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洗浴

    不知道怎么回的宿舍，早班果然如期而至，昨夜仿佛噩梦般套着眩晕那若影若现的光环在头顶闪烁，潘政气喘着用冷水冲刷掉了昨日的火锅串串味，冰凉一股透上心间，舒缓了晕乎的脑袋，一口长气舒服。重振雄风。忙碌的早班让人早把昨天的不快抛之脑后。中午吃饭时路过班房门口路灯潘政打量了一会路灯，随后信誓旦旦的走开了。“快点吃完饭还有活等着干呢”班长正在打饭，对着潘政说。“知道了”几大口下去就赶着干活去了。化工厂的底层，就是这群在工艺线上的倒班人，每天喊着吃三睡五干十六的口号，累的不行却发不了多少钱，也没有什么节假日，没有什么休息。倒班久了渐渐的拉开了和朋友家人的时间差，你朋友周六周天休息，叫你一起聚聚，你在上班，节假日人家叫你出去玩，你在上班。时间久了，朋友渐渐的也不叫你了。过年过节家人亲戚等你回去团聚，你还在上班。和家人亲戚的关系也渐渐生疏。工艺上倒班的工人，没有什么朋友，除了父母，一年或者十几年也见不着其他亲戚朋友了。因为你没有时间去走亲访友。两点一线。潘政还记得那年毕业，也想仗剑走天涯，也想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一个天马行空来，可那一年正好赶上经济危机，没有什么地方招聘他们这群应届毕业生。在家晃了一年。第二年集团照顾本家子弟，加上潘政家人各种托关系花钱才苟到一个进化工厂工作的机会。对于这个工作，他从来没有轻言放弃，可是他这人没什么大出息，苟在一个地方，也停滞不前，一个岗位在他身上一干就是十一年，而且他说他要一直干到退休。他说一个岗位只有干十几年才能给它干透，工作干透了才有意义。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工作和生活也没有一丝波澜。可正如他进入工作岗位一样，如果没有关系和能力，想从一个劳苦大众的泛泛之辈更换更好的工作岗位，那异想天开的程度也不是达不到做梦的地步。尤其是人们在管理岗位炫耀天赋异禀的能力时，暗藏在公开竞聘里的关系也让人家的成绩大放异彩，作为底层倒班狗的他只能无言。酣畅淋漓的工作完毕后，下班了。几个同事一起约着去大众洗浴洗澡，一会功夫大家就到了。泡澡是倒班人的第二天堂，朦胧的雾气把疲惫用妖娆的舞姿带的不知去向，从头顶滑落到脊背的水珠带着男子汉那苦咸的汗水有轨迹的私奔了，只留下一根根汗毛在那里害羞的弯下腰，期待着另一对意乱情迷。李小飞眯着眼对正在舒服中小酣的潘政说“哥们过几天要去物资供应处了，这地方干不动了，没走成之前你可别给其他人说”潘政心里多少有一点酸楚，可是这种事对于在化工厂干了那么久的他来说也荡不起什么波澜。潘政说“就知道你小子吃不了这苦，有路子还是早点走，这地方哥们最熟，没啥前途，放心，我给你保密”潘政已经是这化工厂工艺倒班人里年纪最大的几个了，身边离开的同事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都是干几年就找路子走了。说实话，他也想走，走一个不上夜班的工作岗位，轻松一点的，毕竟年纪越来越大了。可是奈何自己能力不行，朝中无人，为人也迟钝，老实。他只能在这最底层一直干着。不过他这么多年也历练出了自己那无敌的二皮脸精神。就是你说我错我就错了，对不起，我就是怂，咋了？我就给你认错了咋了？怂的一批的时候就无所畏惧了。李小飞又说“你打算在这倒一辈子班？不行哥们在那呆稳了也给你打点打点？”潘政说“行呢，有机会就走，你那稳了再给我说”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参加了几次内部招聘，人家早都内定好了。说白了就是好岗位差几个人，领导一看，那就给打好招呼的几个说说，让报。再通过集团发个内部招聘信息，让那些炮灰也一起参加，然后整个笔试面试有个过场，最后把那几个宝贝名正言顺的闹过来。就这么回事，还往哪走。毕业以后到了社会才知道这社会是多么磨人心智的地方。只有心如止水才能干好一个底层工作者的风采，但凡心态有一点浮沉，早被这复杂的社会关系逼疯了。李小飞自从进厂以来就比较受同事排斥，因为他手有残疾，干不了重活，和谁分到一起谁都不愿意，最后让领导调到四班，分着和潘政一组，潘政从来没说过什么，有什么重活累活也从来都是一马当先，工作中从来没让李小飞感觉过被排挤，反而觉得特别温暖。他把潘政当成这里最好最值得交的好兄弟。