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 28

    睡醒的时候是近进了。

    坐在客舱最前面的空姐一直在多语言播报。

    上海的夜空是一片黄色的光晕，她阖着眼睡觉。

    我便把头伸到她前面，看下面的夜景。

    黄色的公路交错，星星点点的建筑的灯火星罗棋布，一眼望不到头。

    一条条黄色的公路上面可以看到白色和红色的灯光再缓缓蠕动。

    我听到她呼吸急促。

    尴尬。

    不过和之前的霸道不同，她偏着头看向一边，我讪笑着伸回我的脖子，她好像很害羞的样子，都不敢看我。

    匪夷所思。

    “抱歉啊，把你弄醒了。”

    “早就醒了，降高度的时候就醒了。”

    “之后我去高铁站，你呢？”

    她说她现在打算在上海玩一圈。

    我说上海消费挺高的吧，你身上钱够吗？

    没有手机你怎么办？

    她说打算去买一个mate30，还不知道是40，身上有sim卡。

    说是刚出了什么新款，她得赶紧买回来。

    我无语。

    飞机停在了航站楼前，前面的一群各色人种叫嚷得不停。

    她呆呆看着窗外，我站在过道里和乘务攀谈。

    年轻貌美的空姐和我诉苦“傻*印度人，事儿b！”，一句话就把我喝住了。

    搞得我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人走光了之后，我们最后才下。

    走下扶梯，走进航站楼。

    她一直跟在我后面，可是走进航站楼，我一回头。

    空无一人。

    只剩一个波音的大脸，高高在上地俯瞰我。

    后面是机场地面星星点点的各色灯光。

    我感到怅然若失。

    一路走去，航站楼里面各色的广告牌。

    还有疏疏落落的人群。

    多语言的标识。

    空荡荡的机场里回荡着声音：“我们抱歉地通知……”

    由深圳飞来的某航班将于几点到达我站，请接机人员准备……

    机场广播永远不会停下来。

    人们低着头赶路，边走边捏手机。

    我看到一块巨大的金属架子放在电梯旁边。

    上面亮堂堂的，密密麻麻挂了几十个不同的商标。

    什么鳄尔多斯，上海故事，迪士尼……

    中间是两排红色的大字——虹桥高铁商业中心。

    我看到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子站在那儿看手机，胸口挂了一块颇眼熟的牌子。

    我上前拍拍他。

    他一惊抬起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说：“你是东八2部的人吧？”

    “对对对，我是闵行第三中心的。”

    他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

    我笑道：“我要是没看到你，我不是走丢了？”

    “哈哈，抱歉，我已经在这等了一个小时了。”他挠挠头。

    “火车站怎么走？”

    “喏！”他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老大几个字“300米火车”字样的路牌。

    “辛苦你了，再见。”我拜拜手。

    “再见。”

    我摸索着直到闸机前面，我才放心买票。

    常州北站，一百多块。

    开机之后，我微信里还剩几百块钱，顿时让我感到拮据了。

    站在站台上的时候，我感叹这个交通枢纽的壮观。

    昏暗的顶棚延伸到很远的地方，露天的部分有暗黄色的城市上空的灯光。

    我总觉得这种城市的光，让人觉得疏远陌生。

    那些鳞次栉比摩天大厦，仿佛永远都是地图里的摆件，永远不会让我染指。

    远远的停在别的线上的西门子兔子，显得像一个小小的玩具，但是它的一扇扇亮着的窗户，受电弓，以及它启动时电机的巨响，在这个巨大的建筑里混响。

    实在让人感到人造物的伟力。

    虹桥高铁站真的让人有一些巨观的感觉。

    上车后，仅数分钟就达速京沪线三百五十码。窗外偶有昏暗的城市向后掠去，我无心欣赏夜景。

    我打开QQ。

    歌姬在数天前问我：“打游戏嘛？”

    仅此一句，数天过去，没有一句多的话。

    我惊诧，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打开掌盟，果然又打了整整一天，到六七点钟的时候停止。

    我明白，她去赚space的钱了。

    我把手机屏幕按灭，窗外是一个大型高楼群在远处缓缓向后挪动，接触网电线杆和树木的黑色影子在近处飞快闪过。

    我想，应该到苏州了。

    打开地图，还没出沪呢，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