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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洗尘

    一口气跑到与安若宁分别的路口,探头往进村的小路看去,也不曾见到她的身影。

    这女人,每次都消失得这么快!

    她说不让进就不让进了?村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心中忿然,陈澈想也不想,踏着大步就往入村的小道走。

    一路之上,两边草木繁茂,将那窄窄的小道遮蔽住七八分。

    如果不是曾在半山腰看到此处有村庄,还真难发现内有一处玄妙的世外桃源。

    足足走了百十米,眼前才豁然开朗。

    绿野、河溪,农舍,犹如一幅山水画呈现在眼前。

    陈澈三方举目远眺,心中欢愉雀跃。

    “来人可是陈公子?”

    近在身边传来问询声,将他堪堪吓了一跳。

    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转过头,却见身侧三五步外,站着一个身材中等体态瘦削,留着半脸络腮胡,手提锄头的老汉。

    粗布灰衫的前片掀起塞于腰带中,一双黑布鞋上沾着稍许湿泥与草汁。

    稀疏的眉眼间透着和蔼友好。

    乍一看,陈澈总觉得眼前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协调。

    装扮很农夫,气质却尊贵。

    旺盛的络腮胡,眉毛却十分稀疏。

    外表看起来很男人,只是刚才那喊声……

    陈澈看向对方的同时,那人也正在嘴巴微张,将他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细细打量着。

    眼神中的友好很快便被惊异代替。

    还是陈澈先回过神来,伸出右手。

    想了想,又缩回手,改为拱手。

    “大叔好!我是陈澈。”

    来人好半天才合上嘴巴道:“适才宁……安姑娘告知有外乡客入村,令老夫前来相迎。未曾想,公子着实外乡得紧呢,老夫活了六十有一,倒是头一回见如此怪异打扮。”

    说着,竟跨步向前凑近陈澈,吸着鼻子不住地嗅着。

    陈澈被搞得浑身不自在,只当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异的味道引得那人如此举动,十分不自信地抬起两只胳膊,左右闻了闻。

    应该除了汗味,没别的了吧?

    这近身的农夫身上的汗味,可比他的冲多了。

    那人闻了片刻,伸手抓住他的冲锋衣,拈指将面料搓揉一番。

    当他将目光投向陈澈的背包时,陈澈尴尬地退避几步,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真的要长驻临渊村,与这些野蛮怪异的人为邻?

    正犹豫着,来人已停手,啧啧道:“既非大苏,也非南域,更不似北烟,公子来头果真大有文章。”

    说完,一把拽上陈澈的包带就往村里跑。

    “大叔!这是干什么?”

    陈澈不解,却又无法挣脱那人的拉扯。

    来人脚下未停,嘴上却没停歇。

    “老夫师源久,蒙大伙抬举推我为村长,平日里那些小子个个称我师爷,倒真真将我叫老了。今日总算来了个叫我叔的,老夫我这心里可算乐开了花。你这侄子,我认了!”

    冷不防就多了个叔,陈澈有点愣怔。

    却听师源久接着说:“你师叔我这便安排为你洗尘。”

    “咳咳……”

    “师叔”这个称谓,很容易让人误解。

    “我可能得在村里住段时日呢,久叔别拿我当外人,接风洗尘这些破费事就免了吧!”

    热情来得太快,心里好有压力。

    “那如何使得?”

    师源久头也不回地道:“姑娘既将你托付于老夫,我必当将你安排妥当,若你真想在这临渊村住下,洗尘一事必不可免。”

    ……

    一刻钟后,陈澈终于明白了师源久说的洗尘是什么意思。

    纯粹字面上的意思。

    河水冰凉,清澈见底。

    光着身子抱着胳膊泡在浅河中的陈澈,由衷庆幸师源久给他留了一条短裤。

    河岸边上,十数个清一色光着膀子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子,兴致盎然的在围观。

    虽说都是同性没什么可忌讳的,但陈澈仍是恨不得在河底打个洞钻进去。

    一人泡澡,被一群七嘴八舌的糙汉子参观。

    这画风怪异得令他浑身都泡出了鸡皮疙瘩。

    “这小子倒是个细皮嫩肉的。”

    “短发无须,俊俏得不似个爷们!”

    “如此短发,怕不是哪方寺庙留恋红尘还俗不久的小僧吧?”

    “可不能乱说,据说这小子是师爷的远房子侄。”

    “难怪呢……”

    “……”

    “我说你们几个闲出淡了吗?”

    师源久远远一声喝问,围观的壮汉们立马噤了声作鸟兽散。

    走近河岸,师源久将抱来的一堆粗布衣衫递出,嘴中虽歉意十足,两只细眼却也不住地在陈澈身上扫来扫去。

    “公子莫见怪,小村小地的,皆是群未见过世面的。”

    深呼吸。

    陈澈飞快地爬上岸接过衣衫,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背着师源久那道有如扫描仪一样的目光,囫囵着将衣衫迅速披上。

    “衣衫是照着公子身量借的伍小陆的,你且将就穿着,改明儿让李嬷嬷给你做套新的。”

    套上衣服狠狠扎紧布腰带。

    陈澈才再次找到与他人对等的男人尊严。

    “不用了!还请久叔把我的包还给我,我带了换洗衣服。”

    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已透出几分疏离。

    衣衫原主人,真不知有多久没清洗过衣服。

    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不说,本该走路可飘的粗布长衫,已穿出了包浆挺括的效果。

    这个野蛮落后又怪异的地方,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如果以后洗澡总有这么一群糙汉子围观,那他宁可打九辈子光棍。

    “公子放心,你那包袱老夫暂且代你保管,待午食之后自会交还于你。”

    师源久这么一说,陈澈还当真发觉早已饥肠辘辘。

    他包中本是备着一些速食食品,无奈师源久以他要“洗尘”为由,硬是将包收走。

    他倒不担心包里东西丢失,最多拿走他来之前在银行以十万元兑换的两百多克黄金。

    包里其他东西,就算被拿走,估计他们也没人能看得懂用得会。

    当下无话,静静地跟在师源久身后走着。

    一路之上,师源久不住抬头看看正午的日头。

    身后的陈澈边走边环顾四周,一路慢悠悠。

    说来也怪,刚才参观他泡澡的一溜壮汉,此时一个也不见了。

    空荡荡的绿野中,只剩下他与师源久。

    “公子再这般磨蹭,今儿的午食要吃不上了。”师源久回过身拽起陈澈胳膊,语气中透着焦急。

    话音刚落,师源久脸色猛地大变。

    拖着陈澈便跑。

    陈澈心中茫然:不就是吃个午饭的事吗?用得着这么急吗?

    “咻咻!”

    “咻咻!”

    远处的天空,倏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怪异之声。

    似鸟鸣,又似动物嚎叫。

    陈澈不由举目望去,待看清天空由远及近飞来之物,瞬间吓得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