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告别
黑夜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第一道朝阳照在了岭南三雄三兄弟身上，唤醒了一丝生机。左肩的纱布还向外渗着鲜血，断臂就扔在那里不可能再接回去了。
此时三人心中只有悔恨，明明可以健全过活，为何鬼迷了心窍去惹那女子。如今已成了三个废人，再无出头之日。而王青则照常赶路往苏州去，好像昨夜无事发生。
途径金光岭，这里山顶生了些奇异的石头，每当朝阳升起便会泛出淡淡的金光，故而因此得名。其中有一座金光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常绑些人质换赎金赚钱。
这本是前往苏州的最短路线，可这山寨盘踞在此多年后，即使是武林中人也只敢结伴而行，更别提寻常的商贾了。官府也曾出兵清剿过几回，可都被其凭借地势击退，屡次失败又吃力不讨好，便不再管了。
最深受其害的便是山脚下的王家村，村中只剩下寥寥数口人，青壮劳力不是被杀便是逃命，如今的村中只留下些妇孺老幼。如今一副破败模样，与荒村无异了。
一间草屋内，王老太正准备些简单的饭食，粮食一类也不舍得吃，只弄了些野菜青菜，胡乱炒了两下便与孙女坐在一起，细细咀嚼起来。
正吃完打算休息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叫喊。
“有人吗？我等路过无处可去，想借宿一晚！”
并未着急出门应答，而是先小心翼翼趴在窗边，探头向外望去。但见屋外站着十余人衣冠整洁并立，不像匪徒强盗之流。其中有一男装女子站于人群之外，最是风采照人。
“稍等一下。”
老太示意孙女先藏起，待其藏好才起身推门而出。
“屋内狭小，怕是容不下这么多人啊，你们从哪里来。”
“哈哈，老人家不必紧张，我们是往苏州前去，倒也不必进入屋内，有院墙能挡些晚风，也是甚好。”
“哦哦，既然是这样，那我再帮你问问其他乡亲。屋中还有女娃，男子属实不便，就让那两位姑娘留在我这里吧。”
“多谢老人家，劳烦了。”
见这些外人真是路过，适才放心下来向屋内喊到：“翠儿！出来吧。”
这女娃看起来比王青小那么两三岁，身上衣服是家里长辈穿过旧衣，与脸上的稚气格格不入。虽穿着朴素，可外貌依然出众。一双杏眼樱桃小口，肤色雪白，脸颊微红，一副娇羞怕生模样。
进得屋内只有两个板凳，一张桌，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再也见不着其他物件。床铺也十分简单，甚至能看见一些干草露出。当真是家徒四壁。
翠儿将两人引进内室说道：“两位姐姐今天睡在这里吧，我与奶奶睡在外屋。”
诺妙梦说道：“多谢，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没了……”
眼见着翠儿神色暗淡，王青心中不悦，哪有如此问话，但凡家里有些青壮劳力，怎会过得如此清贫。
“翠儿没有怠慢二位吧。”
见奶奶归来，翠儿便躲在其身后，环抱腰身，偷瞄着两人。
“见笑，这孩子没见过什么生人，怕生的很。”
“无事。”王青从怀中掏出些琐碎银两递给老太，“烦扰老人家了，有什么吃的可充饥？”
“有是有，一点粗粮哪用得这些银两。”
“不必推辞，进村时，我见到几处耕地荒废，为何无人耕种？”
“哎……这几年闹了匪患，男人们死的时候逃的逃，如今我们这些老幼只能顾着一两亩地勉强糊口度日。不过自从越来越穷，匪徒也来的少了，也不知是算不算因祸得福。”
“那……”
话没说完便被翠儿好奇的大眼睛打断。
“姐姐你们会功夫吗？”
“当然，我爹可是归元剑派掌门。”
“那可以教我吗？”
“这个……我们门派收徒……”
“可以，姐姐来教你。”答应的自然是王青，见到这女娃时不免想起自己在谷底孤独度日，所幸这女娃还有奶奶依靠。
“太好了，这样就不怕了，还能保护奶奶。”
不料王青竟真带着翠儿去到院外，趁着月色比划起来。直到老太备好了吃食，才将二人唤回。