所以有什么话都第一时间告诉潘政，包括自己的残疾，自己的经历和家庭背景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李小飞的手并不是先天的，是父母怀孕的时候吵架，母亲带着气喝了好多药，虽然后面和好了，但是药对胎儿影响很大，导致两只手都有残疾，从小到大备受歧视，可以说是从小受欺负长大的。自从进厂遇到潘政后才觉得此生值得。所以他说了，肯定也会帮的。但这并不是潘政想要的。潘政时常想，这单位这样，社会这样，国家与国家也这样，让那些老实人怎么甘心呢？每一天全世界都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发生，而且问题更多的时候也并不是公不公平就能解决的，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套规则让哪个国家的犯罪率为零的。虽说我们国家的治理水平已经是世界领先的水平了。老百姓过的有滋有味，但也总是有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其实他知道世间哪有他心里想的那种完全平等和谐的社会呢，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潘政笑了笑心想“多少人血染大地才给你了一个平淡无奇，岁月静好也是有人负重前行，你还闲在这里想这些？这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该想的，稳稳当当的生活，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明天起晚了人家给你闹个迟到，又是五十块钱。现在大多数人都戴着金钱的枷锁被生活所利诱，你不想赚这钱，有的是人想赚。那些黄袍加身的快递手，风雨无阻的驰骋大街小巷，一个家里的顶梁，血气方刚的教育完妻子，转手成了贴心的骑手，你花二十块钱，他可能才赚三五块，却隐藏起男人的暴怒脾气，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到你的面前，还贴心的告诉你要趁热吃。你说这枷锁的痛点在哪？社会里到处都可以见到这样那样的枷锁，他们挣脱不了，不知何时，这枷锁以深深的烙在了数以亿计的普通人身上。你看快递送餐的是这样，另外的人在其他层面看你，你和他一样。这不是金钱让人痛苦，是掌权者制造的整个体制出现弊端的体现。如果上帝是真的，他绝对不会让一部分人干活另一部分人享受。他的制度肯定是最公平公正的。不像人类，私心杂念太重太多，所以很多制度乱糟糟的，总是往权利和金钱的方向倾倒。偏激点说，制定法律和制度是保护富人打压穷人的手段……快点休息好了明天夜班还有一堆工作呢，笨蛋！”

    他只能这样告诫自己，一个普通人哪那么多逆天改命的传奇，谁又那么容易就成了自己命运的掌舵人，那些集团的创始人是经过多少代的倾心经营才长久不衰，那些成功的领军人又是多少代的机关算尽才独占鳌头的？凡人的父辈就有凡人的子女还有凡人的子孙，一代一代的传承，传承着这个社会的金钱和地位。这就是命运之轮。尤其进了社会，其实工作没有那么难，难的是世道人心，和一张张纠缠不清的关系网。在这个体制下工作和生活总是违背了自己的初心，和那个爱憎分明的自己渐行渐远，年轻的时候，鄙视那些阿谀奉承没有吃苦精神的人，也抗拒大大小小领导的作威作福，不公平就干的处世之道让自己前途尽毁，一步一步沦为那些曾经最看不起的溜须拍马的人的工具，干活的工具，打扫卫生的工具大力打击后彰显领导管理才能的工具……曾经那桀骜不驯的汉子在这些鼠辈的脚下被践踏的稀碎。一腔孤勇最终也让生活蛰伏。你知道即使是敢于和强权斗争把天庭打的鸡犬不宁的孙悟空，他的出生都不一般，女娲补天的五彩晶石所化，得天地孕育，教他修行的师父也是牛的没了边等等……这注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的泛泛之辈吧。都是背景。如果是血水中诞生的肉眼凡胎，跳进水帘洞那回就已经被淹死了。人类到现在无论是人类历史还是所创造出来的神话故事，但凡和强权抗争最后取得成功的人或者神，出生必定是非凡的。不是拥有王族血统就是神族后裔。因为他们去抗争是要拿回那统治阶级的地位，所以用拿回这个词，而一个普通人，你拿回什么？你安分的活着是对你这一族最好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