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武当山快报
卯时，武当七座仙山，渐起动静。
也许是出于掌教一脉的身份使然，仙室山的弟子总是起得最早的，功课亦是做得最勤奋，他们的脸上，也时长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距离早课尚有三刻钟，白玉广场已是人影绰绰，多有高谈阔论，也有交流心得。
某位负责授业的师长，正满意地看着越聚越多的弟子，忽闻其中传出惊呼，遂探眼望去，便见广场人群分作两旁，而那位武当山的大弟子，正快步而来。
授业师长踏步相迎，堆着笑容道：“早课将至，玄君师侄可是来给师弟们加以指点？”
周自然感受着身后无数目光，不免有些忐忑。
借钱之事，有失风度，当然不宜大庭广众，是以他趁着月色便已动身前来，着实是没想到这玉虚峰的同门如此勤奋，在其他山头的弟子才刚刚起床的时候，白玉广场就已汇聚大批玉虚峰弟子。
此时也唯有压低声音，拱手道：“师叔误会了，我此番前来找人。”
“哦？师侄找谁？”
“敢问……顾师姐在何处？“
“嘶——”
他声音已是压得极低，然而授业师长尚未回过神来，身后已是渐起动静，当他的话被一传十、十传百之后，广场中更掀起喧哗一片。
周自然顿时脸颊发烫，纯粹心虚自己借钱之事，然而当旁人注意到他涨红的脸时，可就别具遐想了。
授业师长更是尴尬得干咳一声，随即看了看天色，指向不远处的天泉瀑布上方：“顾师侄每月都会交付灵石，早课是被安排在玉虚阵法内的，只是顾师侄向来准时，不迟到也不早到，眼下怕仍在住处。”
身后喧嚣愈演愈烈，周自然却别无他法，只能继续问道：“那师叔，顾师姐住处何在？”
人群沸腾，嚷声不断。
对顾雪容与玄君子关系有各种耳闻的授业师长，已是嘴巴半张，良久才指向瀑布旁的相连宅院：“玉虚峰女弟子住处都在那里，顾师侄住在为首第一间天字舍……”
“多谢师叔！”
周自然施礼作别，强作镇定，负手而去，自认为云淡风轻。
然而那张有些涨红的脸，虽是有意学起素严真人板着冷漠，但是在这三年各种流言蜚语的加持下，却叫人讨论出越来越多浮想联翩的话。
“这样看来，顾师姐跟玄君师兄有过节看来是假的了？”
“也不一定，说不得此番前来……是讨教！”
“听闻顾师姐三年来常在落魄峰外远观，既有人说她不满于玄君师兄，也有人说她倾心于玄君师兄，真相到底如何？”
“走走走！跟去看看！”
“哎，师兄，早课待会要开始了……”
“哎？师弟，我们武当弟子切记团结一致，你没看大家都跟上去了吗？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么不团结的话！”
“就是，你瞧！秦师叔也跟过去了！”
是以，在周自然一门心思想快点将此间事宜了结时，不觉身后已跟了大批弟子，以及颇好八卦的众多师叔。
……
天字舍内。
头发凌乱的丫鬟打开了房门，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几样白鹭云泽最为人称道煎炒干货。
她另一只手揉着惺忪睡眼，踉跄着走到院落的小灶台上，打哈欠便嘟囔道：“好干净，好脏。”
这灶台你说它脏吧，它又没有炭火烧痕、油烟浓渍，但你说它干净吧，上边又铺满了灰尘，端的是经久未用的模样。
“夫人说了，让小姐尝尝这些家乡风味，说不得思家情切，就答应跟我回去！”
女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扫视院落，最终在门旁发现了木桶。
她放下篮子，小跑而去，看来是想打水清洗一下灶台。
吱呀——
喜儿一手提起木桶，一手拉开了院门，正想迈出门槛，抬眼之际却是怔了怔。
随即脸上睡意全无！大惊失色！
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整个人倚靠在门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眼花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两只手趴在门上，一只眼睛凑到门缝，使劲往外瞧去。
木桶落地，喜儿迈开步子，一脸慌张地跑向房间，开门便道：“小姐！好多人！”
顾雪容正穿戴衣裳，淡淡道：“说清楚点。”
喜儿连连摇头：“说不清楚！只见有一个公子，走在前面，板着个脸！后面跟着好多的一群人，来势汹汹！”