看着祖孙俩的亲密举动，不禁心中有感：若自己父母尚在大概也是这番温馨场面吧。
一夜无事，转眼已是清晨。
“翠儿，不如奶奶去求那姑娘将你带走吧。”
“呜呜……奶奶不要我了？”
“哪里的话，奶奶是放心不下你，若那匪徒再来如何是好。”
“我不！我哪也不去，陪着奶奶。”
“哎……你这孩子。”
翠儿的呜呜抽泣声吵醒了王青，此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思量道：“哎……不知哪天我就成了别人的刀下鬼，怕是护不了她。”
殊不知这一念之差成了两人永别。
临行前与老太一家道别，翠儿脸上还挂着泪痕，似是大哭大闹了一场，才让奶奶打消了那样的念头。
天空高远，蓝的通透，几片浮云飘过挡住了热烈的阳光，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又可加快几分。
一路无话，就这样默默走了半日。
“不想死的让开！”
身后马蹄声响，八个人排成一列，快马加鞭呼啸而过。这几人裹得十分严实，连头脸也不露在外，每人驮着一个麻布袋子，手中钢刀，血迹未干。
“不好！出事了！”人群中诺英杰惊呼一声运起轻功连忙折返。他见多识广反应最快，顿时便觉得村中出事。
此前王青看见血迹时便已动身，把一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天空浮云堆积在一起，越来越厚颜色渐黑，好似哪位天神的手掌将要拍下。本是至明的时刻，此时却像快入夜一般。只有偶尔劈下的闪电照亮前进的道路。
待诺英杰赶到，一人一尸映入眼帘。
那人既无表情也无动作，静静目视地上尸体。那尸身被扒得赤条条，血污尘土混在一起染黑了下身。
一道惊雷落下，大雨倾盆落下，雨滴打在身上甚至有些疼痛。而王青不为所动，任雨水滑落，眼中少女昨日还一起玩闹今日竟成了这般惨状。心中无比懊悔，若依了老太心思便不会有此惨状。
念当初白雪遮羞，叹今朝落雨泽洗。
血污尽退，翠儿以洁白身躯拨开乌云，扯了七彩天虹披在身上。阳光再次洒向大地，驱散了雨后的寒意。
天空晴朗，烈阳高照，却暖不了王青的心，嘴角抽动了几下，眼睛苍天，淡淡道。
“你若真的开眼，哪有这般多的苦命人。”
村中仅剩的这几口人在今日也尽数被杀，家中所存余粮被洗劫一空。这些歹人手段十分残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杀人也不能满足他们，尸体残破不堪，不忍直视。已不是一般悍匪所为。
“这世上竟有人如此残忍，不杀不足以我心头愤恨！”
“少主冷静些，官府尚且无力剿匪，我等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若此时不管，如何称得正义之士？”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侠义心肠，真叫人敬佩。”诺英杰缓缓走来，继续说道：“不过，此时要是冲动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我们此行去武林大会，豪杰之士尽聚，不如集结人手一鼓作清缴了那些匪徒？”
“诺掌门说的在理，凭我们几人孤身前去着实危险，少主三思。”
“是啊，现如今还是让乡亲们先入土为安吧。”
几人商议间既平了胡延愤慨，也定了计策。其实在这些人心中前往武林大会博得身前名乃是大事，悍匪杀人草芥人命之事屡见不鲜，非大事。
“……好吧。诶！？王姑娘！你要去哪里？”
不知何时，王青已与他们渐行渐远。再晚些发现怕是已经走进山林之中了。
“我？我自然是要去杀了那些人，你们且自顾留在这里，从长计议吧，不必理我。”话语中毫无温度，只是诉说，只因她与众人并非一路。
众人看着那女子单薄的背影，一时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呆愣了片刻后才各自忙活着收敛尸体。
