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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番外:你是前世未知的心跳

    小仙婢低垂头恭敬道:“方才岐黄仙官已随小仙去瞧过梵音,断言姑姑所说无二,只不知她为何伤得这般重,说是旧疾未愈又添新伤所致,后又伤上加伤,才致梵音气血逆流,仙官只能勉力一治。”

    神帝将兵书丢在御案上,身子一沉道:“伤上加伤是何意?”灵犀向来是个做事公允之人,断然不会欺瞒于他。再者,琉璃宫也断是不会无故欺辱了个小仙去,她真若魂飞魄散,此事传出去当真免不了要指摘琉璃宫的不是,他到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了。

    小仙婢答不上来,神帝便随灵犀仙子去往秋荷殿走了一趟。无双宫中,岐黄仙官则命人将梵音扶起喂药,她如今病得越发严重,竟是连喝药这等小事都无能为之。

    梵音双眼发沉,只觉自己置身于酷热中,灼得她全身滚烫,她在无边的烈火中焚烧,分不清混沌与现实。她很想看清面前的人,但她试了几次终是放弃了。她想起了上次伤重也是如此,她想问扶桑自己是不是快不行了。至少在她临死之前总算是见过他了,那便也不枉此生不是么。

    她忽然看到了一束光自眼底慢慢满溢而出,而光的尽头有他。他面色沉肃,着紫金冠,白衣出尘,正款款朝她走来。难道是回光返照?她扬了扬唇,很想扯出一抹笑来,即使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也想让他记住她的笑。如果遇见他要花光所有运气,她亦不悔。

    他来了,光便自他敞开的门扉中来了。岐黄仙官见着他自要见礼,他虚一摆手便从他手中将她接了过去。梵音仍靠在扶桑怀中,神帝觑了她的脉斟酌起来。他的呼吸离得那么近,近到扶桑都觉着自己心跳略有不稳,她尴尬的挪开了些身子。神帝他即便连一眼都未瞧过她,也会让人不觉受他吸引。尤是他神情专注做事的样子,将他那种无上尊贵,鄙睨天下的气势展现无遗,试问哪个女子能抵抗得住其风姿?她也不过是个六根不泯的小仙。她忽然能明白为何琉璃宫规要如此森严了,若是换成旁人口中的听闻,盛况只教人不敢想象。

    岐黄仙官道:“启禀帝君,梵音小仙本应是将死之人,然她体内有魔界圣草蕈幽草护体,与无相心经加持才勉强撑着,可她飞升时灵力冲体,又受了天刑,本就应是伤势尽显,然蕈幽草强行压制,后又连番遭遇雷刑,褫夺百年灵力。看似是微小的惩戒,却再难让其承受,势才病如山倒,倾轧心性,令其堕入混沌。”这就是梵音所有的病症所在。可要将一个将死之人救活,恕岐黄仙官未能有这等通天本事。

    扶桑不敢相信梵音竟病得如此之重,难道她真要死了?印象中的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他们虽相处的不长,但到底也不想她就这么死去。祈求道:“帝君能否救救梵音,她是有些莽撞,可她心性不坏。”

    他探了探梵音天墟,只觉是棘手。恰是此时梵音浑浑噩噩中抓住了他的手,不知是否是高热不退的关系,她的指尖温暖,触着他沁凉的掌心竟有种奇异的触觉。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他挣了挣,愣是没能挣出。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这到好,他不救也不合适了。

    “帝君若是怜惜这小仙,下官定当全力配合。”岐黄仙官叩禀道。这位仙友也算是运气好能病在琉璃宫中,不知是积了什么好运。

    好不好运的梵音病得浑浑噩噩自是无从感叹,她在混沌中看到了那个心之所念之人,然而很快她又陷入黑暗中。她想找他,她想告诉他,为了来到他的身边她走过太长远的路,她觉得很辛苦。因为哪怕她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也看不见她,他的眼中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她,更不会知道在他不知晓的年月中有个女子痴心相付,默默地将他藏在心底,不为他能有所回应,只为了能在某日忆起时还能感叹一句,原来他们早就相识,只是不知。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哪怕走得再辛苦都无从抱怨。她只是有些想她的家人了,以往她每次生病阿娘都会陪着她照顾她,哥哥们会去邳娑宫外的枣树上摘青枣给她吃,酸甜可口的青枣将她满腹委屈都化作了虚无。她爱吃青枣,小时候为此没少偷偷爬树,被邻里乡亲说她没个正行,她会坐在枝杈上边吃枣子边用枣核打那些嘲笑她的贵公子。彼时她还是受万千宠爱的七公主,那些贵公子被她打了又不敢还手,只敢偷偷哭鼻子,真是没出息,有本事就打回去。那时稍大些时候,他们懂了什么叫尊卑有别,更小些时到是能同她打上几架。他们总是挑衅地说:“梵音,有本事就别仗着公主的身份,打架打的就是气势,用身份欺压人是怎么回事。”是了,小孩子打架哪管许多,她就是不仗着公主的身份照样能将他们打趴下,仗着身份不过是给他们面子,疏知反是她让着他们。她或许也并不止是爱吃青枣,她只是爱那段无忧的回忆。从前不觉着那些散漫小事有何珍贵,如今竟连回忆里打架的人都成了细细品味的青枣,无论酸涩,总是美好。

