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班

    路灯低诉着光线，浅浅的流淌着夜色，这已经是潘政干化工的第十一个年头了，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毛头小嘎子，风华正茂的开拓者，如今已是沧桑用刀雕刻出的正品老工人的模样，加上西北汉子那特有的粗犷显得中年男人尽然如此沧桑。潘政每次夜里三四点的时候，他没事干都爱看着外面，心中黯然神伤。那些化工厂里虚度的年华，那些基层枯燥杂乱的工作，凄苦而平凡，压抑而苦闷。他更讨厌这种倒班生活，每次下夜班都好像是脑袋缺氧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倒班倒的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倒班制是汪洋大海，自己就是一粟扁舟，风雨交加的夜，挣扎的时候才证明了自己努力活着倒班的意义。今天夜班他忙完工作又站在班房门口路灯下，一个人透着夜凉望着踏着地的霜，凝结的微白显得格外沁凌。岁末的夜，就容易让人多愁善感。这时同事李小飞从现场巡检回来，看着潘政笑着说，“又偷懒着呢？”潘政撇了一眼李小飞说“锤子，困不行了，等会零点小分队过来签字呢，出来透透气，不要让人觉得咱们精神状态不好，第二天早会再给点一炮，咱们就又扯了”是啊，自从在工艺上倒班以来，天天都被各种人各种查。各种天翻地覆的检查和漫天飞舞的考核让人喘不过气来，指手画脚的人多的让人无法呼吸，这令人窒息的工作和这无尽的夜一样漫长。这时班长在门口招手示意他俩进去。这是要安排工作了。潘政抖了抖肩膀，手搭在路灯杆上说“走，活来了”随李小飞后面准备进班房，并习惯性的抬眼望了一下路灯，此时路灯的中间清晰有一道黑色的分界线，像是黑色的光，路灯照出的光有那么一瞬间都没有互通。是隔开了同一环境下的阻碍，像是鱼缸的中间放着一块透明的玻璃，左边的鱼无法游到右边。总体看却还是一个完整的鱼缸。也可以假设你在纸上画了一个路灯，找到路灯最中心的位置，用笔垂直画一根很细的垂直线。路灯左边和右边的光是不互通的。潘政驻足紧盯着这束贴着路灯的黑线，在路灯的照射下这根线显得格外清晰，但是随着远处的空间充斥在视线与黑线之间又变得那么隐秘，但他的手也正在这束黑线中间，所以才辨认的出来，再次抬眼望去便已消失不见了，稍纵即逝，是不是幻觉搞的潘政自己也说不上来了，刚才手和这束黑线接触的时候脑袋里仿佛有闪电经过，突然感觉眼睛也变亮了，脑袋也变清楚了，扫除了夜里煎熬的疲惫感。突然精力充沛了。顺着路灯走了几步抬眼望着天空，雾蒙蒙的啥也没有。这莫名其妙幻觉出的黑线让人紫气东来啊！随后跟着李小飞进班房了。班房里几个同事苦苦支撑着困倦，强振精神，看到潘政进来后开玩笑的说“领导这是睡醒了啊！”潘政苦笑道“哥一天苦的哪有那个命呢，这会领导要开口说让我别上夜班了，上个长白班门口一站，平时见到检查的人和领导就跪地上说“欢迎领导莅临指导”给人服务上就行了，你愿意干不？我都直接跪下先给领导磕三个头。终于熬出来了。去白班当条狗也比倒班强”同事笑着说“你怎么天天想好事？你也不看看你啥背景。那能轮到你吗？倒班狗才是狗里的王”李小飞说“我二舅在我进厂的时候就给我说，厂子不比学校，你进去要先学会做狗然后再谈做人。”班长说“哎，平日里吐吐槽也就算了，已经够可以了。有机会进去国企工作，虽然是倒班一线的工人，但收入也让你比自己的同学朋友强出一倍吧？”说罢指了指对面坐下来的李小飞说到“就你这个球姿势，手上残疾，还能让你进厂里参加工作，还结婚买房生孩子呢，做梦呢你。放到社会上早把你饿死了。”李小飞傻傻的笑着也不敢啃声了。随后班长说“明天公司有领导要来装置区参观，这会四点五十，大家休整到五点，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该喝水的喝水，记录该完善的完善掉，别等会出去干活的时候你们不是这球事就是那球事的，潘政，李小飞你俩大扫把茄上从经三路开始地毯式的往过扫，张智，穆罕买，你俩从纬五路开始往过扫，我和强队各带推车收三四系列的垃圾，然后去找你们。