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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覆鼎何轻(二)

    晋侯喟叹一声,“你扶起的,不过是我晋国的一个平常小鼎罢了,倒了也不可惜,便是毁去也无妨。”

    他用拇指在那铜鼎的耳朵上擦了两下,“但是周鼎则不同,已有倾覆之虞……”

    说来这次宴席晋侯姬仇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晋国近日正在整兵打仗,有许多军务送回需要他处理,确实有些忙不开。

    而宴席上之所以会就行射礼,除了是为了迎接姬桓一行三人,也有打算借此机会拣选军队之意。

    晋侯目光炯炯的扫视了殿内外的一众贵胄,随后又看向姬桓,说出来的话像是在解释,“近日来,北方长狄蠢蠢欲动,四夷不安啊……”

    听到晋侯说出此话,缙黎缓缓吸了口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心说:得!这顿饭果然吃不消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接下来终于要说正事儿了吧。

    与他的反应不同,一旁的风隐满不在乎,还是自在的吃着饭食喝着酒。

    甚至他还会在吃完一道菜后,和缙黎低声说,“这道菜的口感不差,就是味道偏咸。”

    “晋国处于腹地,这地方有盐池,所以这里的菜都会咸一点。”缙黎点头,倒了杯酒,“这过咸啊,对心脏不好,你少吃点儿。”

    东蒙国的饮食素来清淡,风隐也有些吃不惯,于是点了点头,把这菜挪到旁边。

    缙黎看了他两眼,把目光重新转到晋侯身上。

    只见后者重重的拍了拍铜鼎,铜鼎虽然纹丝未动,但也发出了嗡鸣之声。

    姬桓垂眼看了一眼那“平常小鼎”,不慌不忙的抬眼看向晋侯,“晋侯您现在说这话,又是何意?”

    见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晋侯轻轻攥拳,注视着他,“天子罹难,新君继位,王纲失序,社稷有倾覆之忧,百姓有涂炭之厄,南夷北狄交侵中国不觉。”

    晋侯边说边观察姬桓的神色,“越是这等时候,越是你虎贲氏应该站出来的时候。你虎贲氏身为天子爪牙、王之重臣,为何在此等关键时刻,子昭公子你却反而孑然一身,悠游于天地之外?”

    悠游天地之外?缙黎差点一口鱼汤呛在嗓子里,他擦了擦嘴角,只觉得这晋国国君真是鸡贼。

    但是姬桓并没有理会这句话,面不改色回了座位,转头问道,“依照晋侯的意思,是要对晚辈说教吗?”

    这晋侯姬仇年近四十,在位也有十载。

    但自家少主不过十六,与晋侯对峙,在气势上却不输分毫,从言语到呼吸都毫无动摇。

    缙黎拧了拧手腕——不知道这晋君在打什么主意。

    晋侯可能没遇到过这种脾气的小辈,明显愣了愣,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他笑道,“不敢,只是寡人听闻,当今天子,以及居于成周摄政的余臣王子,都给你发布过继任册命,但是你却都辞而未受。因此寡人也是十分好奇,子昭公子,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姬桓抬眼望他,但看上去并不打算给他解此困惑。

    晋侯顿了顿,微微皱眉,“寡人原以为,或许是虎贲少主年轻不能理事,又或许是才学平平……”

    上次见到姬桓,还是在郑地的营帐里,当时姬桓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身边那个小子也是高烧不退,还以为两人身手不过尔尔,才会差点死在战场上。

    晋侯继续说道,“但是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是以,寡人更加不明白,为何你不去扶正天下?还是说……子昭公子你另有打算?”

    姬桓神色未变,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晋侯又开口了。

    “我晋室自从先祖唐叔虞以来,奉天子之命,世代镇守王畿北疆。这二百余年不敢说又尺寸功劳,至少让北方诸狄不敢南下半步,窥伺镐京。只是,可惜啊,这几年征战也是力有不逮……”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姬桓,又用余光看了眼缙黎和风隐。

    听他说了这么多,缙黎也听出来了。

    这晋侯话里话外一个劲儿的说自己这边缺人打仗,不就是想拉拢自家少主?只要少主答应,先不说还有没有幸存的虎贲军,但至少多了三个助力。

    让他们三个帮他打仗?这算盘打得真不错。

    没什么可谈的了。

    缙黎轻叹一口气,擦了擦嘴,做好拜别的准备。

    果然姬桓已经站起身来,对晋侯拜了一礼。

    “姬子昭此番冒昧前来,与晋侯您并无冲突,便是今日的射礼,子昭也不想与您有衔怨。我并无争锋之意,至于宗周于成周的两分诏令,我没有接受,自然有我的理由。”

    他站直,但手未放下,仍是拱手言道,“或许,在晋侯您看来,想要扶正周鼎需要历职显贵,需要玺承爵位,需要接受册命,居于庙堂之中。但是对于我来说……”

    未等他说完,晋侯忽然打断他的话,笑着问道,“对于你来说,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对不对?”

    “你们三位,”他抬手指向风隐,“风隐公子八音克邪。

    又指向缙黎,“缙黎公子以箸断刃。”

    最后又看向姬桓,“子昭公子三指扛鼎,你们都是不出世的猛士人才。”

    “若是功名利禄都不能让你们动容,那一定是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晋侯捋着胡子,微微思索了一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三位既然不肯明说,寡人自无再问的道理。”

    姬桓也松了口气,这晋侯的脾气虽然难以捉摸,但好在并非不能沟通之人,无需不必要的僵持。

    “我们三人今日之所以来到贵国,就是为了以全礼数。眼下礼数已尽,我等三人便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此处。”他向晋侯作了一揖,言道,“子昭这就告辞了。”

    说完,向后退了几步,又看了一眼缙黎和风隐,转身向殿外走去。

    缙黎掸了掸手,十分利落的起身向晋侯行了礼,也向殿外走去。

    风隐转了转酒杯,视线在晋侯和姬桓以及晋国群臣只见来回扫视,随后一笑,放下酒杯起身行礼,抬步跟了上去。

    但还没等他们走出大殿的门,只听背后晋侯高声问道,“三位难道不想知道霍太山中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