唯有王元良依然一动不动死盯着那个方向，心里默默想到：“你既愿为这些路人以身犯险，那杀我父母时，为何少了这个仁慈心？”
此时三人心中只有悔恨，明明可以健全过活，为何鬼迷了心窍去惹那女子。如今已成了三个废人，再无出头之日。而王青则照常赶路往苏州去，好像昨夜无事发生。
途径金光岭，这里山顶生了些奇异的石头，每当朝阳升起便会泛出淡淡的金光，故而因此得名。其中有一座金光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常绑些人质换赎金赚钱。
这本是前往苏州的最短路线，可这山寨盘踞在此多年后，即使是武林中人也只敢结伴而行，更别提寻常的商贾了。官府也曾出兵清剿过几回，可都被其凭借地势击退，屡次失败又吃力不讨好，便不再管了。
最深受其害的便是山脚下的王家村，村中只剩下寥寥数口人，青壮劳力不是被杀便是逃命，如今的村中只留下些妇孺老幼。如今一副破败模样，与荒村无异了。
一间草屋内，王老太正准备些简单的饭食，粮食一类也不舍得吃，只弄了些野菜青菜，胡乱炒了两下便与孙女坐在一起，细细咀嚼起来。
正吃完打算休息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叫喊。
“有人吗？我等路过无处可去，想借宿一晚！”
并未着急出门应答，而是先小心翼翼趴在窗边，探头向外望去。但见屋外站着十余人衣冠整洁并立，不像匪徒强盗之流。其中有一男装女子站于人群之外，最是风采照人。
“稍等一下。”
老太示意孙女先藏起，待其藏好才起身推门而出。
“屋内狭小，怕是容不下这么多人啊，你们从哪里来。”
“哈哈，老人家不必紧张，我们是往苏州前去，倒也不必进入屋内，有院墙能挡些晚风，也是甚好。”
“哦哦，既然是这样，那我再帮你问问其他乡亲。屋中还有女娃，男子属实不便，就让那两位姑娘留在我这里吧。”
“多谢老人家，劳烦了。”
见这些外人真是路过，适才放心下来向屋内喊到：“翠儿！出来吧。”
这女娃看起来比王青小那么两三岁，身上衣服是家里长辈穿过旧衣，与脸上的稚气格格不入。虽穿着朴素，可外貌依然出众。一双杏眼樱桃小口，肤色雪白，脸颊微红，一副娇羞怕生模样。
进得屋内只有两个板凳，一张桌，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再也见不着其他物件。床铺也十分简单，甚至能看见一些干草露出。当真是家徒四壁。
翠儿将两人引进内室说道：“两位姐姐今天睡在这里吧，我与奶奶睡在外屋。”
诺妙梦说道：“多谢，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没了……”
眼见着翠儿神色暗淡，王青心中不悦，哪有如此问话，但凡家里有些青壮劳力，怎会过得如此清贫。
“翠儿没有怠慢二位吧。”
见奶奶归来，翠儿便躲在其身后，环抱腰身，偷瞄着两人。
“见笑，这孩子没见过什么生人，怕生的很。”
“无事。”王青从怀中掏出些琐碎银两递给老太，“烦扰老人家了，有什么吃的可充饥？”
“有是有，一点粗粮哪用得这些银两。”
“不必推辞，进村时，我见到几处耕地荒废，为何无人耕种？”
“哎……这几年闹了匪患，男人们死的时候逃的逃，如今我们这些老幼只能顾着一两亩地勉强糊口度日。不过自从越来越穷，匪徒也来的少了，也不知是算不算因祸得福。”
“那……”
话没说完便被翠儿好奇的大眼睛打断。
“姐姐你们会功夫吗？”
“当然，我爹可是归元剑派掌门。”
“那可以教我吗？”
“这个……我们门派收徒……”
“可以，姐姐来教你。”答应的自然是王青，见到这女娃时不免想起自己在谷底孤独度日，所幸这女娃还有奶奶依靠。
“太好了，这样就不怕了，还能保护奶奶。”
不料王青竟真带着翠儿去到院外，趁着月色比划起来。直到老太备好了吃食，才将二人唤回。
看着祖孙俩的亲密举动，不禁心中有感：若自己父母尚在大概也是这番温馨场面吧。
一夜无事，转眼已是清晨。
“翠儿，不如奶奶去求那姑娘将你带走吧。”
“呜呜……奶奶不要我了？”
“哪里的话，奶奶是放心不下你，若那匪徒再来如何是好。”
“我不！我哪也不去，陪着奶奶。”
