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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自从张曼路说出要跟邵安结婚的话,就日日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又邀着他去百龄餐厅共进午餐。

    “张老板,近日生意不太忙?”邵安客气地问。

    “生意再忙,也得有空吃饭,民以食为天。”张曼路并无一丝尴尬,大方地回应。

    “这家餐厅很难订位置的,清真味,又干净又好吃,你看,座无虚席。”张曼路扬扬眉,楼上楼下果然爆满。

    邵安并没有顺着她意多看,只一言不发地喝自己的茶,只听张曼路又问,“你觉得订婚仪式订在什么时候好?”

    “随你。”邵安兴致缺缺,可张曼路丝毫不介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那就冬天订婚,等过了年,天气回暖我们就结婚吧。”

    邵安“嗯”了一声,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漂浮,指尖绕着杯口打转。

    “那下周,我联系记者,就在暇娱楼吧,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在那儿。”张曼路温柔地笑起来,眼里盛满细光,眼下真像是一个初识爱意的小姑娘。

    饭菜就在这时被适时端上来,张曼路继续说,“然后我们去凯哥归好不好?好久没有跳舞了。”

    听到这儿时,邵安才缓缓出声道,“一切还是从简吧,蒋委员长今年刚提倡了新生活运动,又禁舞,还是积极响应政策吧。”

    张曼路欣然答应,“好,都听你的。”

    她给邵安夹了一筷子红烧鱼,“这鱼做的特别好,你尝尝。哎,孔记者怎么样了?”

    邵安不动声色地将鱼肉拨到一边,不冷不热地回答说,“还好。”

    “她还在重庆吗?有日子没听见她消息了,我还想着哪天去看望一下呢,小姑娘受了不少苦。”张曼路若无其事地看一眼那块被放至一旁的鱼肉,又动手给邵安夹了一筷子茄汁菜包。

    “她不在重庆。”邵安索性放下筷子,说了这一句之后又说道,“去趟卫生间,不好意思,你先用餐吧。”

    她的心思远比表面上看得深沉,她根本就没有放心下孔令仪,他不能等她出手,否则到时覆水难收。

    张曼路幽幽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风轻云淡,握着筷子的手却是一紧,眼神也暗下去。

    深夜邵安接到一通电话,来自方锦禾久违的声音,“我在重庆,我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来家里,我让人送你离开。”

    电话那边方锦禾一笑,“已经连累令仪了,怎么能再连累你们,我不回来,令仪就没办法安心生活,行动队那帮我知道,盯着的人不会轻易就撇弃掉的。”

    “她不怪你,你又何必?”

    “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我愧对她,我心难安。你不用再劝我,我心中自有了断。只是我听说,你要跟张曼路订婚?”

    邵安握着听筒的手在发烫,“我不该这样是不是?”

    这时方锦禾才意识到,邵安是他的表弟,他一个人独自走了这几年,来年才是他二十五岁的人生,这样年轻。

    他把她当成真正的姐姐,此时唯一可以询问一句的人。

    “你没有错,本来就有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而且我相信你,不会对不起令仪更不会对不起自己,只是邵安,不要破釜沉舟。”

    她明白了他的孤注一掷,血脉这东西真是神奇,外人都道邵安傍上了张家这棵大树,只有她明白他的挣扎与决心。

    “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现在能依附的只有张家,能保住邵家,能保住令仪。

    “令仪会平安的,你不用再担心她了。”

    邵安心中一跳,“不要胡来。”

    方锦禾呵笑一声,“我胡来的事还少吗?只是邵安,我没有通共,我只是选择了我的信仰,我只是……”

    “我知道,令仪也知道,她说即使你真的做了那些事,她也不后悔。”

    方锦禾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带了几分颤音,“多谢,日后,多保重。”

    “方锦禾……”

    “他们放不过我的,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一个人了,我心甘情愿的。还有,臭小子我是你表姐,怎么老是没大没小的?”

    邵安生涩开口,“表姐……”

    “行了,给姨妈带个好,别告诉她我的事,就说我出国了。”方锦禾故作轻松,放下电话,心中长舒一口气。

    行动队逮捕到方锦禾的时候是在剧院,方锦禾用所有钱包了场,舞台上正演着富家女爱上寒门子弟的故事。

    “我爱他,爱他的贫穷却不卑微,爱他的清高却不狂傲,爱他的固执却不偏激,爱他的平淡却不冷漠,爱他的独善其身却不失礼,爱他的信仰,爱他的一腔孤勇,我爱他,便是爱他的全部,除了生与死,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停止思念他,爱他。”

    舞台上女主角深情演绎,一句句台词说到了方锦禾的心上,舞台落幕,剧院的门被猛然推开,冷气便直钻了进来。

    她闭上眼,听着身后接近的脚步声,脸上是释然的笑。

    时先,我们还是,走到了一条路上。

    ……

    孔令仪还没回市区,邵安就来了老宅。

    先去给孔妈妈上了香,他穿着最初孔妈妈做的那身西装,拿着香拜了三拜。

    转过身看见孔令仪一身清冷,想起父亲去世那年他也是如此,站在灵堂看着前来吊唁的人,人人都说他绝情,竟然没有为自己的亡父流泪。

    父亲走了,他就是一个人了,弟弟有前路要走,母亲不能再承担更多。现在孔令仪的难过他最清楚,冷静不是冷情,有时候泪在心里流。

    他这次来带了许多东西,孔令仪爱看的书,新给她买的衣裳,她爱吃的零嘴,带了一车过来,张芝兰瞧见了,平常定要调侃一句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看着只有满心安慰。

    这样让人心疼的丫头,再多疼一些都是不够的。

    “这是怎么了?你不打算让我回去啊?”孔令仪站在廊檐下靠着邵安的肩膀问。

    “最近那边出了些事情,你先在这里多带些时间等我,到时候我带你和妈妈一起回家好不好?”邵安环着她的肩膀,轻声询问。

    “好,没关系的,我和邵姨在一起很好的。”孔令仪眨眨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今天的邵安跟往日不一样,孔令仪做什么他都要跟着一起,要挨着,要牵着她的手,要十指相扣,要紧紧不分开。

    孔令仪觉得他反常,问他他也只是笑而不语。他只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着孔令仪,最后的拥抱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如果没有邵安来之前一个同事打给孔令仪的一通电话,也许她会满足于此刻。

    但这时,她已无法自欺欺人。

    “令仪,你知不知道张曼路张老板要订婚了?男方是邵安邵老板。”

    “令仪,方锦禾回来了,被特务处逮捕,自杀在狱中了。”

    张家为什么无缘无故帮她,她其实一直都记得。方锦禾以前总爱开张曼路的玩笑,逗她说张老板有多欣赏邵安,让她可要把邵安看好。

    她不介意但不代表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锦禾,你怎么回来了?你该走得远远的,去做你想做的事,一生过得轰轰烈烈。

    散了,都散了,她不想去争,不想去问,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呆着,直到风浪安息。

    她看着汽车越来越远,心中默念,邵安哥,你往前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