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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大会(2)

    望天台上尽是习武之人,见庐山派要比武定掌门,那是有大大的热闹可瞧,一时间望天台上欢声雷动,有好事者起哄道:“我若下场赢了比试,也能捞个掌门的位子坐坐吗?”彗空道:“今日庐山派趁武林大会之际选定掌门,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我等有幸一睹庐山神技,更是缘分,自当守礼观战,不可坏了庐山派门户大事。”少林掌门发话,聒噪声顿时便息了。

    杜珩知道掌门令牌在自己身上,当此情形,想不下场也是不行,便大步走到望天台中央,向程伏波和卢亢抱拳道:“掌门令牌暂由弟子代管,两位师叔祖若是有意,尽可下场比试。”众人见他一出场就向庐山二老挑战,有人笑他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人赞他这一招以进为退使得漂亮。果然听卢亢说道:“我们怎能与你动手?这般以大欺小,便是我们不要自己这张老脸,也不能坏了庐山派的名声。”说罢对张洛白招招手,说道:“洛白,你去跟杜珩切磋切磋,看看他够不够本事,做我庐山派的掌门。”众人听他让张洛白下场,无不暗道这老儿好生奸猾,看似是让徒弟出手,实则是让师叔对付师侄,不少人都不禁替杜珩捏了一把汗。

    陶柏青看得着急,恨不得亲自下场和张洛白比拼,说道:“张洛白,师叔他老人家不能以大欺小,你这便不是以大欺小了吗?”

    张洛白道:“我这是遵师命而为,岂可混为一谈?”他知道杜珩的武功在本门年轻一辈弟子中无人能及,便是相较于自己一众师兄弟,也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当下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杜师侄,小心了。”一掌朝杜珩面门拍去。

    杜珩没想到张洛白身为师叔,说动手就动手,全然没有同门较艺的礼数,心下虽然有气,但知对方实乃本派高手,当即收拾心情,躲过袭来的掌力,趁势还击一掌。

    两人武功同宗同源,所使的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摩云掌法。这路掌法是葛天望当年见庐山山间雾气飘渺,心有所悟而创,讲求招式飘忽诡变,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临战之时重心法而轻套路,虚实变换随心所欲,令对手防不胜防。

    张洛白比杜珩年长了二十多岁,于这路掌法浸淫多年,自信功力远在杜珩之上,身为师叔,若不能轻松制住晚辈,就算赢了也是脸上无光,又怕陶柏青之后向自己挑战,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若在杜珩身上耗力过多,再要应付他就颇为棘手。他一心速胜,心浮气躁之下武功打了折扣,杜珩虽然功力还欠火候,但胜在年轻力壮,身手矫健,又对对手的招数了然于胸,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伯仲。张洛白眼看二十余招仍未能胜得杜珩,一套摩云掌法已使了大半,观战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心中火起,爆喝一声,连连催动掌力,瞬间掌影翻飞,便如形成一片薄雾般将杜珩罩住。群雄见张洛白掌法如此精妙,无不感叹庐山派短短数十年能在江湖崛起,果然有点功夫,创派祖师葛天望确实名不虚传。

    张洛白见杜珩在自己掌力笼罩之下虽还在苦苦支撑,但已是左支右绌,眼看就要不敌,当即以一招雾里看花虚晃,紧跟着一招云中现爪,一虚一实,务要就此将他制住。按着同门拆招的套路,杜珩此时本不必理会对方的虚招,只需斜撤半步,避开后发的实招,便可趁势反击。但他久战之下方寸渐乱,看对方虚晃一掌便撤步躲避,竟迎着张洛白的手掌,被他这招雾里看花在胸口轻拍了一下,反倒躲过了后面的那招云中现爪。若是临敌之际,张洛白此时便当虚招化实,催动掌力伤敌。此时同门较艺,他料想杜珩深谙这套掌法,必定依套路应对,哪里想到他会被自己虚招击中,竟没有趁机运力伤他。张洛白若是见机得快,此时退开道一声承让便已胜了,旁人定还赞他出手拿捏分寸,点到即止,不失长辈身份。偏偏他两招连发,迅若奔雷,心中想要收招,掌力却已发出,而本该伤敌的实招却又落在了虚处。

