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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川流箭阵(3)

    花不暖听到“惹祸上身”四字,只呆呆出神,心想:“他们不故安危来见我,倘若因此丟了性命,叫我还有何面目见水家阿舅。”他目光向水风脸上一瞥,说道:“小弟这就随同疯子哥,去寻你那太师姑,若是实在敌不过,大不了找师父评一评理,你们只是要来见我,绝非玄山军奸细,哼,天下间哪有亲戚不能走动的道理!”水风听得心中一凛,轻声道:“南宫烛修为高深,但为人阴狠机变,找他评理可并非那么容易,一言不合,连你身家性命也断送。”轻叹一声,又道:“好,既然如此,你最好蒙上黑布,跟在我身后,相机行事,你意下如何?”花不暖道:“好,就依你所言。”两人商议了一番,各取了块黑布蒙在脸上,只露出双眼,水风还不放心,又将身上甲胄脱下,让花不暖穿上。水风又再三叮嘱水薇和水萍就留在屋中,一步也别离开,二女执拗不过,只得留在屋中。

    子时刚过,天色昏暗。花不暖长剑已断,又不忍伤及同门,便空着双手,推门而出。二人不是城府中人,不熟悉道路,只得悄声跃上屋顶,伏身四处张望,远远瞧见西南院落火光亮眼,想是甄嫣娘被困之地,便潜身飘去,不久便来到庭院前。远远的便听到有人高声呼喝,并夹杂着长剑劈刺之声。二人忙伏身在屋面上,探头下望,但见宽大庭院中,熙熙攘攘的围着上百军卒,禹政也居中站立。蒙获手执金丝嗥牛索,正和一名持剑女子斗在一起。

    禹政见蒙获久战许久,也没讨到半点便宜,暗暗替师兄担心,道:“你这女贼暗中潜入城府中,究竟为何而来?”那女子面容娇媚,披散着长发,长剑挑开金司嗥牛索,高声笑道:“老娘时常听起过大觉观的名头,想不到南宫烛栽培出来的弟子竟也这么无用,真是浪得虚名!”花不暖见水风神色凝重,猜想这女子便是甄嫣娘。蒙获仍不作声,运转神定咒力,将金丝嗥牛索抖得左盘右旋,尽向那女子头颅卷去。禹政长剑朝她一指,说道:“我们大觉观弟子,若齐心协力,放眼灵泉八城,哪个敢小觑我们。”说罢,便要上前相助。

    蒙获大声喝道:“禹师弟,瞧这婆娘咒印术法,该是西岩道场门下,蒙获今日便要独战这婆娘,杀杀西岩道场的威风。”说罢,掐紧天宝印,引导索头金色尖枪,似灵蛇吐信般,时上时下,忽左忽右,尽向甄嫣娘周身要害攻去。花不暖料想蒙获是自恃修为高深,又欺甄嫣娘是弱女子,不愿旁人相助。

    甄嫣娘见蒙获将金丝嗥牛索舞得密不透风,不时的胡乱戳刺,全然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勃然大怒,冷笑骂道:“你这姓蒙的后生仔,真是不知进退。你可知,便是你师父南宫烛见到老娘也要礼让三分,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老娘动手。”蒙获越发怒火上涌,把金丝嗥牛索使得更加刁钻凌厉,却依旧伤不得她分毫。花不暖拉着水风趴在屋顶凝神观战,只是又惊又急。甄嫣娘修习西岩道场金光咒文多年,心咒之力深厚,蒙获仗着金司嗥牛索灵动威猛,迫得甄嫣娘长剑不能靠近身前二尺,但时候一久,舞动这五丈长的金司嗥牛索颇耗心咒之力,渐感力不从心。

    忽听甄嫣娘娇喝一声,长剑一挑一粘,将金司嗥牛索硬生生圈在长剑上,蒙获险些金丝嗥牛索脱手飞去,二人各自催动本门心咒之力回扯,一时僵持不下。禹政见蒙获不敌,也顾不得师兄颜面何存,挥剑攻向甄嫣娘后背,竟要以二敌一,前后夹击。甄嫣娘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大觉观两大高徒,要合力战我,好呀,老娘许久不与人切磋,今番就痛痛快快与你们打一场。”右手长剑扯住金丝嗥牛索,侧身让过禹政长剑,左手掐紧逐日掌印,飕飕两掌,快如闪电,反推向禹政左肋。不料骤然之间右手长剑力道一松,蒙获跨上三步,金丝嗥牛索从半空圈成两环,当头套下,欲要将她当胸捆住。甄嫣娘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举剑后撤。

