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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河洛交凌(一)

    黄河水面波光粼粼,缙黎三人乘着船,沿河走了两天,一路向东而去。

    他还是头一次做这种小船,上次跨河的时候还是冬天,但眼下春暖,河水已经解冻,滔滔东去。

    沿河的房屋缓缓向后退着,隐隐可见远处有一雄雄关隘,矗立在黄河南岸。

    看着前方的关隘,姬桓对两人言道,“我们已经进入成周的地界了,前面那个就是天下第一雄关。”

    缙黎正拿着鹿皮擦九和弓,随口问道,“什么关?”

    “虎牢关。”

    听到这三个字,缙黎感觉手臂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三英战吕布”的典故,几乎是后世之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了,不禁塑造了忠义无双的刘关张兄弟、勇武天下的吕奉先,更是让“虎牢关”一地出了名。

    没想到在这更为久远的周代,就有这个地方了。

    几个月前初来乍到,自己身上还曾经附着过吕布的神力,结果却变成了“体验卡”,没几天就被纵横在这个世界里的鬼神们撕了个粉碎。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能在这种世界活下来,还阴差阳错的获得了鬼神之力,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毕竟这里未知的东西太多了。

    “虎牢?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风隐说着,继续用匕首给手里的竹笛打磨按孔。

    “奇怪吗?”姬桓看了看他,“当年穆天子东巡至此,遭到猛虎的袭击,当时虎贲麾下有‘七萃之士’,其中一位名叫高奔戎的勇士擒住了那只猛虎。

    穆天子命人建立牢笼饲养那只老虎,因而此地命名为虎牢。后来这里架设了关隘,也就有了虎牢关。”

    听完这话,缙黎算是知道了“虎牢”的由来,但看姬桓提到“虎贲”时的神情,想来还是放不下啊……

    风隐吹掉按孔上的木屑,“猛虎本应独行于山涧之间,把它装在牢笼中饲养,也就你们周人做得出来,还是你们虎贲做出来的。”

    未了,他又问道,“不过,这‘七萃之士’又是什么?”

    姬桓解释道,“他们是虎贲氏最精锐的存在,我虽听父亲大人提起过,却不曾亲眼见过。”

    七萃之士……缙黎也在回想。

    缙午也不曾讲过七萃之士的事情,确切来说,缙午没有详细讲过虎贲的任何事情。

    缙黎的头忽然狠狠疼了一下——我在这个时代的爹去哪了?

    记忆中,缙午并未战死,可是骊山一役,他的身影却从未出现过……

    缙黎摇着头收回思绪,却听到一旁的姬桓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说着话。

    “不过,说这些也无意义,骊山一战,虎贲氏分崩离析,眼下的我是没有资格谈论虎贲之事的,何况……眼下我志不在此,多说无用。”

    “虎贲还没有分崩离析啊,少主,”缙黎挑眉道,“我不也是虎贲的一员吗?”

    姬桓看着他,想了想,“缙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还不能正是算作虎贲的一员。”

    “扎心了啊,少主!”

    扎心?姬桓看了看自己的剑,还好好的挂在腰间,再看缙黎故作夸张的捂着心口,大概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于是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后认真给他解释起来,“一来,你的年岁尚小,还未成丁入籍,二来,正式的虎贲将士需要通过层层拣选,我一人之言并不作数。”

    说完,姬桓缓缓叹了口气,又对他说道,“我曾经说过,以你现在的实力,别说是虎贲一员,便是当一方诸侯、列土封疆,也无不可,跟着我反而白白受苦,你又图什么呢?”

    缙黎听了一愣——是啊,我图什么呢?

    以自己现在的本事,当一方诸侯或许真的不难。别的不说,像是舒鸠那样的小国,努努力也是可以打下来的。

    再不济,装神弄鬼混个盆满钵满再容易不过了。

    就算天下之大,有很多的隐藏高手,但自己未必就比他们差。

    可是运筹帷幄、攻城拔寨,宫中玉树征歌舞,阵上靴刀决生死,这种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转念一想,跟着姬桓“穷困潦倒”、“朝不保夕”、“四处遇害”、“四海之内皆仇人”,甚至还被一个“想想都觉得恐怖的黑影”在冥冥之中窥伺着。

    为什么还要跟着他混?

    “我呀?”缙黎嘿嘿一笑,“为了当神仙啊!跟着少主你,在这大千世界行走,尽见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危险,但有趣啊!”

    那种日复一日的生活,感觉这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反倒是现在,才让他感觉到什么是鲜活的人生。

    而且身边都是些贵族子弟,也不用担心没钱花,更何况还有个“世界银行”子瑶。

    想到子瑶姑娘,缙黎摸了摸腰间的琼玉。

    归婵回卫地之前把这信物塞到他手上,说是暂时借给他们,免得几个人到处乱跑,又遇到之前的情况。

    “神仙也好,名爵也罢,左右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你们这些人,真没追求。”风隐笑出声来,“天下人啊,大多重名头而轻实事。”

    “你倒是重实事,有追求……”缙黎扭头看了他一眼,晃了晃布囊,里面的铜贝撞得叮当作响,“跟船家砍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话?”

    闻言,风隐一声不吭的低下头,继续鼓捣起他的竹笛。

    见他不说话,缙黎把头转到另一边看着姬桓,同样晃了晃布囊。

    后者一愣,看了那布囊好几眼,最后也把头转到了别处,继续“欣赏”风景。

    这两人如此尴尬,是因为两天之前,三人辞别晋侯从翼城一路南下,到了晋南河边的一处市镇后,去找船家雇船。

    那座市镇还算繁华,可码头就剩下一条小船。

    见他们三个面生,穿的又不错,船家认准了这是几个富家公子外出游玩,便要坐地起价。

    自从上次知道姬桓和风隐不知裁衣身量,缙黎就知道,这俩人虽然能在野外活下去,但在家里就是两个何不食肉糜的“废物”。

    这俩货花钱从无顾忌,指望不上他们砍价了。

    缙黎掂了掂布囊,勾肩搭背的把黑心船家扯远,随意施展术法变出张鬼脸,吓了吓他,便用原价定了这条船。

    上了船之后,风隐还狐疑的看着缙黎,“我刚才感受到你灵力的变化……”

    缙黎挑眉盯着他,笑着说是自己打了个喷嚏。

    想到这儿,缙黎看了看还在做竹笛的风隐,笑了起来,把布囊收回怀中。

    船又行了没多久,河面却开始翻滚,底下还有回旋的暗流,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

    缙黎刚想询问出了何事,就见船家神色惊慌的将船往岸边靠,嘴里还喊着:

    “这钱我不要了!我在前面停船,三位就此下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