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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垣·第九章 险把红颜误

    裴凌故作镇定,走上前一副掌事的姿态,呵斥道,“冯司韵,晚膳就不见你人了。昭阳公主马上来访,府上检查新排的舞曲,偏偏少了你这个主舞。这般懈怠成什么样子!”

    冯司韵被她这一出戏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应声,“姑娘说的是,是司韵玩忽职守了,这就回去排舞。”

    裴凌上下打量一旁不自然的驸马,厉声道,“你是何人?也是来寻她的?怎得这样慢?”

    萧敬声见这侍女面生,还这么有气势。既然没认出自己,他也不好发作,淡淡附和道,“啊,对。她就交给你了。”

    裴凌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萧敬声讪然,快步离去。

    两个姑娘看着驸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才松了口气。

    冯司韵习惯了男人的觊觎,倒是惊讶于裴凌胆量,对着驸马也敢那样颐指气使。

    裴凌不以为然,“我总不能还给他行个礼吧?本就刚到府上,还没见过驸马,权当不认识吧。”

    冯司韵轻笑,声音好似黄莺作啼,如曲儿一般动听,“你还挺机灵的。”

    随即想到自己的香囊还在驸马手上,冯司韵又忧愁了起来,只是今日之事,妹妹可否不要告诉任何人?若是传出去,让长公主知道,我必难逃责罚。”

    也对,公主再和驸马置气,明面上也得先杀之而警旁人。

    裴凌答应她。

    看她似乎有些感伤,裴凌拿出藏在袖口的红糖馒头,一分为二,递给她,“尝尝看,这是长公主小厨房的东西。吃甜口的东西就不会难过了。”

    冯司韵美眸诧异,还是接了过来。

    人愿意吃一个人递过的东西的时候,便是认同了眼前的人。

    二人坐在长廊的栏杆上,分吃一块红糖馒头。冯司韵身上是一股好闻的脂粉气,和裴凌完全不同。一双手也是白净细嫩,和院子里的侍女粗糙的手对比鲜明。

    冯司韵吃完那块红糖馒头,再次道谢,匆匆告别裴凌。起身时衣带划过裴凌的手,暗香浮动月黄昏。她此一人便是一景,一动便是一风情。

    裴凌不禁感叹,这样的女子我见犹怜,何况是那些男人。

    以她的年纪,此时学舞不算晚,只可惜舞姬为人欣赏,像奢侈的玩物,众人皆想染指,却少有付出真心。她不想被人观赏,想实实在在为人敬重。如何到达这条路还未可知,志向却是定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裴凌渐渐适应了府里的差事,她用心学习着府中规矩,想要早点安定下来,早点能见到父母,早点见到洪公子。

    早晚膳要伺候公主的时候,她都避开了驸马,在门外伺候。想着和冯司韵的约定,那日看见的事也未曾和任何人提起。

    翌日晚膳时。

    裴凌从小厨房出来,踏着温润的鹅卵石小路,端着一瓷盘山药糕,快步来到公主院内。

    偌大庭院中站着一个身段窈窕,身着金丝苏绣紫色缎裙,几支流苏金钗斜插在飞仙髻上,明眸皓齿,面如桃花的少女,身边跟着两个脸生的侍女。

    少女约莫和自己一样大,神态高傲,眉眼中透着机敏,一身打扮精巧华贵,像是贵客。

    裴凌瞥了一眼少女,脚下不停来到长公主房外,只听房内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接着是长公主的一阵叫骂声。下人统统被赶出了屋子,没人再敢进去,裴凌在门前端着山药糕不知所措。

    “萧敬声,你是浪荡得没边了!让人撞见你和人私会,传出去,我在紫垣城还有何颜面?嫁给你,让那些侯爵家的娘子都能在背后耻笑我...”

    卢掌事拎着裴凌的后脖领,给她拎走,“主子说话,不许偷听。”

    “哎哎!我这哪是偷听啊,公主声音那么大。”

    裴凌被卢掌事带进她房内,也就是长公主庭院里的偏房。

    “待在这,一会出什么事都别出来。”

    裴凌不以为然,自顾自的吃起了山药糕,“能出什么事啊,我爹娘也经常吵架。”

    卢掌事给了她脑袋一下,“你爹娘吵架砸几个碗,公主驸马吵架,可要出人命了。驸马和一舞姬私相授受,被昭阳公主撞见了,现在人就被扣在外面。”

    舞姬?是冯思韵?裴凌心下紧张。

    卢掌事匆匆回到公主房门口侍候。裴凌趴在大开的窗前,观察庭院中的情景。

    公主房门打开,驸马萧敬声被推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彩,好不狼狈。

    昭阳公主似乎有些得意,她母后萧皇后自幼在萧氏一族没少受驸马家的排挤,如今她也可以略施小惩。她一摆手,一个高挑的少年带着冯司韵走了进来,她双手被少年别在身后,随即被摔在庭院中央。

    那少年长发高束,头戴镂空纯银发冠,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脚踏云纹长靴。虽是衣着硬朗,样貌却是粉妆玉琢,眉目如画,五官深邃得好看,有一种阴柔的异域之美。

    一双漆黑的眸子,不掺一丝感情,周身一股寒冷的气场,犹如修罗一般。

    冯司韵在他面前如同一只幼猫,毫无还手之力。好不会怜香惜玉的主,白瞎了一副好相貌。裴凌暗自想着。

    “姑姑,人给你带来了,您来处置就好。”

    昭阳公主旋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旁的侍女连忙斟茶。那位公主的姿态毫不输于长公主东方荷华,侧目睥睨地上的冯司韵。

    “奴婢冤枉,司韵为长公主栽培,绝不会做对不起长公主的事情...”

