个暴躁性子。

    另一位年纪与女子差不多的年轻人可能是心系女子,听女子这么一说他也附和的说:

    “就是就是,真是怕事的紧!”

    中年男人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屋子,二人说话时,他正在床上摸索查看,确定无恙后他才缓缓说道:

    “行了,都少说些,虽然国师大人算无遗策,可天下这么大国师大人也看不过来呀!况且这位别看在这个地方当了小小的衙门官,可你们想想从国师整顿朝纲开始,能把家族子弟派遣到一些偏远地方磨资历的能有几家,别看这里偏远,越是偏远事情就少,就越容易打好底子,等到底子差不多了就会随时召回朝堂里办事了。”

    说道这里,中年人突然一顿,随后他会心一笑又继续大声说道:

    “更何况我们这次本来就是来盯梢的…好了好了都早些休息!”

    而这一小小的异样,那位怒火中烧的女子没发现,那位心系女子的年轻人也没发现。

    在另一处房间里,本来醉醺醺的年轻官员正坐在桌子上喝茶,生态自若,哪有醉意?

    不多时一位衙门捕快推开门

    “老爷!属下听到了,他们的确就是来盯梢的!”

    年轻官员嗯了一声,放下茶杯,老态十足的样子

    “他们有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才故意说给你听的?”

    捕快低着头果断的说道:

    “不可能的,属下天生耳朵好,听的远,我是离他们房间较远听的,按理说是不可能发现我的!”

    “行了,知道了,辛苦你了,早些去休息!”

    年轻官员挥挥手,等到那捕快离去,他端着茶杯眼神深邃,不知道想些什么。

    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喃喃自语!

    ……

    雪是洁白的,由于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小镇附近所有的山头,所以所有的山都被染上了厚厚的一层洁白。

    道观就在其中一座山头,由于雪太大了,道观里没有了巡夜的弟子,所有弟子都早早回房躲进温暖的被窝里。

    所以,作为大师兄的李观便开始接手巡夜的事情。

    说起来,从他五岁开始,天天便有巡夜,那时候的师傅动不动喝醉,所以就由小小的他提着灯巡视整个道观,那时候的他怕的要死,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四处看看,但是他凭着想要帮师傅做点事的信念才一次次走完本来不多的路程。

    他记得有一次他巡到藏金阁中由于意外将提灯搞灭了,没有任何灯光的在藏书阁里吓的大哭,动也不敢动,就茫然无助的站在藏金阁里哭啊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门被打开,师傅在门外站着,看着哭的鼻涕泡的他哈哈大笑。

    出来后师傅带着他去了藏金阁后面,那里有一座坟,师傅说:

    “傻守观,你师爷在这里哪有什么鬼怪敢来,有什么好怕的,师爷一直会保护着你的。”

    至此,小守观巡夜便…再没有哭过!

    ……

    如今的李观巡夜,迎着风雪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地方。

    走到三清殿,推开门,风雪涌入,殿内房梁上挂着的经文随风舞动,儿时住的内殿里已经堆放着杂物,许多东西都是以前的。

    出来给香炉上香,便关门出去。

    站在殿门口看向观外,不远处山林间多了一处坟包。

    这是午时与师傅一起给那山精一属的巨蛇堆的。

    按师傅的话说,山精乃是山河气运所化,按理说山精一类都是远离尘世,远避山野之中,而这条巨蛇却不一样,初开灵智便要下山,可入了人间,那离吃人还远吗?

    所以第一次只是小做惩戒,而这山精心生怨怼,已经有食人之心,所以要杀。

    杀完后葬在山上算是落叶归根,来于山野,葬于山野,有始有终,斩断因果。

    师傅说修行人千万莫要与山川河流的气运沾上因果,因为不得善终。

    师傅还说,所有山精鬼魅,无非是天地间给俗人的一次次考验,有人吃了由山精气运所运养的花花草草,修为一日千里,可同样沾上了大因果,是因果就要还的。

    师傅挡下要下山的大蛇,便是因,而大蛇灵智初开便要下山也是因,这个因是镇上居民大多靠山吃山,而那时大雪封山,山精没食可吃要下山便是镇上人的果。

    而师傅截下这一段因果,所以最终大蛇心生怨恨,非要来杀师傅便是这件事情的最终结的果。

    不然以师傅神庭一境,会被撞的胸骨碎裂,内脏受损,其实这是山精气运因果反噬。

    所以李观在今天听师傅仔细一说,心中开始大致明白所谓因果,所谓气运,皆是少碰,少沾。

    收回思绪,李观继续巡夜,等巡到藏金阁便算完了。

    李观回到自己房间,盘膝在床上,继续着这段时间师傅一直教自己的静心平意。

    很快,李观呼吸绵长,身子仿佛融于小房间的天地中。

    李观静坐时,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

    天蒙蒙亮时,李观就睁开眼,先是看了一下屋外,雪还在下,就是没有昨天晚上那般大。

    李观穿好衣服下床,走到灶房里先是生火,然后烧水,在烧水时李观也会静坐一会,等到天大亮,负责烧水的道童刚刚到灶房就看见大师兄已经烧好水了。

    小道童与大师兄聊了几句便将热水送到师傅房里,很快观内所有弟子都来了灶房开始洗漱。

    而李观就开始熬煮稀饭,热了几条干鱼,又将往年放在坛子里的腌菜拿出来。

    一切备好,师傅和师娘也来了,然后一桌子人便开始吃早饭。

    等吃过早饭,小道童们都陆陆续续去干自己的事,而李观就回房拿起书本准备下山去上课。

    下山前李观看着师弟们跟着师傅一起在三清殿做早课,自己因为要读书,所以就被师傅免了。

    所以他就悄咪咪的走过大殿朝观外走去,怕是惊扰了他们做早课。

    到了下山路上时,李观才呼出一口气,看着镇上已经升起的炊烟漫步而去。

    少年郎没有撑伞,雪花飞舞在他的身边,如一个个活泼的白色小精灵在他身边嬉戏,却不肯落在他身上,像是怕打湿了少年郎的衣襟和头发。

    它也不愿让人白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