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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车驾肥轻

    说到这里,姬武看了一眼姬桓,见他没有想搭茬的意思,只能继续解释,“其二,此地向北就是黄河,现在正是河洛相争的时节,水路断绝,那么就剩下一条路,便是南下。”

    缙黎眉心微皱,思索道,“若我是七萃中人,定然要逼迫着这些人南下而行……”

    “正是。”姬武向前看去,前方是连绵成片的山脉,“虎牢关以南,只有嵩山旁边的一条小路可以走,但是那一处的地形极为复杂,乱石林立,道路险阻。”

    缙黎点头应和着,“虽然道路险阻,但是却没有匪患之忧,对于商队而言,总比走在这条虎牢关之路上被人劫掠更加安全。”

    “对。”姬武看到旁边又根还算结实的木枝,弯腰捡起,“所以七萃根本不在乎虎牢关中的形势如何,目的只是要造势,将此地名声弄臭,让人觉得此处不安全,值得往南走。”

    他试了试木枝的硬度,“若我是七萃,一定会在南侧嵩山的路上做一些手脚。”

    姬武说的这些都与姬桓的推演相吻合,但……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的姬桓,突然向姬武发问了,“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商队?”

    姬武看了看他,笑道,“你别忘了,七萃最开始让贼寇们去伏击的,就是宋国瑶居的商队,而且,他们还安排的细作假扮商人回去,四处宣扬,将事情闹大。”

    缙黎听罢眉头一挑,“所以,你这是在赌?”

    “对!”姬武也略略挑眉,眯着眼朝他点点头,“我赌他们的目的便是逼着宋国商队往南边的路线上走,因为,走在官道之上,很难又全歼的可能。”

    “可是……”姬桓垂眼,还有些事情他没想明白,“是什么东西,使得七萃不惜如此运作也要达成此事?”

    缙黎也思忖着,“或许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或者又极其厉害的人押运,以至于七人不想失手,才这么大费周章……”

    说着说着,他们两个猛然抬头,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姬武。

    姬桓盯着兄长,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我怎么会知……”姬武的话说了一半,就看见姬桓严肃的神情,于是半途改了口,“行行行,我算是服了你了。”

    “我确实提前知道了一些……”他叹了口气,无奈笑道,“还不是因为掘突找我,不然我怎么会想到这些?”

    要想说明白这个中的联系,还要从周幽王的曾祖父——周夷王说起。

    当年,周夷王执政期间,周王室发生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内乱。

    尽管在那之前,王室也曾有一次内乱,但因为王位还是父传子,所以王朝的传续还是正常的。可这第二次和第三次,却现了王位继承的问题。

    经历了“兄终弟及”、“叔叔还政于侄后”,王朝传承的开始失序,不禁导致很多重要的记载丢失,还让当时的诸侯也出现了内斗。

    彼时的齐国国君——齐哀公,便是斗争的牺牲品,最后他被周夷王抓到镐京,用铜鼎煮死。

    但,史官没有记载的是,周夷王处死齐侯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为了索要由齐国掌管的《山岳真形图》。

    齐国人当年确实也献上了《山岳真形图》,但是途中延误了三日,等他们赶到时,国君已被周夷王活活煮死,而《山岳真形图》也被周王扣下,供奉在了成周。

    至于之前晋侯说的那番话,是因为当年他去齐国游历时,吕购还只是世子,并未继位,对于族中这些丑事并不知情,一直以为这东西在自家神庙中供奉着。

    吕购本人也是继位之后,齐国史官为他宣讲家族史事,才知晓这段故事。

    已是齐侯的吕购听完自是勃然,但是碍于周室未衰,不敢有言。

    直到几个月前骊山之乱,犬戎入侵,周王室的威信荡然无存,更兼眼下天子宜臼与摄政余臣两个派系互相倾轧,双方对诸侯也以笼络怀柔为主,齐侯吕购才有机会讨要祖上供奉的《山岳真形图》。

    成周洛邑的君臣收到齐国的国书,不敢大意,当即派人去府库,找到了这张图。

    可虎牢关彼时刚刚开始闹匪患,于是他们又给沿途的郑国递去国书,希望郑国可以在路上警除盗贼。

    姬掘突收到这封国书时,姬武刚好在郑国国都拜会,于是姬掘突拜托他道,“你既然西去洛邑,不如帮忙看看?”

    官道怎么可能会有贼?

    姬武初听只觉得荒唐。就算是乱军悍匪落草为寇,也都是在偏远之地,哪有在重地周围的官道搞事情的?

    所以他本不打算去管这件事,第一时间就以“才学不精”为由婉拒了。

    结果后来到了虎牢关,他被制标发现身份,好一顿招待,外加发现此事有些蹊跷,这才留了下来。

    姬武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活下来的行商有问题,但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只能放任对方在城关中游荡。

    直到风隐将他抓了现行,这才坐实了心中所想。

    说到风隐,此时已是深夜,他所住的简易帐幕里灯火仍然亮着。

    制标在帐外徘徊几步,还是试探问道,“风公子,你睡了吗?”

    帐内静了好一会儿,风隐的声音缓缓响起,“请进。”

    制大夫撩起帘子走了进去,“风公子,实不相瞒,刚才巡哨说虎贲那三位离营远去,你要不要追一下?”

    风隐正盘坐在席,闭目凝神,连眼皮都没抬,“不了,有他们三个就够了,我要打坐吐息,无有要事,不要来打扰。”

    制标只能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但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不由自主向前摔去,“哎呀!”

    而他摔向的地方,正躺着一柄长戈,锋利的刃尖明晃晃的,正直冲上。

    听到声音,风隐抬手迅速一勾,隔空将制大夫拽了起来,旋即手指一挥,打出一道风把地上兵器扫到角落。

    他依闭着双眼,声音听上去却温和了许多,叮嘱着,“制大夫,走路要当心。”

    “多谢风公子,多谢风公子……”制大夫作了一揖向风隐表示谢意,捶了捶腰,一边感叹着,一边离开了营帐,“人老了,不中用咯……”

    直到制标的声音渐远,风隐才微微睁开双眼,声音低沉却严厉,“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