    杜珩胸口虚受一掌,并未受伤,见张洛白并不住手,年轻人被激起心中狠劲,催动掌力连连抢攻,全不顾掌法虚实的奥义,雾里看花,云中现爪,吞云吐雾,拨云见日,一连四招,掌掌硬拼,招招实打。庐山派门人见他出手完全不依本门武功心法,犹如疯汉无赖般硬接硬打,实在有损庐山派颜面。庐山二老更是气得吹胡瞪眼,脸红脖粗。

    唯有张洛白有苦自知。他入门三十年,于这套摩云掌法上已有十多年的功力,平日里自行练习也好,同门拆招也罢,抑或传徒授艺,每一掌之来,每一招之去,无不烂熟于胸。此时遇到杜珩全不顾章法地狠打,平时练熟的拆解之技反倒成了掣肘之法。摩云掌法讲求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变化结合。张洛白见对方出手一味实打,偏生威力却又成倍增长,一时间竟被逼得手忙脚乱,只听啪啪两声,胸口连挨两掌。这两掌是杜珩全力所发,饶是张洛白内力不弱,也被击退丈许,直感一阵气血翻涌。

    群雄见杜珩击退张洛白,纷纷喝彩鼓噪。杜珩没想到自己看似拼命地蛮打,实则恰好应了摩云掌法虚实变幻的极致。庐山派门人弟子练习这路掌法时,无不被教诲要虚实结合,变化运用。而变化到了极致,自然可以是实招掌掌虚化,也可以是虚招掌掌都落到实处。杜珩误打误撞地发挥出了这路掌法的真正威力,张洛白虽然习练多年,终于受悟性所限,没能领会到其中奥义。

    杜珩见张洛白退开,抱拳道:“张师叔,承让了。”

    张洛白哪料到自己竟会败在一个晚辈手上,听众人喝彩之声,想来定不是夸赞自己败得漂亮,铁青着脸说道:“小辈无礼,投机取巧。能胜我手中长剑再说。”话音未落,拔剑直向杜珩胸口刺去。他剑招凌厉,所使的正是当年葛天望依庐山瀑布之势所创的九天剑法,取庐山瀑布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意,每一剑每一招都是居高临下,犹如飞瀑坠落,剑锋寒芒点点,又似银河流转。

    杜珩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又是手无寸铁,哪里能与之抗衡,瞬间迭遇险招,只得连连倒退,避其锋芒。群雄见如此情形,纷纷指责张洛白有失高手风范。陶柏青更是看得目眦尽裂,抽出长剑叫道:“张洛白,你好不要脸。”言罢便要上场替下杜珩,却不想终于慢了一步。在杜珩的一声惨叫声中,众人眼前血光一闪,只见他的一条右臂已被张洛白齐肩砍下。

    陶柏青飞身上前,唰唰两剑逼退张洛白,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杜珩,冲张洛白怒道:“你下手如此狠毒,还有一点同门之谊吗?”

    张洛白心知自己出手太过,难免落人口舌,嘴上兀自强硬,说道:“这小子私藏本派掌门令牌,我便是将他清理门户,你又能奈我何?”

    陶柏青道:“你当胜了杜师侄,便能接管令牌了吗?让我也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说着命两名弟子孙勤钧和卫拯搀扶杜珩下去疗伤,自己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剑尖斜指地面,摆个同门切磋的起手式。他心中虽然怒极,却并未乱了方寸,出手也不失礼数。

    张洛白道:“你想要车轮战,捡现成便宜吗?我却也不来怕你。”他嘴上说不怕,心里却是忍不住打鼓。刚刚被杜珩拍了两掌,气息始终不顺,随后自己仗剑一阵急攻,更是感觉心口隐隐作痛。此时面对陶柏青,深知对方修为不在自己之下,真动起手来,自己只怕要吃亏。