“哎……你这孩子。”
翠儿的呜呜抽泣声吵醒了王青，此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思量道：“哎……不知哪天我就成了别人的刀下鬼，怕是护不了她。”
殊不知这一念之差成了两人永别。
临行前与老太一家道别，翠儿脸上还挂着泪痕，似是大哭大闹了一场，才让奶奶打消了那样的念头。
天空高远，蓝的通透，几片浮云飘过挡住了热烈的阳光，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又可加快几分。
一路无话，就这样默默走了半日。
“不想死的让开！”
身后马蹄声响，八个人排成一列，快马加鞭呼啸而过。这几人裹得十分严实，连头脸也不露在外，每人驮着一个麻布袋子，手中钢刀，血迹未干。
“不好！出事了！”人群中诺英杰惊呼一声运起轻功连忙折返。他见多识广反应最快，顿时便觉得村中出事。
此前王青看见血迹时便已动身，把一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天空浮云堆积在一起，越来越厚颜色渐黑，好似哪位天神的手掌将要拍下。本是至明的时刻，此时却像快入夜一般。只有偶尔劈下的闪电照亮前进的道路。
待诺英杰赶到，一人一尸映入眼帘。
那人既无表情也无动作，静静目视地上尸体。那尸身被扒得赤条条，血污尘土混在一起染黑了下身。
一道惊雷落下，大雨倾盆落下，雨滴打在身上甚至有些疼痛。而王青不为所动，任雨水滑落，眼中少女昨日还一起玩闹今日竟成了这般惨状。心中无比懊悔，若依了老太心思便不会有此惨状。
念当初白雪遮羞，叹今朝落雨泽洗。
血污尽退，翠儿以洁白身躯拨开乌云，扯了七彩天虹披在身上。阳光再次洒向大地，驱散了雨后的寒意。
天空晴朗，烈阳高照，却暖不了王青的心，嘴角抽动了几下，眼睛苍天，淡淡道。
“你若真的开眼，哪有这般多的苦命人。”
村中仅剩的这几口人在今日也尽数被杀，家中所存余粮被洗劫一空。这些歹人手段十分残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杀人也不能满足他们，尸体残破不堪，不忍直视。已不是一般悍匪所为。
“这世上竟有人如此残忍，不杀不足以我心头愤恨！”
“少主冷静些，官府尚且无力剿匪，我等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若此时不管，如何称得正义之士？”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侠义心肠，真叫人敬佩。”诺英杰缓缓走来，继续说道：“不过，此时要是冲动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我们此行去武林大会，豪杰之士尽聚，不如集结人手一鼓作清缴了那些匪徒？”
“诺掌门说的在理，凭我们几人孤身前去着实危险，少主三思。”
“是啊，现如今还是让乡亲们先入土为安吧。”
几人商议间既平了胡延愤慨，也定了计策。其实在这些人心中前往武林大会博得身前名乃是大事，悍匪杀人草芥人命之事屡见不鲜，非大事。
“……好吧。诶！？王姑娘！你要去哪里？”
不知何时，王青已与他们渐行渐远。再晚些发现怕是已经走进山林之中了。
“我？我自然是要去杀了那些人，你们且自顾留在这里，从长计议吧，不必理我。”话语中毫无温度，只是诉说，只因她与众人并非一路。
众人看着那女子单薄的背影，一时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呆愣了片刻后才各自忙活着收敛尸体。
唯有王元良依然一动不动死盯着那个方向，心里默默想到：“你既愿为这些路人以身犯险，那杀我父母时，为何少了这个仁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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