    “阿娘,阿娘……”有些苦她此生都不得与人说,却是很想告诉她。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愚蠢,为了个不可能的人将自己逼入绝境?然而谁又能明白她所祈求不过是能看到他。如今心愿既已了,她又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她的泪猝然滴落在他掌心,神帝凑得近了方断断续续听得梵音念叨着这两个字,她似是有无尽的委屈不得诉说,眉宇低低隆起,脆弱又无辜的像个孩子,脸上染满了泪痕。他想掰开她的手,终是难忍。他自幼时父神母神便双双身归鸿蒙,未曾一日体会过父母疼爱。所有的委屈苦痛皆是自己煎熬着,那时他不曾想过躲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是如何的,只知责任所在他本该承担那些肩负的职责,他也从未想过要推托,并且一直坚守着。可他想如果父神母神还在,他是否会像她这般有个惦念之人呢?无论冷暖,委屈苦痛,总有个人会在远处等着他。天帝总说他冷情绝性,可他是神,他无需那凡间的烟火人情味。然而看到她的泪,他似是忽然也被她带到了情境中,感叹着她的苦痛。她还不过是个孩子心性,可他又是怎么了,怎同她一般善感起来。莫不是也被这小女孩心性给感染了?谁叫她哭得那般伤心,终教人不忍呢!

    此时无双宫中只剩了他们,不知是破天荒能看到神帝照顾人,还是心想着他能将人救回来也就放宽了心,到是都跑得无踪影,将这烂摊子撂给他。就连那岐黄仙官信誓旦旦要配合,现下也不知到什么地方躲懒去了。美其名曰不可打扰他,怕是担揽麻烦吧。

    神帝无法,只得亲自照料这小仙婢,他唇瓣挽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也不知她担不担得起他亲自照拂的福分,慢要折了仙寿才好。不过如今她半死不活也无所谓仙不仙寿了。可他被逼着做这种事却是第一次,然而……无从下手该如何是好。

    他将梵音搀起身,拈诀在她眉宇间搭了座桥,指尖灵力便由天墟徐徐侵入其体内。他的修为精纯,此时的梵音就像是块沾了水的海绵,不断摄食着他的灵力。怕一次度她太多反而会弄巧成拙,他将灵力及时收回,先度了她五百年。摄了灵力的梵音稍倾脸色方有了丝血色,他再探向她天墟时她身体如无可依托的浮萍,摇摇摆摆。眼看着就要坠向云石,他顺势一揽,她便落入了他怀中,额角砸在他胸口,让他切切实实心口闷顿了下。那看似无甚轻重的一下,令他眉宇微微有了褶皱。她身上的温度尤似未退,正从隔着衣料的肌肤密密实实透到他身上。他此生从未如此与一个女子亲近过,不过在他看来梵音尚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他也只将她当个孩子来看。

    他抬手轻轻将梵音揽住,像是哄孩子般将其枕在自己身上。不知梵音在梦境中梦到了什么,原本不安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枕着他身上似是好眠,又抱着他不撒手。他微微怔忪了下,才抬起手脉脉抚着她及腰墨发。她的发丝柔软,散在他腿上像是披了层云泽,又如上好的墨玉。她无知无觉沉睡的样子,像片不染纤尘的霜雪,澄澈无杂。令他忽然想起当年天地混沌初开时,为统六界,他也是这般毫无杂念的征战,心中所念所想一般无二,与他共同征战出生入死的诸多同僚何尝不是亲如兄弟,那时的他们可曾想过也会在有一日殊途分别。然而时过境迁,那些人不是羽化就是早已生了私心,谁还能亦如当初记得那段嵘峥岁月。所以他早早就退出权利的舞台,不再理那些事,就是为了不想看到任何与他背心而弛的事再发生。如今看到她,好像总能勾起他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