    屋面之上,水风见甄嫣娘有遭擒之难,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双手一撑青瓦,凌空翻落下去,待得离地三丈处,再双脚轻点石柱,飞身扑上,窥得那金丝嗥牛索落点,长剑斜斜挑开,再顺势落在甄嫣娘身侧。院中众人见蒙面人身形飘忽,形若鬼魅,无不惊骇。甄嫣娘咦了一声,瞧着来人眉眼,哈哈笑道:“好呀,风儿,你来了,今日我们要会一会大觉观术法!”水风笑道:“太师姑,这条破上吊绳虽说够结实,但咱们抢了回去也没啥用处。”甄嫣娘辈分虽大,年纪却不过三十出头,闻言心中甚是畅快,盈盈一笑道:“傻风儿,这上吊绳这般长,抢回去裁成两截,一截给你四叔晒鱼干,另一截给城中老黄牛做栓鼻绳,不知有多耐用。”蒙获听二人在取笑自己兵器,越发满脸胀红,怒道:“禹师弟,今日若叫这两奸贼逃出府去,咱们哪还有脸见人。”禹政也觉得二人口出狂言,正自气愤,听了这话,大声道:“蒙师兄,咱们也不必跟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大伙儿一齐上。”

    在场军卒均是身经百战,纷纷围拢上来,眼见圈子越围越小,禹政和蒙获对视一眼,各举兵刃向甄嫣娘和水风攻去,突然呼呼两声,两块青瓦分袭向二人,来势迅疾,几不可见。二人却瞧得分明,各举手中兵刃向上迎击,啪的一声,青瓦震得散碎一地。众人惊愕之下,抬头望去,见屋顶上半蹲着个身穿甲胄蒙面人,不由面面相觑,呆愣在场。只水风明白,这蒙面人正是花不暖。原来当水风跃下屋顶时,他便在屋面上暗暗揭了两块青瓦,暗想自己纵然突袭禹政和蒙获,以二人术法修为,也必定闪避得脱,万不会伤及同门。因此在屋顶观而不发,只是眼见圈子越围越小,双方几乎只有两丈之距时,这才突发青瓦。

    众人正自愕然,禹政举剑喝道:“西岩道场门下竟然偷袭,还要不要脸面。”花不暖默默运转神定咒力,双掌藏于身后,暗自掐好天宝掌印,待禹政话音方出,一掌平削,青瓦自袖间呼啸而出,刹那间,他边发掌印边退,接连激射出数十块青瓦,如连珠炮仗一般,初时二瓦撞头瓦,跟着三瓦撞二瓦,依次挨个的撞击,顿时青瓦破碎,响声络绎,向着院中众人射来。禹政和蒙获狂怒之下,各举兵刃遮挡碎瓦粉石,众军卒只觉耳边咻咻风响,顿时哀嚎一片,纷纷掩面向外奔逃。禹政暗自诧异,忽见水风和甄嫣娘二人,携手飞纵而起,不由喝道:“往哪里逃?”身形掠起,正要阻挡,不料二人身法之快,远胜于己,长剑还未刺出,二人已跃上屋顶,转眼之间,花不暖领着二人已飞掠过几处屋面,只是焦急之下,不作片刻停留,往后院奔纵过去。众人方才醒悟,早已不见三人踪影。

    当夜经甄嫣娘这么一折腾,金司城军自是以为玄山军图谋不轨,派西岩道场弟子潜入城府作乱。南宫烛等无不惊惶,又加派人手在城府内外搜查,终究是一无所获。

    当日花不暖领着水风和甄嫣娘逃离别院后,在屋面上飞掠了一阵,又恐被人尾随,这才纵落在地,东窜西逛的胡乱走了一遭,这才绕回后院屋中。花不暖本就奔波劳累了一日一夜,体力尚未恢复下,又心急火燎的赶去救助甄嫣娘,待得进到屋内,只一屁股坐靠在椅子上,近乎虚脱。水薇和水萍见到甄嫣娘,齐声叫道:“师父,你来了。”一左一右抢过去搀住,二人欢声笑语一番,显得欣喜若狂。甄嫣娘笑骂道:“你们两个小妖精,这趟表哥也见着了,只是被困在这南关城了,看你们以后还敢胡闹!”水薇一眼见到花不暖瘫倒在椅子上,摇了摇甄嫣娘手臂,娇声道:“师父呀,这些事以后再说,花哥哥怎么了?”

    花不暖调息了片刻,缓缓睁开双眼,透过灯烛往甄嫣娘望去,但见她容颜秀丽,十分妩媚,与水风所称谓的太师姑年纪大相径庭,当即拱手道:“花不暖浑身无力,不能起身相见,请甄姑姑恕罪!”他见水风唤她太师姑,索性就管她叫姑姑。甄嫣娘笑道:“哎呦呦,这嘴像含了蜜糖似的,真讨人欢喜。”水薇呸了一声,顿时不乐意,迈上两步,怒嘴道:“花哥哥,我们四个都是同一辈。我们姐妹只能叫师父,疯子哥碍于宗门规矩叫师父太师姑,本来就很乱了,现在倒好,你又唤师父作姑姑,真是乱上添乱。”水风接口道:“阿薇,你师父都乐意不暖这么叫,你又来操这闲心,这次要不是不暖,咱们有大麻烦。”水薇啐道:“疯子哥就知道护着花哥哥,凭师父的修为,便是孤身一人,区区几个大觉观弟子还奈何她不得!”甄嫣娘哼了一声,怒道:“阿薇,我跟大觉观弟子这番比斗没占到便宜,你别整日往师父脸上贴金。难道修为是靠吹嘘得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