    陶柏青听对方指摘自己车轮战,又见杜珩伤得极重,实在也无心恋战,瞪了张洛白一眼,说道:“便任你喘息又怎样?”随即退回众弟子身边查看杜珩伤势。只见杜珩脸色惨白,已然晕去,半边身子都让鲜血染红,气息微弱,随时可能伤重不治。与他交好的一众师兄弟个个都心急如焚,手足无措。

    仇万壑前日于山路上便和杜珩打过了交道,知其年纪虽轻,身手已着实不弱,所欠者也只是内力火候而已,此刻失了右臂,一身功夫毁了一大半,实是替他可惜。眼见庐山派门人对杜珩的伤势一筹莫展,仇万壑掏出家传伤药,走到陶柏青等人身前,说道:“这是我仇家祖传的金创药月石散,对治疗外伤颇有疗效,盼能解杜少侠之伤痛。”陶柏青听过月石散的名字,知道是难得的伤科圣药,忙接过让弟子为杜珩敷药,口中对仇万壑连声称谢道:“多谢仇庄主仗义援手,解我燃眉之急。”正说着,一位僧人捧着一枚药丸过来,说道:“这是本门疗伤圣药菩提丸,快快让杜少侠服下。”却是莆田少林方丈了净禅师命门人送药过来。庐山派祖师葛天望出身南少林,南少林对庐山派便格外关照。这菩提丸几有起死回生之效,等闲之辈便要一见也是难得。果然杜珩服下药丸不久,苍白的脸色渐转红润,虽然仍未醒转,气息毕竟慢慢恢复了。庐山派虽然武功不弱,短短几十年便声名鹊起,立足武林,但毕竟时日尚短,于武林人物行走江湖必备的内外伤药一道颇有不足,到了危机关头,难免捉襟见肘。

    陶柏青见杜珩转危为安,手执长剑跃入场中对张洛白说道:“张洛白,你也歇得够了,便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张洛白也纵身而上,大声道:“我还怕你不成?”话音未落,忽然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众人正看得奇怪,却见陶柏青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有好事者笑道:“这是什么功夫?庐山派还有这坐在地上打的绝招吗?”众人哄笑声中,忽然有人叫道:“我怎么也脚下发软?”“咦?怎么提不起劲?”“哎呦,好痛。”“不好,中毒了。”“他奶奶的,哪个王八羔子暗算老子?”一时间,偌大的望天台上咒骂声响彻山谷,却没一个人能站起身,即便如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等高手也是未能幸免。

    仇万壑也感觉手脚乏力,试着运一口气,浑身骨头如同被人一一敲碎,痛得他直冒冷汗。他刚刚闻到一股花香,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山花相继绽放,阵阵花香随着山间微风飘散,沁人心脾,感觉浑身舒泰,忍不住深吸了两口,不想竟中了毒。

    彗空大声道:“是魔教的三花销骨散,大家不可运功抵抗,否则毒气攻心,再难解救。”他中毒之后难以运力,说话声音虽大,却被众人的吵嚷声盖过了,除了身边数人,无人听见他的话。眼看情势危急,一旁的云鹤道长对身边人说道:“大家一起喊,提醒众人不可运功抵抗。”几人合力将彗空的警告大声喊出,群雄听得三花销骨散之名,知道这是魔教的厉害毒药,中毒之人只要不运功,便只是手脚酸软,但凡催动内力,浑身骨头剧痛,若是想像对付普通毒药般强行运功逼毒,药性便会顺势散入奇经八脉,直至毒气攻心,致人死命。望天台上所坐尽是各派掌门或首脑人物,都是见惯风浪之人,此时人人中毒,却是一筹莫展。有的暗自后悔不该来凑热闹,魔教的影子还没见到,已然着了魔教的道,惹得如此灰头土脸,难免还有性命之忧;有的感叹魔教厉害,正道武林群集之时,居然也敢出手加害;还有人忍不住责怪少林武当掌门,召集了武林大会,却连守卫警戒之事都未安排妥当,给了魔教可乘之机。

    正当人人瘫倒在地的时候,一个全身红衣的蒙面人飞身跃入场中,高声说道:“你们这群所谓的名门正派,居然也敢密谋害我神教,可曾想到只需我一人出手,便将尔等统统制住了。”说罢,得意地仰天长笑。