顾雪容微微蹙眉，不紧不慢地跨出房门，步院前往，拉开院门后，目光所至，也不由一怔。
只见浩浩荡荡的武当弟子，正一字排开往自己住处而来，但真正让她愣神的，还是为首之人。
玄君子？
他来此作甚？
“小、小姐，那个公子是谁？看起来有些眼熟……你跟他有过节？”
顾雪容再作观量，才发现后方弟子们虽是人数众多，但与玄君子却是间隔有三五丈的距离，而且一个个蹑手蹑脚，包括好些个师叔亦脚步轻轻，与其说是来找自己，更不如说是在跟着为首那位大弟子。
再看那位大弟子，目光甫一对视，他那张原本板起来的脸瞬间喜笑颜开，脚下步伐更是越发轻快，小跑间已来到面前。
灵石借得来也好，借不来也好，周自然总归是尽快将此间事宜了结，一门心思只想尽快见上顾雪容，却着实没注意到身后跟着那么一大帮人。
眼见他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便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顾师姐，我有要事相商。”
顾雪容心中百般不解，脸上也不禁地露出罕有的好奇神态：“什么？”
原本躲在后边的喜儿，见那位凶神恶煞的公子换了副赔笑嘴脸，当即胆子壮了不少，探出脑袋，不满道：“商量便商量，找这么多人来是怎么回事！”
周自然闻言一愣，顺着女子目光回首看去，这才发现身后竟是跟了一大帮人。
而那一帮人见这位武当大弟子回首看来，当即纷纷停下步伐。
“恩，今日天气不错。”
“师弟脸色红润，看来修为有涨。”
“师叔，早课还有多久？”
“恩，今日不急，先自由活动一番，伸展伸展。”
周自然心中暗骂，可真是一群好事之徒！
只是他为武当大弟子，光风霁月、风采无限，为了日后所图更大利益，这个阴差阳错树立起来的形象绝不可轻易丢失！
眼下众目睽睽，实乃不便开口，只能看向顾雪容，笑嘻嘻道：“顾师姐，可否进屋说？”
身后众人：“嘶——”
躲在顾雪容背后的喜儿，见周自然笑得一副求人的模样，当即惧意全无，叉腰道：“进什么进！小姐的屋岂是那么容易……”
她话未说完，却见对面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男子突显风采！叫她一时呆了。
正是闻听喧嚣又要再起，周自然冷不丁回首望去，脸上凛然自若，目中独有一丝精芒，悄然间滑过第二道血痕，身后更弥漫起绚烂霞光。
一时间，自有风采万千，压得身后鸦雀无声。
“咳……”
“啊，好明媚的太阳……”
“阳你个头，太阳都还没出来！”
“恩……早课即将开始，大家准备准备。”
也许是他与顾雪容的事情有太大的吸引力，尽管已经凭独到风采镇压场中聒噪，众人却似乎没有退后的意思。
无奈之际，周自然也只能看向门前的女子，再次施礼，认真道：“此乃要事。”
顾雪容扫了眼围观群众，特别注意到连相邻的师姐师妹们也多有出门，聚观此处，不由迟疑起来。
半晌之后，她微微叹息，转身回屋，低语道：“可。”
喜儿不由瞪大眼睛。
眼看周自然跟着顾雪容进了宅院，邻近的女弟子们表情尤为精彩。
“玄君师兄……是第一个进顾师姐住处的男子吧？”
“确实是这么回事……我听闻掌教真人也未曾进去过。”
远处围观的弟子亦是纷纷震撼。
仙山风雪，武当圣子，顾雪容多年来积攒的名声太重，她给大家的印象也太深，乃至于没人会相信他会让哪一位男弟子进屋，男师叔、师伯恐怕也难，总会没有先例。
虽然……如果那人是玄君子，一切又似乎说得过去。
但是，这一幕给人带来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大到足以掀起一场新的风波。
玄君子跟顾雪容进屋了！
一份掐头断尾的武当山快报，开始传遍纯阳教宮。
便连丫鬟喜儿，在反手关好宅门后，也自顾在门后坐了下来，端着一副凛然神色，仿佛在这一刻，这道门，就是她要坚守的大道。
顾雪容十二岁被送到武当山，在此之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喜儿与她朝夕相处，比起武当山这些人，她更要了解自家这位小姐。
小姐少年老成，自懂事起便寡言多思，却又不通晓人情世故，更因此引起不少麻烦。
她很确定，记忆中的小姐，除了夫人与老爷之外，遇事向来直来直往，她不曾有过半点迟疑。
所以，她觉得眼前这位公子了不起，
不是想起昨夜明月皎洁，恰好照在了他乘鹤而去的身影上，也不是目睹刚才他乍现霞光，以凛然风采压下了满场的聒噪。
只是因为他的话，叫小姐迟疑了。