干活别拖拖拉拉的，一把干掉，干漂亮。偷奸耍滑的那夜班下了也别回，啥时候给我干明白了啥时候再回。”这就是他们四班的班长，马绍辉，一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正牌大学应用化工专业毕业，工作干劲十足，所以进厂后凭借不怕吃苦乐于奉献的作风很快就竞聘上了现场主操，中控主操，现场组长，带班大班长的岗位。他还有个表哥是厂长的外甥，根正苗红的。激进了五年，是晋升很快的了。但是要想再往上走就很困难了。再往上就是技术员和安全员两类。副科长，正科长。这都是可梦不可求的岗位，除了绝对的能力还有绝对的关系。国企的水深不见底。以他现在的实力差不多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也算是到达了事业的顶峰。如果有那些关系，凭借他那业务能力完全可以继续往上升。毕竟人生最值钱的除了关系外还有自身的能力。老祖宗都总结了，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就是往往管理层都是豪华阵容。

    潘政他们这个化工厂是全国最大的一家化工厂，里面生产的产品多且复杂，工艺流程也是纷繁复杂。一般不是专业人员进来这个厂都出不去，光平时进出的厂内部路都是八车道。有些设备又高又大，几十万吨的铁疙瘩，拉它的车都不是普通的货运车，都是带履带的七八十米的巨型躺车。所以工作量很大，这几个人一直干到早晨九点多才把路扫出来。几个人像是刚从溺水的坑洼中才被救出来的一样，整个人都是泥了吧唧的。人在夜里干活的时候体能下降的特别快，除了干活消耗的能量还要克服困倦所带来的精神折磨。双重消耗下完成这个工作任务让夜班人员再没有一丝力气。终于可以下班了，班长如同往日，一副老赖加活菩萨的嘴脸说“兄弟们今天辛苦了，等会去1918拉面，再来上一斤牛肉，我请”这时眼光放在了潘政身上，大家都把眼光放在潘政身上。班长惊讶的说“潘潘，你今天吃什么了，一滴汗都没流出来？哥们几个都跟水洗了一样，裤头这会都往外头流汗着呢，你看看你，没流汗不说，脸上连层灰都没有！你是不是临上夜班吃了个王八！”潘政开着玩笑的说“我挼个球的功夫这点活就干完了，还流汗呢？你们是肾虚吧！”大家都笑了，一下都轻松了许多。吃完拉面，大家都各回各的宿舍了。潘政边走边想觉得奇怪，怎么今天这么精神，不但感觉不累，还不觉得困，怎么这么精神？是不是昨天白天喝了一缸子雀巢咖啡喝的，宿舍的舍友送给潘政一桶咖啡，潘政看了看，还有十多天就快过期了，于是拿他那大缸子冲了一缸子的咖啡。就那个挖咖啡的小勺子，挖了十几勺。把舍友都惊呆了。看来这次舍友送给他的咖啡是真的，不像上次舍友给他送的假洋酒。那次差点没给潘政把命要了。舍友从某直播平台看直播买了个手机，人家说买手机，送价值两万块钱的苏联伏特加。结果这货就买了，手机一天后就到了，是一千多的小米。然后等了半个月洋酒没到，这货打电话投诉，又打售后电话把售后的小姐姐骂了好一阵子，结果人家给赔礼道歉，又给多发了一瓶一样的洋酒，收到货以后就赶快把酒偷偷拿回家了，一瓶送给老丈人，一瓶放家里冰箱，闲了就打开喝一口，不敢多喝，当成珍藏的好酒不舍的多喝。直到老丈人开酒喝完住院的那天，这货才把喝剩下的半瓶假洋酒带到宿舍，给潘政说“这苏联伏特加是他珍藏的酒，酒劲贼大，平时来上一口爽的很。”结果潘政那天喝酒喝夹了，回来把那半瓶红酒一口气就给吹了。第二天就进医院了，还好这货喝完以后吐的不成人形，医院洗了洗胃也就没事了。自那之后，舍友给的东西潘政都会仔细查看一番。最后舍友的手机三个月就坏了找那平台直播的解决呢才了解到，人就是卖的假货，手机也是翻新机，两万块钱的假酒成本不到一块钱。还贴个苏联伏特加，苏联早解体了。这都不知道，真够傻的。所以舍友和潘政的智商都不高。而且两个人都不爱吃亏。就是傻精傻精的那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