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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的垂怜 9

    我们又在商场里站了一会儿。

    受我的蛊惑,她开始给她老子打电话。

    她警告我:“不准讲话。”然后分给我一个耳机。

    她跟她爸说一个人在骚扰她,叫她爸千万不要理他。

    结果他爸直接对着她死叫,她牛啊,在外面找男朋友是吧?闹出事情来了是吧?还不允许他知道是吧?

    她唯唯诺诺说她之前跟人合租……

    同居!她老子大发雷霆,操一口很拽的东北话把她家里人全叫过来旁听。你一个女的在外面,你想怎么玩都行,你把人家男的带到家里来,你还要不要脸啊你?

    她老子说,那个小伙已经找了他和她奶奶,他就在这等着,要发生什么事情呢,他叫嚣,我们都在这儿等你打电话来告诉我们什么事呢,我就知道你待会儿要给我打电话,因为你**没这个能力解决。

    她站在我旁边嗫嚅着,说不出话。

    她老子骂骂咧咧,早知道前段时间她在家里,天天二十四小时打电话,就是什么什么什么,反正就是粗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老子说,那个小伙到沈阳要多长时间,你今天晚上就去给我把出租屋换喽!

    她说她现在的房子很好,而且她手头也没那么多钱换房子。

    我无语,我打字给她看到沈阳航班两个小时足矣。

    她跟他老子说,人家想来沈阳早就到了,两个小时航班就到了。

    她老子直接歇斯底里,问她在哪,她说她在外面吃饭。

    她老子问,她又换了一个男朋友啦?她男朋友是不是就在旁边?

    我感到离谱,追责追到我头上来了,但是我一声没吭。

    她老子说,她赶紧回去拿换洗衣服或者行李,或者连行李都直接不要。然后住到酒店去,她老子直接开车过来接她,直接把她拉回盘锦老家。

    歌姬傻眼了。

    她老子尖叫起来,她知不知道那个浙江的小伙会做什么事?

    他直接杀到沈阳来,躲在一个地方给她一砖头,或者直接给她泼硫酸,你还活不活了?

    我听不下去了,把耳机还给她,虽然不知道怎么评价,但是我感觉实在比较荒唐。

    当然我也荒唐。

    地铁2号线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密密麻麻的人头。

    巨大的轨道声,隧道空气柱声还有别的很多噪音真的是让人觉得疲惫,又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她靠着栏杆站着。

    垂头丧气地捏手机,她家族里所有人都在给她猛打电话,她一一挂掉回复地铁上没信号。

    我到处打量,我感觉地铁里的密密麻麻的人就像装在金属罐子里的金枪鱼,毫无生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谢顶的人,好像每一个人都挂着一个刻线一样的眼袋,好像每一个人的脸都像干枯的鱼皮。

    他们或许低着头玩手机,或许垂着头坐那一副睡着的样子。

    在这样的噪音下,我竟又觉得出奇安静。

    列车车门开开合合,列车起起停停。

    我突然问她:“你老子嘴里一口一个小伙,小伙是什么意思,褒义还是贬义?”

    她有气无力:“东北话。”

    半个小时过去了。

    我们从保工街地铁出口走上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感觉在常州夏天的时候,每天下午晚上7:30天才会黑,这里的天好像黑的特别早。

    我们到麦当劳里,吃一顿饭,她点了一个鸡排汉堡套餐。

    坐下来后,她把那个小包丢给我,她自己去取餐了。

    一大堆东西,她一口没吃,她就一直捧着那个圣代在那吃。

    我也不知道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直吃冰是什么感觉,我叫她吃一点,她什么也不肯吃。

    她一直把耳机插在耳朵里,好像一直在打电话,但她又一直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始跟我连连道歉,我明天就撤走了,她真的想给我留一点美好的回忆。

    今天恰好是情人节,她想带我去工业博物馆,她想带我去中街吃饭,她想……

    我都觉得好笑,她觉得有问题,那她就不要做离谱的事,她既然觉得对不起我,事又做出来了。

    自己既然觉得有歉意,那么这几天对着我叫,咒骂,阴阳怪气的人又是谁?

    我吃干抹净,她搂着我的手臂,她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就赖你,要不是听了你的话去找我爸,哪有这么多B事?”

    ?

    我说:“whatsup?你老子这样盯着你叫,你既不找江南小儿追责,也不找你老子追责,优先找我追责,只因为我没有盯着你死叫是吧?”

    她不说话,把脸埋在我身上。

    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洗发精的香味。

    她小腿靠在我身上,我捏捏,软软的,和我的不一样,她的腿里好像没有一点肌肉组织。

    她瞪我一眼,说:“你说我老子会不会已经到沈阳了?”

    我问:“你最近搬家地址告诉他了吗?”

    她说告诉了,她几个妈妈要给她寄什么自己做的面包。

    我说那不就能找过来?

    她问:“你觉得概率多大?”

    我说:“你和你老子认识这么多年,概率到底有多大,应该是我问你吧?”

    她偏过头看着玻璃外的盛京夜市:“我不知道。我觉得他马上来抓我了。”

    我实在是觉得离谱,但又无可奈何:“知道他车牌号吗?”

    她继续看着外面:“嗯。”

    我说报呢。

    她说:“辽LDL778,白色尼桑SUV。”

    我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我说:好,我记下了。

    “这样吧,到时候你先走,我们保持通讯,我会在你身后三五十米,一方面看有没有人跟着你,一方面看有没有你老子的车,你看行不行。”

    她笑了起来:“怪,你还挺专业。”

    我也笑了一下:“我更希望这些事不会发生。”

    她把耳机插上,朝门口走去,我说:“喂喂,能听得到吗?”

    她轻哼一声。

    实际上一路无事发生,我们像往常一样走过这段长长的路,像往常一样路过沈阳机务站的大牌匾。

    可是此刻我心里在想:这就是我的爱?

    这就是我的爱吗?如果我的生活是小说电影,那么似乎导演还要遵循逻辑,可是生活却不需要遵循什么逻辑,荒诞得让你都怀疑,这是否是真实发生的。

    我的蓝牙耳机在沈阳站里和她打电话的时候掉了一只,我都没有注意到,她那时候一直在电话里骂,搞得我很慌。

    现在我对着仅有的一只蓝牙耳机轻声说:“这就是我的爱吗?”

    我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在前面等红绿灯,鱼头砂锅店的灯和红绿灯一起在她前方,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背景。我见她在等红灯,便放慢了脚步。

    她没有说话。

    最后我看到她走进了楼宇,四下只剩我一个人,我才快步向大门走去,拐弯走进装修得金碧辉煌的电梯间,我看到她在一部电梯里一直按开门键。

    她戴着耳机,垂头丧气,两只阿迪达斯的椰子呈内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