只此而已。
也许是出于掌教一脉的身份使然，仙室山的弟子总是起得最早的，功课亦是做得最勤奋，他们的脸上，也时长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距离早课尚有三刻钟，白玉广场已是人影绰绰，多有高谈阔论，也有交流心得。
某位负责授业的师长，正满意地看着越聚越多的弟子，忽闻其中传出惊呼，遂探眼望去，便见广场人群分作两旁，而那位武当山的大弟子，正快步而来。
授业师长踏步相迎，堆着笑容道：“早课将至，玄君师侄可是来给师弟们加以指点？”
周自然感受着身后无数目光，不免有些忐忑。
借钱之事，有失风度，当然不宜大庭广众，是以他趁着月色便已动身前来，着实是没想到这玉虚峰的同门如此勤奋，在其他山头的弟子才刚刚起床的时候，白玉广场就已汇聚大批玉虚峰弟子。
此时也唯有压低声音，拱手道：“师叔误会了，我此番前来找人。”
“哦？师侄找谁？”
“敢问……顾师姐在何处？“
“嘶——”
他声音已是压得极低，然而授业师长尚未回过神来，身后已是渐起动静，当他的话被一传十、十传百之后，广场中更掀起喧哗一片。
周自然顿时脸颊发烫，纯粹心虚自己借钱之事，然而当旁人注意到他涨红的脸时，可就别具遐想了。
授业师长更是尴尬得干咳一声，随即看了看天色，指向不远处的天泉瀑布上方：“顾师侄每月都会交付灵石，早课是被安排在玉虚阵法内的，只是顾师侄向来准时，不迟到也不早到，眼下怕仍在住处。”
身后喧嚣愈演愈烈，周自然却别无他法，只能继续问道：“那师叔，顾师姐住处何在？”
人群沸腾，嚷声不断。
对顾雪容与玄君子关系有各种耳闻的授业师长，已是嘴巴半张，良久才指向瀑布旁的相连宅院：“玉虚峰女弟子住处都在那里，顾师侄住在为首第一间天字舍……”
“多谢师叔！”
周自然施礼作别，强作镇定，负手而去，自认为云淡风轻。
然而那张有些涨红的脸，虽是有意学起素严真人板着冷漠，但是在这三年各种流言蜚语的加持下，却叫人讨论出越来越多浮想联翩的话。
“这样看来，顾师姐跟玄君师兄有过节看来是假的了？”
“也不一定，说不得此番前来……是讨教！”
“听闻顾师姐三年来常在落魄峰外远观，既有人说她不满于玄君师兄，也有人说她倾心于玄君师兄，真相到底如何？”
“走走走！跟去看看！”
“哎，师兄，早课待会要开始了……”
“哎？师弟，我们武当弟子切记团结一致，你没看大家都跟上去了吗？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么不团结的话！”
“就是，你瞧！秦师叔也跟过去了！”
是以，在周自然一门心思想快点将此间事宜了结时，不觉身后已跟了大批弟子，以及颇好八卦的众多师叔。
……
天字舍内。
头发凌乱的丫鬟打开了房门，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几样白鹭云泽最为人称道煎炒干货。
她另一只手揉着惺忪睡眼，踉跄着走到院落的小灶台上，打哈欠便嘟囔道：“好干净，好脏。”
这灶台你说它脏吧，它又没有炭火烧痕、油烟浓渍，但你说它干净吧，上边又铺满了灰尘，端的是经久未用的模样。
“夫人说了，让小姐尝尝这些家乡风味，说不得思家情切，就答应跟我回去！”
女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扫视院落，最终在门旁发现了木桶。
她放下篮子，小跑而去，看来是想打水清洗一下灶台。
吱呀——
喜儿一手提起木桶，一手拉开了院门，正想迈出门槛，抬眼之际却是怔了怔。
随即脸上睡意全无！大惊失色！
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整个人倚靠在门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眼花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两只手趴在门上，一只眼睛凑到门缝，使劲往外瞧去。
木桶落地，喜儿迈开步子，一脸慌张地跑向房间，开门便道：“小姐！好多人！”
顾雪容正穿戴衣裳，淡淡道：“说清楚点。”
喜儿连连摇头：“说不清楚！只见有一个公子，走在前面，板着个脸！后面跟着好多的一群人，来势汹汹！”
顾雪容微微蹙眉，不紧不慢地跨出房门，步院前往，拉开院门后，目光所至，也不由一怔。
只见浩浩荡荡的武当弟子，正一字排开往自己住处而来，但真正让她愣神的，还是为首之人。