    仇万壑见此人全身包裹,只以双目示人,说话之时口齿不清,故意压低了嗓音,似是怕人认出,问道:“阁下是谁?竟敢擅闯武林大会。”他深知群雄聚会,庐山派守卫森严,外人极难靠近,此人悄无声息地毒害众人,多半事先潜入,抑或冒充某派门人混入望天台也未可知。

    那人尚未回答,彗空道:“阁下想必便是魔教的赤火使。”

    那人道:“老和尚倒是好眼力。”魔教自教主之下,有阴阳法王、八大长老等诸多高手,向来名动江湖,令人闻之色变,这赤火使众人却是初见,纷纷好奇他是什么厉害角色。

    彗空道:“魔教五行使,白金、青木、黑水、赤火、黄土,专门潜藏于名门正派,伺机戕害忠良。不知阁下栖身哪个门派?”

    赤火使冷笑道:“我既是神教潜伏暗桩,又怎会自暴身份于你?老和尚这一问,未免问得太笨。”

    彗空道:“是老衲问得笨了。想来魔教妖人沆瀣一气,你与那白金使也是一丘之貉。”

    赤火使一惊,说道:“少林派果然厉害,居然识破了白金使的身份。”

    彗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金使潜伏我少林多年,佛祖保佑,终教其露出了马脚,若不是他,老衲也还不知魔教有五行使者存在。”

    赤火使道:“你说什么?彗灭将我们都出卖了?”群雄听闻有魔教妖人潜伏于各大门派已是一惊,连少林派都被魔教渗透,更是出乎意料,而伏于少林的魔教徒竟是彗字辈高僧,那定是已栖身少林多年,不知有多少要紧事为魔教所知悉,若不是少林派基业稳固,只怕已为魔教所害。一时间场上人心惶惶,众人纷纷打量身边之人,仿佛生怕平时相濡以沫的同门好友会忽然变身魔教,暴起伤人。

    彗空道:“彗灭师弟泯顽不灵,只说魔教有五行使者,至死不肯吐露尔等真实身份。”

    赤火使怒道:“他死了?难怪我约他共同举事,始终不得回应,原来是遭了你这贼秃的毒手。”

    彗空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老衲怎敢罔开杀戒?本寺只将其囚禁于戒律院中,防其再与魔教暗通曲款,更盼他能迷途知返。怎奈彗灭师弟执迷不悟,在戒律院中自尽。”此前江湖传闻少林派彗灭和尚圆寂,那是与方丈彗空禅师平辈的前辈高人,少林寺对此却是语焉不详,想不到内里竟有这等隐情。

    仇万壑道:“这般魔教妖人,方丈大师怎还称他为师弟?”

    彗空道:“彗灭师弟自幼在我少林寺剃度受戒,实在也是我少林弟子不假,无奈他存心不良,而一生参禅礼佛,终未能消弭他的恶业,可悲可叹。”

    仇万壑听闻彗灭伏于少林数十年,魔教处心积虑,实在骇人听闻,心中隐隐感到不妙,说道:“这么多年,少林七十二绝技,岂非都让魔教所获?”

    彗空道:“彗灭于七十二绝技得其七,堪称本门百年难得之高手。”说着长叹一声,神情甚是痛惜。

    仇万壑道:“只怕他早于暗中将少林武功的图谱秘笈抄录,献于魔教。”

    彗空面如死灰,道:“若果真如此,我辈实是百死莫赎。”

    赵青峰道:“方丈大师,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彗空道:“赵堡主请讲。”

    赵青峰道:“适才听闻方丈大师所言,少林派已知各大门派多有为魔教妖人潜入者,何以方丈大师不警示各派防范,以致遭今日之难?”他这话也问出了群雄心中所惑,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彗空道:“敝派虽知悉了魔教五行使者的存在,却不知潜于何门何派,更不知具体是谁。老衲曾与云鹤道长商议,若是草率行事,只怕各大门派之内自相猜疑,届时不但不能将五行使者揪出,反而可能令武林正道自乱阵脚,更给了魔教可趁之机。”

