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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鼓阳

    南周边城,鼓阳城。西接鬼山而倚横断高岭,东连虎湾而临泗泽平原。

    湘江自此荡,天地自此宽。

    正午时分,满城尽花开,目下无一人。

    城西一间城隍庙内,一个乞丐醒了,脑子里全是昨晚喧天闹地,头晕目眩,踉跄起身,出了门。如往常般,乞丐揣着饭碗,带着似醒未醒的疑惑,往城中人多处走去。

    只是刚穿过小巷来到城西主路时,乞丐却脚一哆嗦,腰间的木碗啪一声落在青砖路面,跳着滚落老远。

    忙扭头越过城门看向鬼山方向,尚还总角的小乞丐却惊得瘫在原地,眼珠子死死盯着鬼山上空那密密麻麻的提剑仙人,哎呀了一声,“神仙啊!”

    却转瞬间见那群提剑的白衣神仙,落在了自己面前,陆陆续续,足有一百多个。

    正呆愣间,小乞丐却感觉头被人用什么东西敲了敲,转过身,见是个玉面星眸的女子笑看自己,燥得红了脸。

    “小家伙,这里可是鼓阳城?”

    小乞丐听了声音,低了头,红了耳根,啄了啄头。

    女子笑出声。

    小乞丐心痒难耐,再抬头,却已不见神仙踪影。

    四下张望,约莫一炷香时间,才觉城西鬼山之中,地颤山摇。

    小乞丐不知为何,急忙跑到城墙上,爬上城头,却见鬼山之中,目光所至,皆是甲兵;草木之间,尽是铁蹄。

    慌张间,小乞丐揉眼哭了一句,“妈呀!”

    而鬼山深处,一王座之上,杨赐戎装烈甲,无视重重叠叠的鬼山数峰,目光直达鬼山下那座不大不小的鼓阳城,开怀大笑。

    “报国尉,西南偏西十里处有近万百姓正在赶路。”

    一个白袍小将提枪来到王座之下,对杨赐行礼道。

    “无碍,让他们走。”,盘龙乌金簪绾青发,朱袖衮龙袍披虎肩,蟠龙金玉佩束狼腰的杨赐,早已从王座站了起来,手举着一杆八尺方天画戟,意气风发,“传令下去,鼓阳城,三军聚,四方御,八方垒!”

    远在大宋京城的丞相府内,独坐翻卷的郭廉却突然伏台按剑,额头泌汗,眼神狠厉,仿佛穿过重重叠叠的丞相府门,直视着杨赐所看见的大周江山,以及其中数以亿计的周民。

    时为阳春,一眼望去,江南三十六郡,云水芳菲分柔媚,山风古郡拆晦晴。若非小乞丐亲眼见到那如黑云压迫的大军压境,也不会如此时般踉跄跑下城楼,顾桃风却流泪,望春山竟心灰。

    一日之后,天下皆知,杨赐张黑底王旗,领宋军五十万,践踏周境,屯兵鼓阳。凡粮草百万,铁马万骑,兵器无数,西负鬼山,东迫泗泽,狼凶虎恶,其心昭昭。

    ……

    南周风正书院,杏台。

    先师曾哭杏台下,与人白首难为红。

    今日风朗气清,云淡天青。望江楼南九里杏花林内,花如雪飞。

    林中一座土台木亭四周,随意围拢着百十来人,皆是礼装持玉,正各自述怒。

    有人于亭前抚琴,声如叩玉,众人却皆如惘闻。

    不多时,一个四马尾的女子带着一个头顶两角的青年路经杏台,准备往望江楼去,却被人迎面拦了下来。

    这人拱手行礼,相当直接,“杨杜,畊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

    女子眨眼,折袖笑,“何事?我还得往望江楼去扣几本书。”

    “国事为大?还是家,学事为大?”

    “两事本相不误。”

    这名叫徐畊的人动了容,“花期可候,还是,情期可待?”

    女子惊诧,见这人眉目,乱了心,终究掩了脸红,匆匆一句,“候可等,待难期。”

    女子身后的龙初一不解听着两人对话,只护着女子,眼睛游离在杏花乱,杏花白的纷纷暮春之中。

    徐畊听了女子言,不再多言,勉强一笑,行了礼,退回了人群,却不经意间,见女子带着龙初一匆匆远去,未停留片息。

    一男子在徐畊一旁,见其落魄神色,拍了拍好友肩膀,“徐畊?”

    徐畊回神,恍惚间与好友告别,“伯钰,宋贼侵我边境,其心昭昭,我欲往西,守我周土,护我周民。”

    孟伯钰怪,“可已想好?”

    徐畊点头,与伯钰等友人别,穿杏林而花满身,躲江楼却风满怀。

    心无所想,目尽空凉。

    ……

    南周,泗泽郡,古镇河阳。

    云雨桃花漉清水,春风女子捣衣裳。

    从昆吾高岭流下的湘江,冲过急峡险崖的横断山脉,最终蔓延于泗泽平原,滋养着河阳附近的万亩农田。

    清明过六日,云雨霖霖。

    湘江河畔,齐整扶栏,素衣素面,见云皆南渡,眸低眉蹙,欲往东海。

    只是正当女子按剑欲起,却见一人徘徊天上,看见自己,就匆匆落在自己面前。

    这人落下,鼓起嘴,见齐整笑,几步上前,手背后拿出,甜甜道,“小整,今天你的生辰,这个送你。”

    齐整面容已红。心念之人结心锁,心意之人解心愁。见通久手中空无一物,齐整奇怪,“什么啊?”

    “你凑近看。”,通久眨眼笑,神秘兮兮。

    齐整弯了弯眼,“你当我傻呀?”

    通久含眸笑,牵起齐整手。两人咿咿呀呀,相笑相嬉。

    陈竹湘走后,除了早先给林通久留的剑谱以及一个雪白袋子,便再无所留。

    陈叔本欲陪通久于极北漠寒之地,淬体锻剑,助其早日破境,以遂陈竹湘遗志。

    通久却心有他念,未居几日,便欲走。

    这日,通久起身欲走,于院中看见陈叔,停了下来。

    此地雪虽日夜落,却总深不过半尺。

    陈乾惊愕不解,瞪眼看通久,问其缘由。

    通久行礼,白雪满头,不觉凉意,紧了紧背上剑,看着陈叔近日灌酒微微浮肿的脸,“陈叔,我得去陪着小整…”

    陈乾一愣,喔了一声,不自在挺了挺腰杆,眼神徘徊间,支吾了一句,“你师父——这才没呆多久。”

    漠雪纷飞,通久却红了脸,眼睛笑,“陈叔,我见书上说:万物皆寻欢厌悲;故有花争春岁而放,云择晴昼而白;圣禹辞家,终未弹泪;庄公祭妻,止未沾襟。”

    见陈叔皱眉,通久忙补了句,“师父遗志,通久定不忘,必践行。”

    陈乾掠过通久肩头瞄了眼通久背后长剑,再见通久青葱面容,眼里闪过三分落寞,却笑着上前拍掉通久身上雪,揽通久肩,送其南归:

    “陈叔送你。”

    通久御剑临行时,忍住未回头俯望。

    却不知独立风雪的陈叔,顶着八方孤索,茫然间随意缠雪白发,聊解心中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