玄君子？
他来此作甚？
“小、小姐，那个公子是谁？看起来有些眼熟……你跟他有过节？”
顾雪容再作观量，才发现后方弟子们虽是人数众多，但与玄君子却是间隔有三五丈的距离，而且一个个蹑手蹑脚，包括好些个师叔亦脚步轻轻，与其说是来找自己，更不如说是在跟着为首那位大弟子。
再看那位大弟子，目光甫一对视，他那张原本板起来的脸瞬间喜笑颜开，脚下步伐更是越发轻快，小跑间已来到面前。
灵石借得来也好，借不来也好，周自然总归是尽快将此间事宜了结，一门心思只想尽快见上顾雪容，却着实没注意到身后跟着那么一大帮人。
眼见他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便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顾师姐，我有要事相商。”
顾雪容心中百般不解，脸上也不禁地露出罕有的好奇神态：“什么？”
原本躲在后边的喜儿，见那位凶神恶煞的公子换了副赔笑嘴脸，当即胆子壮了不少，探出脑袋，不满道：“商量便商量，找这么多人来是怎么回事！”
周自然闻言一愣，顺着女子目光回首看去，这才发现身后竟是跟了一大帮人。
而那一帮人见这位武当大弟子回首看来，当即纷纷停下步伐。
“恩，今日天气不错。”
“师弟脸色红润，看来修为有涨。”
“师叔，早课还有多久？”
“恩，今日不急，先自由活动一番，伸展伸展。”
周自然心中暗骂，可真是一群好事之徒！
只是他为武当大弟子，光风霁月、风采无限，为了日后所图更大利益，这个阴差阳错树立起来的形象绝不可轻易丢失！
眼下众目睽睽，实乃不便开口，只能看向顾雪容，笑嘻嘻道：“顾师姐，可否进屋说？”
身后众人：“嘶——”
躲在顾雪容背后的喜儿，见周自然笑得一副求人的模样，当即惧意全无，叉腰道：“进什么进！小姐的屋岂是那么容易……”
她话未说完，却见对面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男子突显风采！叫她一时呆了。
正是闻听喧嚣又要再起，周自然冷不丁回首望去，脸上凛然自若，目中独有一丝精芒，悄然间滑过第二道血痕，身后更弥漫起绚烂霞光。
一时间，自有风采万千，压得身后鸦雀无声。
“咳……”
“啊，好明媚的太阳……”
“阳你个头，太阳都还没出来！”
“恩……早课即将开始，大家准备准备。”
也许是他与顾雪容的事情有太大的吸引力，尽管已经凭独到风采镇压场中聒噪，众人却似乎没有退后的意思。
无奈之际，周自然也只能看向门前的女子，再次施礼，认真道：“此乃要事。”
顾雪容扫了眼围观群众，特别注意到连相邻的师姐师妹们也多有出门，聚观此处，不由迟疑起来。
半晌之后，她微微叹息，转身回屋，低语道：“可。”
喜儿不由瞪大眼睛。
眼看周自然跟着顾雪容进了宅院，邻近的女弟子们表情尤为精彩。
“玄君师兄……是第一个进顾师姐住处的男子吧？”
“确实是这么回事……我听闻掌教真人也未曾进去过。”
远处围观的弟子亦是纷纷震撼。
仙山风雪，武当圣子，顾雪容多年来积攒的名声太重，她给大家的印象也太深，乃至于没人会相信他会让哪一位男弟子进屋，男师叔、师伯恐怕也难，总会没有先例。
虽然……如果那人是玄君子，一切又似乎说得过去。
但是，这一幕给人带来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大到足以掀起一场新的风波。
玄君子跟顾雪容进屋了！
一份掐头断尾的武当山快报，开始传遍纯阳教宮。
便连丫鬟喜儿，在反手关好宅门后，也自顾在门后坐了下来，端着一副凛然神色，仿佛在这一刻，这道门，就是她要坚守的大道。
顾雪容十二岁被送到武当山，在此之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喜儿与她朝夕相处，比起武当山这些人，她更要了解自家这位小姐。
小姐少年老成，自懂事起便寡言多思，却又不通晓人情世故，更因此引起不少麻烦。
她很确定，记忆中的小姐，除了夫人与老爷之外，遇事向来直来直往，她不曾有过半点迟疑。
所以，她觉得眼前这位公子了不起，
不是想起昨夜明月皎洁，恰好照在了他乘鹤而去的身影上，也不是目睹刚才他乍现霞光，以凛然风采压下了满场的聒噪。
只是因为他的话，叫小姐迟疑了。
只此而已。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