    云鹤道长点头道:“不错,此事牵涉正道各大门派,须当谋定而后动,务必将那五行使者一网打尽,断了魔教的触手眼线,才能再与之相抗。”

    赤火使在场中哈哈大笑,说道:“你等今日中了我神教三花销骨散,任你往日武功如何了得,自今而后尽皆成为废人。可笑你们一个个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妄想与我神教为敌。现下将你们一网打尽,天下武林唯我神教独尊。”

    陶柏青坐倒在场中,离那赤火使最近,见他气焰嚣张,心中不忿,只是手上无力,提不起长剑,气愤之下,一口唾沫啐向那赤火使,可惜他中毒之余浑身乏力,连一口唾沫都吐不中敌人,气极怒骂道:“魔教贼子,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今日各派汇聚于此者,十不其一,你便是将我等都杀了,也难伤我正道根本,只会令天下英雄同仇敌忾,与你魔教死战到底。你魔教妄图独霸武林,那是痴心妄想。”

    群雄听他义正言辞,不少人大声赞道:“陶大侠说得对。”“决不让魔教为所欲为。”也有人怪他此时不该激怒这魔教使者,各派来到望天台与会的虽然只是少数几人,但无不是各门各派的首领人物,若是真为这赤火使所害,那江湖上非天下大乱不可。

    赤火使道:“别派来此十不其一,你庐山派首脑却是尽集于此,我灭不了其他门派,还灭不了你庐山派吗?”

    陶柏青道:“庐山派岂会怕你魔教,有种你便杀……”一个杀字刚出口,声音忽然哑了,心口被赤火使一剑刺入,瞬间毙命。赤火使抽出长剑,任由陶柏青的尸体瘫倒在地,举起滴着鲜血的长剑环视一周,冷笑道:“还有谁想一试我宝剑之利?”

    群雄平常混迹江湖,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杀伤人命的事本是看得惯了的,只是现在人人中毒,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虽然义愤填膺,却无人敢出声顶撞。唯有陶柏青的两大弟子,与杜珩并称庐山三杰的孙勤钧和卫拯挣扎怒吼着冲上前要同赤火使拼命,只是两人手上无力,脚下虚浮,孙勤钧刚冲到赤火使跟前,被其一掌劈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口鼻喷血,尚未落地便已毙命,卫拯则被赤火使一脚踹在腰间,跌入望天台外峡谷中,惨呼声萦绕山谷,不绝于耳,听得众人心惊胆颤。

    赤火使长剑指向一旁的张洛白,问道:“你庐山派怕是不怕?”

    张洛白盯着离自己鼻尖不到半尺的长剑,剑上陶柏青的鲜血还未凝结,一滴滴落在胸前衣襟上,脸色惨白,颤声说道:“不……怕……怕……怕……”他张口结舌,旁人听他言语,不知他到底是怕是不怕,但看他神情显然是害怕已极。

    卢亢大声道:“洛白,大丈夫死则死尔,切不可堕了我庐山派的威风。”他身为张洛白的师父,可看不得徒弟的窝囊样。

    张洛白诺诺连声,既不敢得罪师父,更不敢惹那赤火使。

    赤火使冷笑道:“庐山派很有威风吗?”说着长剑一挑,剑尖在张洛白额角划了一道口子。张洛白大叫一声,连声求饶。众人见他贪生怕死的样子,无不露出鄙夷之色,庐山派人人觉得脸上无光,卢亢更是破口大骂:“张洛白,你这软骨头的小贼。兀那魔头,你快快将他给我杀了。”

    赤火使大笑道:“我偏不杀他,你又奈我何?我偏要先杀了你。”随即甩出一支飞镖打在卢亢胸口,卢亢闷哼一声,倒地气绝。一旁的程伏波孑然一身,与卢亢同门数十年,最是亲厚,眼看那飞镖甚是小巧,打在人胸口本不能致人死命,而师弟中镖立毙,显然镖上是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怒骂道:“魔教的奸贼,你如此歹毒,不怕遭报应吗?”

