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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百狐斋(求推荐票~)

    清朝末年,山东。

    淄川城内有一条巷子,很偏僻,巷子深处,有个不大的小院。

    人了院门,有几间简陋的草堂,这就是蒲政的“百狐斋”了。

    古往画人,写飞禽走兽的不少。

    虎啸山谷,马跃平川,鹤唳荷塘,雉伏草丛等等,但专画狐的人不多,蒲政是就专事狐画的。

    他想象奇特,用墨大胆,有灰狐、白狐、赤狐、黑狐、蓝狐、紫狐……或静、或嬉、或怒、或媚,或狡黠、或机灵、或娇憨,千姿百态,形神兼具。

    他的画中,或为主体,或力衬景,都少不了狐。

    如前人画芭蕉,多以小鸟点缀,他的《蕉》却画两只狐玩耍于蕉下,就不一般了。

    再如他的《情处图》亦每幅皆以狐缀之,昭君图的狐端庄,貂蝉图的狐妩媚,贵妃图的狐雍容,西施图的狐娇柔。

    人狐和谐统一,相得益彰,有一股空灵的气韵。

    为了画狐,蒲政常伏在山野林中草垛屋后窥觑狐的行踪。

    狐类狡黠多疑、灵敏迅疾,常于夜间出没,故尔他想观狐实非易事。

    有回他去山中,守了半天也没见一只狐,只好悻悻而返。

    途中,他碰到一个猎人,猎人肩上挎一只狐。

    狐是猎人下夹捕的,所以只伤未死。

    他就将狐买了下来。这是一只幼狐,红色的毛油光发亮,两只小眼怯生生地望着他,他爱怜地摸了摸狐的脑袋。

    回来,蒲政用盐水细心地为幼狐擦洗伤口。

    经他悉心喂养,不几天幼狐伤口就愈合了,小家伙在笼子里蹿上蹦下。

    蒲政时常逗狐玩耍,画了不少草图。

    有次他作好一幅画后,又出来逗那狐玩。

    他问:“你是公狐还是母狐呀?”

    狐说:“我是母狐。”

    他又问道:“传闻狐能化人,此话当真?”

    狐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又说:“那你能不能变个美女?”

    狐说:“能又怎样?”

    他说:“嫁给我。”

    狐道:“那你得将我放出笼来。”

    其实,他问这些的时候,红狐并没开口。

    但他想象狐就是这么和他说的。

    他真的将笼门打开,红狐没有变成美女,却“哧溜”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大晚上,他睡下后,被门外一阵蟋蟋窣窣声吵醒了。

    他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大群狐。

    其中一只跑到他跟前,用爪子抓他的裤管,用舌头舔他的脚踝。

    他认出来了,正是他放走的那只红狐。

    一大群狐跑到院中打闹嬉戏,追逐翻滚,至半夜才散。

    次日又是如此。

    蒲政突然明白了什么,心想:狐是有灵性的生灵,那只被他放走的红狐为了报恩,领来一群狐让他画哩。

    从此,他的狐画更出神入化了。

    尽管蒲政的狐画画得好,他仍然受困于穷。

    因为狐画无人愿买——狐在民间是不吉的象征,谁愿买不吉的东西挂在家里呢?

    但蒲政可不管这些。

    这一天,他于街头卖画。

    走来一个女子,被那么多栩栩如生的狐画吸引了,出高价买了两幅。

    因为第一次有人买他的画,且是个女子,他不禁朝女子多看几眼,只见她明眸流波,风姿婉媚,只是不展笑颜,似花愁柳怨。女子被蒲政瞧得有些害羞,卷画匆匆离去。

    第二日,女子又来画摊买走了他的两幅画。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时间久了,蒲政觉得有点溪跷,女子再次来时,他就问:“小姐是何人家闺秀,缘何买那么多画?”

    女子笑而不答。

    他说你不告诉我,这画,我不卖了。

    女子说:“你这人真是好笑,你卖画,我出钱,且有不卖之理?”

    蒲政的犟脾气上来了,他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卖。

    女子气呼呼地走了。

    杜凤鄂有些后悔。

    没想到第二天那个女子却找上门来。

    蒲政惊讶问:“我没告诉你住址,你怎么找到我家呢?”

    女子一笑:“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你。”

    蒲政说有什么好怕的。

    女子说:“实不相瞒,我是一个狐仙,很喜欢你的画,所以常买一两幅回去赏玩。没想到你这人很怪,在街头刨根问底,叫我怎么回答呢?”

    女子接着又说:“你超凡脱俗,对狐的一片痴情,世间能有几人知?只有我们狐能了解啊!”

    两人叙谈了好些时候。

    临走,女子又送给蒲政好些银两,蒲政却始终推辞不接。

    女子说:“我懂些法术,这些钱来得容易,你收下无妨。”

    蒲政这才接了过来。

    此后,狐仙常来“百狐斋”小坐。

    还帮蒲政理案磨墨,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

    一日,蒲政在街头卖画,听市人议论,今日县衙要宣斩一个青楼女子。

    原来,县令的儿子到“千香阁”撒野,被一个青楼女子杀了。

    这个恶少平时横行淄川城,作恶多端,多少人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为民除了害。

    人们都钦佩这个女子的刚烈,同时也恨苍天的不公。

    刑场上人头攒动。

    杜风鄂也在人流中观望。

    当囚车驶向刑场的时候,蒲政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这女子不是狐仙吗?”

    一时间,他心急如焚。

    但想到她是狐仙,也许会使妖术逃生,蒲政的心里又略略有些宽慰。

    行刑令下,刽子手飞刀而下,鲜血四溅。

    狐仙头身两离,栽倒在地。

    人流散后,蒲政奔向尸体,摸着冰凉的肢体,也不知狐仙的真身有没有逃走,不禁黯然神伤。

    一个在一旁哭泣的女子抬起头问蒲政:“你就是蒲政,蒲公子吧?”

    蒲政说:“正是。”

    女子说:“我听绯胭姐提起过你!”

    蒲政问:“她叫绯胭?你是她什么人?她是否真的是狐仙?”

    女子悲咽道:“她哪是什么狐仙?她和我一样,都是穷人家女子,被县令恶子相逼才落人风尘的。绯胭姐很喜欢你的画,羡慕你的才气,得知你日子清苦,就想帮帮你,又不便说出真相,才和你开玩笑说她是狐仙的……”

    蒲政抱住绯胭的尸体,好久才哭出声来。

    是啊,这世间自古只有多情的人,没有所谓的无情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