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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章:萨摩的躁动(上)

    回头看整个入朝战事的前后,倭方最憋屈、最受气的非萨摩岛津氏莫属。

    九州征伐时,岛津氏战败降服于丰臣秀吉。作为谢罪,家主岛津义久隐居,并出家改名为“岛津龙伯”,其弟岛津义弘则继承了家督之位。自此,岛津氏内部形成了分别以岛津龙伯(岛津义久)和岛津义弘为首的二元制体系,其中岛津龙伯一系主张中立观望,而岛津义弘一系则积极参与到丰臣正权内部,听从丰臣秀吉的召令,参加了入朝之役。

    入朝战事中,后方岛津氏丢了种子岛,藩地沿海还受到了宋洲与八重山舰队联军的袭扰,苦不堪言;前方岛津义弘部损兵折将,没捞到半点好处,撤退时,诸将约好了在釜山浦集结,择吉日一同起航返回九州岛。但岛津义弘部到达釜山浦时,诸将早就争先恐后地溜了,有的人走之前还到处放火,只留下一片荒城焦土。甚至岛津义弘舍命救出的小西行长等人连招呼也不打,美其名曰“岛津虎将可担殿后大任”,自顾自地早早扬帆渡海回果,岛津义弘站在釜山浦的岸上,迎着海风,望着起伏的海潮,曾不禁哀叹世态炎凉。

    十二月十日,岛津义弘率领所部人马从釜山浦启程返回,十二月十九日在博多港登陆,继而前往名护屋城,会见了在此监督撤军事宜的毛利秀元、浅野长政、石田三成等人。

    见到石田三成,对方对诸将不顾友军,率先开溜之事只字未提,只是向岛津义弘通报了丰臣秀吉死后的果内情况,并称赞岛津义弘勇于担当。岛津义弘对此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私下,石田三成暗中告诫岛津义弘“尊君(指岛津义弘的兄长岛津龙伯)近与内府(指时任内大臣的德川家康)结私交,往还甚密。此背天下之公法。”

    丰臣秀吉死后,石田三成就与德川家康开始了明争暗斗。岛津龙伯一向服膺德川家康,与石田三成保持着距离,在这两人的争斗中,他毫无疑问是倾向于德川家康的。石田三成为此不得不提醒岛津义弘“识时务”。

    站边之事,事关岛津氏的生死存亡,岛津义弘刚刚返回,对果内的情况不甚明了,只能默默点头,不好多说什么。

    岛津义弘于名护屋城暂住了数日,主要是清点人数、物资,安排家中各地头、领主返回领地事宜。这期间,关于种子岛领主种子岛久时如何安置,让岛津义弘颇为头疼。

    小舅子种子岛久时向岛津义弘哭求,为其做主夺回种子岛与家眷,可上面现在正与宋李两方积极和谈,岛津义弘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将种子岛久时安抚住,再做安排。

    十二月末,岛津氏众军解散,各自返回领地。岛津义弘和儿子岛津忠恒、侄子岛津丰久则带着原来的供众,直接前往京都参勤,首先会见了在京都参加丰臣秀吉葬礼的兄长岛津龙伯,然后又拜会了德川家康、前田利家等大老。

    总大将宇喜多秀家向众人介绍了岛津氏在入朝战事中的战绩,众人无不称赞。毛利辉元、上杉景胜也纷纷称赞岛津义弘的功绩,似有拉拢之意。

    石田三成一改从前对岛津氏的吹毛求疵,见几位大老都称赞岛津氏,他便趁热打铁,帮岛津氏安排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安排岛津义弘入宫觐见天黄。岛津义弘入宫,天黄自然少不了一顿赞赏,石田三成正好能以此为由,为岛津家的几位头面人物奏请官位。这年(1593年)正月元日,岛津义弘入宫朝贺新年,以入朝战事中的功绩升任参议,叙正四位下;岛津忠恒任左近卫少将,叙从五位上;岛津龙伯仍任岛津家世职修理大夫,但官位升叙正四位下,与岛津义弘平级;岛津丰久继任父亲岛津家久曾担任的中务大辅,叙从五位上。

    第二件是给岛津氏加封领地。主要是将寺泽广高、宗义智两家在萨摩出水郡的两万九千石领地转封给岛津氏。说是转封,其实是返还。萨摩出水郡原来就是岛津氏萨州家的领地,因萨州家家主岛津忠辰英年早逝,被丰臣秀吉借机没收了领地,转封给寺泽广高和宗义智。寺泽广高和宗义智“庙小”,让两人占岛津氏的便宜,等于是让其薅虎毛。两者都如坐针毡,惴惴不安,生怕岛津氏会记恨报复。因此,寺泽广高早就和宗义智商量好了,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主动请求把领地还给岛津氏,不再去碰这个烫手山芋。如今石田三成主动提出转封,寺泽广高和宗义智自然是满口答应,没有异议。

    此外,丰臣秀吉在世时,于萨摩、大隅设置了一万九千石的“藏入地”(名义上属于岛津氏所有,但年贡收入缴纳给丰臣家的特殊领地),亦不再保留,全部归还岛津家。这样一来,岛津氏领地石高一下子就增加了四万八千石,达到了六十二万七千四百石(账面上的数目,实际没这么多)。

    第三件是扶持岛津忠恒继任家督。石田三成请前田利家出面,为岛津忠恒指婚,令其娶岛津义久之女龟寿,让岛津忠恒成为岛津龙伯的养子,从而确立岛津忠恒作为岛津氏嗣子的地位。如此安排,在石田三成看来,既能承岛津义弘的情,又能彻底让与德川家康亲近的岛津龙伯隐退,可谓“一石二鸟”。

    不过石田三成的这番安排实在有些想当然,他根本不了解岛津龙伯在岛津氏内部的威望,只要他不死,岛津氏的二元制就不可能结束。而且让岛津忠恒过继给岛津龙伯为养子,岛津义弘这个生父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一些事情只要处理不当,便有可能会引起岛津龙伯的误解和猜疑,破坏家中团结。

    因为这事,岛津义弘后来不得不效仿兄长岛津龙伯,剃发为鬙,法号“惟新”,以示退居幕后,无意在台前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