    赤火使道:“便是有报应,也叫他先落到你头上。”随即又一镖将程伏波击毙。

    群雄见他杀了庐山二老,无不愤慨,虽中毒在身,却都嚷嚷着要跟其拼命,庐山弟子们更是眼中如欲喷火,恨不得冲上来生啖其肉。赤火使见望天台上群情激愤,饶是他心狠手辣,心下也是怯了,剑指张洛白,大声道:“你服是不服?”

    张洛白见师父师伯被杀,早已心胆俱裂,颤声道:“服,在下服……服了。”

    赤火使掏出一颗药丸塞入张洛白口中说道:“你既服了,便赐你解药。”

    张洛白吞下药丸,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自丹田升起,犹如一道水银流遍四肢百骸,此前浑身酸麻慵懒之意一时尽去。他略一运气,发现毫无异状,当即一跃而起,剑指赤火使。他心知自己刚刚求饶的样子实在大丢颜面,此番若不斩杀这赤火使,以后自己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群雄见赤火使喂张洛白吃下解药,而张洛白服药后果然功力尽复,众人无不错愕,原本还叫嚷着要跟赤火使拼命的众人都安静下来,盼着他也赐解药给自己。也有人渴望张洛白能斩杀赤火使,为众人夺得解药。

    赤火使看也不看张洛白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解药只能克制毒性半年,半年之后,若无新的解药续上,三花销骨散的药力再发,那就不是筋骨无力武功尽废那么简单了。而是浑身骨骼寸断而亡。”

    张洛白听了这话,一时难辨真伪,手中长剑犹豫着不敢斩向赤火使。赤火使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若不信,那也由得你,就算你现下一剑将我杀了,你也只是多我半年阳寿,到时候我在奈何桥头等你,当知我所言非虚。你也尽可找前辈高人求证,看我是否诓骗于你。”张洛白扫视群雄,目光落在少林方丈彗空禅师身上。当此情景,别人他也实在信不过。

    彗空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三花销骨散于本寺药王院典籍中有载,其毒如此,确是不假,向来为魔教所独有,解法密而不传。”

    张洛白听了这话,心如死灰,呛啷一声,手中长剑坠地。

    赤火使手举一枚药丸,高声道:“还有哪位想要解药?”众人看着那药丸,均知若是服下,眼下功力尽复,但之后需臣服于魔教,供其驱策,否则半年之后便即毙命,而且死得苦不堪言。哪个敢张口索要?就算心中想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谁又敢自甘堕落,向魔教屈服?赤火使见无人出声,收起药丸笑道:“好,各位都是真英雄,真好汉。”张洛白听他说众人是真英雄真好汉,想到自己求饶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恨不得立刻与其拼个同归于尽,却又终是不敢。

    赤火使看张洛白脸色阴晴不定,早猜透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说道:“张大侠,你如真心归顺神教,半年之后我自会再有解药送上。”

    张洛白道:“在下不敢有二心。”

    赤火使道:“好。只不过你既然要臣服于神教,便该有所表示。今天在场那么多掌门、帮主、门派首脑,你随便挑一个来杀了吧。”

    张洛白一惊,知道对方用药物控制自己还嫌不够,还要自己纳上投名状,自己若是杀得在场任何一人,那便是与武林正道彻底决裂,再无回转的余地了,一时间楞在原地,进退两难。

    赤火使道:“你若不愿奉令,我也不强求。只是半年之后,你自生自灭,也用不着我来操心了。”

    张洛白一咬牙,环顾四周,众人被他看得心中发毛,纷纷避开他的眼神,不少人都在回想自己过往是否得罪过庐山派,可曾与他张洛白结过怨。张洛白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门一派的势力,自己虽然从了魔教,但在魔教眼里,自己无非就是一枚棋子,哪天说扔就给扔了,到时候任何一个门派都不是自己能应付的。踌躇再三,想到明月山庄近年来人丁凋零,日渐式微,他最终把目光停在了仇万壑身上,执剑上前说道:“仇庄主,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