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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夏

    白城没有死,是的,他还没有死,但一个人怎么会在马蹄践踏了自己胸口后活下来,没有人会相信,但如果看见了白城,就会相信,因为他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白城不仅活了下来,体内的器官也恢复了七七八八,白城自己内心也很疑惑,但他此刻却没有想着这些,他只想回到营内。战役已经结束了吗,明早是否还会继续?白城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的走着,四周全是尸体,有乌鸦停驻嘶鸣。

    白城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少次在尸体摊中爬了出来,从一开始的惧怕都如今的麻木,他觉得自己也该属于这众多的尸体中的一员,可是他却害怕着死亡,为什么呢?是人的天性使然吗?

    白城没有用刀砍出一条路出来,他需要节省力气,同时也不想对着这些已经牺牲的人再做出不敬的事,他踏在尸体上,一步一步,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下沉。他想立刻跑出这片尸体摊,可是一跑那掩藏起来的恐惧也会不可阻挡的爆发出来。

    白城突然脚下一空,右脚陷入了下去,他忍住内心的恶心看着下面,同时想把右脚拔出来,可是这一眼,他看到了常远,那个曾经跟着他后面一直抱怨这抱怨那的人,如今只剩下了头颅留在战场,躯体也不知道是那具了。白城蹲了下来,伸出手想闭上他那充满恐惧的眼睛,可是却没有闭上,白城试了几次,仍然没有效果。“唉~”白城突然叹了一口气。他抱起常远的头颅,轻轻的哭了起来,很久,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人死后也会带着生前的恐惧吗?还是说只有一刹那或者是一辈子。然后放下了头颅,擦干了泪,不回头的离去。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白城找到了军营,也看到了梅云,也通过梅云把白城带进了军营。

    “你还…还活着?”梅云疑惑的问道,无论什么人看到白城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啊…为什么我还活着?”白城也转头问着梅云。

    “活着就好…就好。”梅云此刻也有点庆幸。无论任何人看到一个人被马蹄践踏了胸口,然后那个人却在几天后出现在你的面前都会庆幸。梅云也不例外。

    梅云把白城送到了白城的帐篷,白城突然转头对着梅云说道,“谢谢!”然后进去了帐篷里。梅云看着白城离去,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次他的背影,却是头一次见到他转头。他也看到了此刻他的眼神,灰暗,孤独,抑郁,疲惫。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神能在如此颓废阴暗的情况下活得很久很久。他相信白城心中有着故事,可是他却想不到一个二十岁的人心中却又岁月沉积久远的故事。

    梅云也回去了,他不知道这场战争还会持续多久,曾经的豪言壮语也变成了空谈,他突然觉得自己曾经在白城眼中会是如此的可笑吧。因为他感觉到了疲惫,这是人不可抗拒的感受,当理想与现实天地之远时,人们都会感到疲惫的。

    但是下一场的战役却迟迟没有来,北燕突然没有动作。可是气氛也逐渐变得压抑,如同暴雨之前的黑云层层。

    镇北军开始慢慢的往青州州城移动,关于这一战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投入的准备也越来越仔细。北燕在等什么呢?东周又在等什么呢?

    天气变得炎热,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月份。北燕从一开始的小规模交遇战到如今已经闭营不战,天气很热,心却很冷。

    东周的支援终于到来了,三军再次充实。梅云的逐鹿营也再次满了三千人,哪怕多数的人也是新兵,可是这几个月的时间,梅云听从白城的建议,每天的操练严格了许多。梅云看着新兵脸上的兴奋,不服,愤怒。他突然觉得很欣慰。几个月前他们也是如此的态度,可是又陷入了悲伤,而今几个月的时间,那些人如今在哪呢?战场上已经牺牲的他们会想到自己的头颅横飞,喉咙穿破的时间吗?

    这时候梅云看到了不远处的白城,正躺在青草地上晒着太阳,不由得上前踢了他两脚,白城突然觉得很委屈,对着白城指向梅荣,他此刻也躺在地上休息。气的梅云怒火冲天,跑过去对着梅荣拳打脚踢,整的梅荣十分懵逼,今天云哥是吃错药了?梅荣心中想到。可是转眼一想,云哥也不吃饭了阿,于是梅荣懵逼的看着梅云。梅云心中更是恼火,这尼玛同样是一个爹娘生的,这弟弟为何让自己操碎了心。

    白城看着两兄弟不觉的想笑,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认识的另一对兄弟。可是转眼之间他内心又变得无比悲哀。余岁死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一声怒吼,那对着余年的眼神,都令白城无比的心碎。而如今余年也不见了踪迹。如果他们不曾来到倒云关,结果会不会是不同呢。

    白城没有思考多久,结果梅家两兄弟还在纠缠,营内有不少人也看起来了热闹,不停的指指点点那一拳不该直接打过去的,应该是做虚拳的,那一脚踢得很好,正中胸口,不禁叫好了起来。

    白城连忙跑过去对着梅家兄弟打着哈哈,对着梅云说道梅荣还不懂事,咱们不跟他计较,转眼又跟梅荣说道那梅云更年期提早到了,咱们忍耐点。梅云也注意到了营内的不少人都看起了热闹,也不再与梅荣纠缠,瞪了一眼梅荣后又转身笑眯眯的对着营内的众人说道,“操练内容再加一倍,上午没有做完的不许吃饭。”众人一片哀嚎,这他娘的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去了。却不敢忤逆梅校尉的旨意,哭着脸操练了起来。

    白城找到了梅云,没有为众人求情,反而赞成他的做法。但是白城找梅云可不是为了这件事。

    “梅将军,还有多久的时间?”

    “不知道,拖得越久局势就越看不透,上头也没有指示。”梅云疑惑的摇着头

    “找过陈将军了吗?”陈将军也就是陈中郎将陈深。

    “找过了,陈将军也完全不知情上面的安排。”这时梅云突然疑惑的看着白城,“你在着急?”

    “不急不行阿,北燕的目的不仅仅是青州,如今已经抵达了青州州城,他们为何不一鼓作气的进攻,而是停滞。不是发生了变故,就是想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攻城,兵力可真的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的阿。看不透北燕的布置,拖得越久,局势也越危险阿。”

    梅云点了点头,“我也是此意阿,奈何主动出击不得,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梅云叹息的说道。

    天再次黑了起来,突然雷声大作,倾盆大雨突然下来起来。这是夏天第一次大雨,在夜晚猛的爆发出来,像是要摧毁人世间的一切,但却动弹不了北燕与东周的军营,仿佛两块巨石,耸立在地面,不肯动摇。

    白城躲在帐篷内,大雨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只剩下了雨声以及雷声,白城突然想到出去淋一场雨,他没有遇到过大雨,这使他很兴奋,内心的焦虑一下子少了很多。可是他没有出去,他把双手伸出去,雨打在手上,有一点冷,也有一点痛,天气却没有变得凉爽,反而更加闷热。白城脱掉了甲胄,汗水粘在后背上很不舒服,他想去洗个澡,在大雨中洗澡。

    整个晚上都在下雨,早晨的时候雨才停下,众人出来看着水泥混合的地面,闷热感传了出来,夏天,终于来了。没有士兵愿意在夏天打仗,这比寒冷跟能使人发出懈怠的情绪,身上的甲胄也不再是保卫自己生命的良物,可是这关键性的战争,却在这时候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