    “冤枉?本公主可是亲眼看着你们追逐到假山后面,卿卿我我。你一个舞姬,为何要跟驸马私下幽会?”昭阳公主呵斥道。

    一旁的长公主脸色阴沉,但也没发作。

    眼前的架势俨然是这昭阳公主不依不饶,长公主未必想弄得人尽皆知。还美名其曰给长公主处理,她就差在庭院里架起公堂来审了。

    “你到底有没有?”东方荷华淡淡吐出几个字。

    冯司韵欲言又止,见她半天不说话,昭阳公主讥笑,“她怎么肯承认呢,这样妄想攀高枝的女子我在宫里见多了。姑姑,府里出了这样心思叵测的贱婢,直接乱棍打死吧。”

    冯司韵俏脸满是恐惧,“不…是驸马支开了其他人,非要和奴婢单处。奴婢为了避嫌一时慌不择路,才跑到假山后面….”

    此话一出,长公主面色铁青。

    萧敬声抓住长公主的手,“荷华,你别听她的。都是这女人设计我!你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做对不住你的事呢!”

    他惹不起昭阳公主和萧皇后,只能把祸事都推给冯司韵。

    长公主甩开他的手,就算此刻不信他的说辞,冯司韵这个女人也必须要解决掉。不然众目睽睽之下,皇家的颜面和自己的威信都会因此受损。

    她闭上眼睛,一挥手,“来人,打断她的腿,送去妓馆。”

    “是”

    冯司韵顿感绝望,面容惨白,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经年绝学,一身绝妙舞艺,如今就要被人断了生路,还要流落风尘。

    几个下人拿来手臂粗的木棍,就要把她架起。

    裴凌顾不得卢掌事的嘱咐,夺门而出。

    “公主且慢!”

    她挡在冯司韵面前。

    东方荷华不悦,“这般没规矩。卢少兰!”

    卢掌事连忙上前拉住裴凌,“长公主恕罪,小女娃不懂事。”

    裴凌挣脱卢掌事,“我有话要说!”

    “没人要听你说话,快走!”卢掌事恨铁不成钢,连拖带拽,想要给她拉开。

    “不!这事关皇家颜面,我作为府上的奴婢必须要说!”

    萧敬声也认出了这是当日在长廊的少女,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长公主凤眸半眯,打断卢少兰,“让她说。”

    裴凌跪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要打断冯司韵的腿,因她与驸马私会。如若确有其事,冯司韵按罪该罚。可方才众人都听到了,驸马和她都未曾承认,既然私会子虚乌有,为何要罚?”

    昭阳公主一撂茶盏,起身喝道,“你聋了!本公主亲眼所见二人私会,还说是子虚乌有!”

    裴凌厉声道,“撞见了两人见面,又不是捉奸在床。公主用词还需谨慎一些,私会私通这些词,没有确凿证据怎可妄言?岂不是让长公主名声受损。”

    昭阳公主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长公主神情舒展,“那依你看,此事如何?”

    “此事事关驸马,奴婢不敢妄言。不过光天化日之下,想必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奴婢愚见,从来偷情幽会都是晚上,奸夫淫妇都是暗自交好,怎会引得众人侧目呢?”

    她抬头看着萧敬声,暗示道,“不知道驸马是想和司韵姑娘讲什么?还是有什么物件托付?”

    萧敬声也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香囊,“对对,我是想归还此物。这是我在府里捡到的,听说是司韵姑娘的,便想还她。谁知道她一见我就跑,才让公主见到了那一幕。”

    昭阳公主上前一把夺过香囊,仔细端详上面的绣花。

    “好精巧的东西,一看就是贴身物品。这东西都落你手上了,还狡辩说没有私情。”

    说罢将绣着水仙香囊扔在裴凌面前,她铁了心要让萧敬声出丑,对东方荷华道,“姑姑,连一个侍女都知道这东西的存在,驸马和这贱婢恐怕不是一朝一夕。”

    卢掌事连忙道,“裴凌是前几日长公主亲自选入府的,平日一直在外伺候,今日以前,连驸马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此事长公主最为清楚。”

    长公主对裴凌冷道,“怎么解释这个香囊?”

    卢少兰在一旁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舞姬的贴身香囊落在了驸马手中,任谁也难说个明白。

    裴凌一笑,“没什么好解释的。”

    “那便是解释不了。”昭阳公主讥讽道。

    “驸马支开众人归还香囊,是为了避嫌。冯司韵躲避驸马,也是为了避嫌。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是捕风捉影。如何处置都在于长公主,就算要罚,如今您有孕在身,也不宜见血腥。”

    长公主似乎对裴凌的话很买账,看来也不是存心计较。加之冯司韵是她最器重的舞姬,容貌舞艺双绝,若就这样打入妓馆,确实可惜。

    她缓缓开口,对众人道,“当真如她所说么?”

    卢掌事俯身,“奴婢以为裴凌所言不虚,虽有不妥,确无逾矩。”

    萧敬声也声泪俱下的恳求道,“是啊,荷华。一个奴婢都看得清,你切莫误会我啊。”

    冯司韵跪拜在地上,“司韵对公主的忠心日月可鉴,绝对不敢觊觎驸马。若有半句假话,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眼看舆论方向已变,昭阳公主指着冯司韵的脸,斥道,“你这算哪门子的发誓?有本事拿自己的容貌,和未来的夫婿发誓啊。”

    冯司韵抬起头,目光坚定。

    “我,冯司韵对天起誓,若对驸马有半点觊觎,必定容颜尽毁,沦落娼妓,无子无女,孤独终老。”

    这誓言着实恶毒,昭阳公主也是一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