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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我所听闻的江湖

    深可见骨的伤口自下而上,从背刀的男人右胸起,直到右肩上穿出来。棉衣的破口处,有些发黄的棉絮贪婪的吞吸着血液。鲜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但他顾不得去查看伤口,因为第二刀也已经撞入视线!

    “你疯了,快住手啊。”

    说话的是一个小个子,他已经退到了门口,似乎稍有不对就要转身奔逃。就连这句劝架的话也讲得软绵绵的,好像在求饶一样。

    另一人是个胖子,还比郑水生还高了大约两寸。此时他刚刚反应过来,手中铁棍一横,只听一声还带着颤音的金属交击声,郑水生只觉一股大力从刀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不由得退后一步。那胖子却只顺势将棍子触地,拄棍而立。

    ‘这人好大的力气!’

    郑水生估量着那根铁棍的长度,又主动退开两步,站在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尹兆东顿时会意,也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

    胖子见状手中铁棍微微抬起,斜指向两人道:“都是一个寨子里的,哪怕他说话过分点,至于动刀子吗?”

    郑水生缓缓道:“我所听闻的江湖,是仗义疏财,是一诺千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里不该有这样的败类!”

    “你所听闻的江湖?哪个话本上看来的,还是说书人那里听来的?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终于发现它和你想的那么不一样。我们练武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行侠仗义?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才不是!”

    郑水生双眼发红,若非尹兆东及时拉了他一把,他几乎要冲上去和那胖子拼命了。郑水生正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他不断默念着,娘要他活着。

    这时,他忽然听见尹兆东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寨子里很多都是这样的村里人出身,比如你,孙天瑞,你看这样的夫妻,就不像是你的父母吗?你怎么就能忍心这样逼他们?”

    那个背刀的男人,此时刚脱下上衣,正拿着一小瓶药粉往伤口上撒。听见尹兆东的话,顿时愤怒的吼道:“别他妈拿我父母说事!肯定要有人过得不好啊,我不逼他们,过得不好的就是我了!”

    郑水生闻言也怒吼驳斥道:“怎么就不能都过得好?只要没有那些狗官,所有人都能过得好!”

    孙天瑞直起身来,疼痛和愤怒让他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显得十分狰狞:“没有那些狗官?说的倒是轻而易举似的。有本事你去杀他们啊!”

    郑水生看向手中柴刀,声音庄重的像是在宣誓一样:“我会去的,但是,在此之前,我不能看着你当着我的面欺凌百姓。不然,还谈什么行侠仗义?”

    “行了,就这样吧。”胖子摆手道:“对错什么的让头儿和寨主判断吧,你们有什么委屈,什么理由,买我个薄面,回去再说,别耽误了寨子的大事。”

    “我受这么重的伤……”孙天瑞话未说完,胖子就打断道:“没看错的话,你那瓶是九命堂的金疮药吧。你还真是留了点好东西啊,这九命堂的金疮药,就这么一小瓶,可就得三两银子,还供不应求。既然用了这药,也就没什么事了,那点伤忍忍回去跟头儿说吧。”

    胖子把铁棍倚在桌边,自顾自的坐下了,威胁道:“都坐下来,先把饭吃了吧。再有谁想节外生枝,休怪某家棍下无情了!”

    孙天瑞只得坐了下来,但仍然恨恨地盯着郑水生。郑水生则看向尹兆东。尹兆东对他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了,郑水生也过去,在尹兆东旁边坐下来。那对夫妇早已不知到哪去了,门口那人见四人都已入座,这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回来,挨着胖子坐了。

    ‘这屋子是真的不小,桌子也是能容八个人同桌吃饭的大方桌。怎么只有那已显老态的一对夫妇呢?他们的儿子都哪去了?’

    郑水生这时候才想到这些问题,但想找他们问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出乎意料的,素菜居然做的很好吃,还加了不少盐的样子。郑水生头一次感觉到菜的清香。孙天瑞一直死死盯着郑水生,估计也没能尝出来菜的味道。

    不过那个胖子显然是识货的,吃了一口,小眼睛立刻从肥肉里挤出来些许,开始埋头大吃。

    孙天瑞瞪了一会,见四个人都在大口吃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扒了两口。顿时,他的表情一阵变幻,最终再次愤恨的看向郑水生。

    郑水生不能理解这些神情的含义,只是悄悄地把刚才坐下时挂在腰间的柴刀,换到了膝盖上。这样要是孙天瑞突然发难,他就可以后退出刀一气呵成。

    不过,那个胖子大概真的有些本事。孙天瑞虽然愤恨,但没敢有别的动作。郑水生也乐得多吃些菜。至于让他瞪上一会,还能少了块肉不成?

    就在桌子上的菜即将被他们一扫而空的时候,那对中年夫妇期期艾艾的回来了,等他们都放下筷子,女人默默地捡了桌子,男人拉住郑水生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郑水生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对了,大叔,为什么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们两个人啊?“

    男人苦笑道:“我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和北边的鞑子打仗的时候,我的大儿子去参军,死在了战场。然后二儿子又去参军,听说是当了个军官,去年回来给我们建了好大一个房子。然后没几天,就又走了。他留下了不少银子,不过今年税官已经来了三次,也快要花光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大房子……真空啊。”

    男人眼角说着说着,有些湿润了:“我们哪想要什么房子和银子呢?我们只想让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听到这些,就连孙天瑞也不再瞪着郑水生了。他低下了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声音带着哽咽道:“抱歉,我,是个浑人……”

    “哪里的话,好汉们难得能赏光来我家坐,没提前准备准备,是老汉我的不对啊。”男人笑着说道。郑水生发现,他笑的时候额头上的皱纹越发的深刻,像是颗核桃。

    天光苍白,忽然照进江湖的一角,其中隐隐可见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