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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世上人多君子稀

    “茗香阁的规矩,说一个故事送一壶茶,若是说的好,客人们打赏,您还有三成分账。”

    店小二将茗香阁说书的规矩说了一遍。

    老人点点头,看样子已经年逾七十,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佝偻着背,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显然生活拮据。

    他颤巍巍的走到台上案前坐下,枯瘦斑驳的手掌端起小二送来的茶盏亲亲抿了一口,这才说道:“山高石广少白玉,世上人多君子稀。”

    声音苍老,中气不足,没有说书人的半点抑扬顿挫,反而像是临终遗言,其声哀鸣,只听他缓缓说道:“且说璃安有一鳏夫,名唤凌生,出身非名门世家,也非书香门第,乃出自乡村偏壤之贫寒人家。

    这凌生是个苦命人,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其伯父家中,因伯母不喜,常遭辱骂虐待。

    凌生心下怨念,长大后便离家出走,一日游历到了璃安,听闻钱江河畔有一员外,为人好施乐善,便寻了过去。

    祝姓员外见其为人老实诚恳,便招其为婿,结婚后,其妻很快便给凌生育了两子一女,生活倒也知足。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府上失火,妻儿不幸葬身火海,家业尽毁,只留凌生一人孤独于世。

    此后,凌生常有痴情之举,往来寺庙之间祈祷求佛,流连妻儿坟前呢喃哭诉,众人见之皆叹其命苦,惜其痴情。

    一日,布行无甚生意,凌生便早早归家,晚饭过后,携数车存货,拉至闹市街头。

    集市之中,人潮汹涌、有耍戏的,看戏的,叫好的,叫骂的,摸鱼的,甩锅的……纷纷攘攘,乐不思蜀。

    这时,人群中忽有一人大喊道:“凌生来也!”

    一时间,热闹集市,竟是瞬息静寂无声,众人纷纷抬头驻目。

    此时,天地之间恍惚只剩下了凌生一人。

    只见他独立街头,披肩散发,身形萧索,手持一卷布匹,目中含泪道:“庭有枇杷树,吾妻儿死之年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矣。”

    此话当真是,男默女泪,人群中哽咽之声是不绝于耳。

    远处看不真切之人,只是隐约听到‘痴儿’‘忠贞’‘情义’之语。

    随后众人纷纷含泪光顾其生意,只是片刻,数车布匹便售之一空,凌生满载而归。

    此后,凌生一日比一日痴,生意一日比一日好,短短数载间赚的盆满钵满,已然是富甲一方的大户。

    却说这一天,凌生又至街头,只见他怀里抱着一女童,吆喝道:“庭有枇杷树,吾妻儿死之年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矣。”

    见众人皆默然,凌生又说道:“今伐之,枇杷树哗哗落地,恰如吾女呱呱坠地复重归。”

    “好!”

    闻听此言,人群中登时有人大声叫好赞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若凌公妻女在天有灵,见此一幕定会含笑九泉了。”

    “是极!”

    有人赞道,随后纷纷又有数人出声,贺其弄瓦之喜。

    然而,正当此时,有一道长冲至前来,原来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凌生亡妻出家为道的兄长。

    道长目眦欲裂,大声斥道:“凌生,你焉敢欺人至此?若不是舍妹托梦于我哭诉,说你凌生歹毒她死了也不得安生投胎,我还不信你竟如此卑鄙。

    白天人前痛不欲生,皈依佛门博同情赚钱,晚上美人在怀,翻云覆雨,好你个林生,今日贫道便一剑杀了你这个伪君子!”

    说罢,道长一剑刺去,只听凌生一声惨叫,浑身登时一阵蠕动化作三块人皮坠地。

    见此一幕,众人愕然,惊诧莫名。

    这时,只听那道长说道:“此为画皮,附于人身之上便可树人设而成画皮鬼,便可遮天日而蔽人心。”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退后又惧又奇。

    道长详查片刻后,又说道:“凌生身有三大画皮,一曰(卖惨)博路人同情,涨名声,二曰(卖德)提路人缘,树立忠贞人设,三曰(卖痴)蔽路人良心,赚昧心钱。

    自舍妹亡故,凌生独占家产,不顾岳父岳母,恶语相向,反目成仇,如今娶妻又生子,凌生非人也!”

    听得此言,众人这才方知,凌生此人的真面目。

    朝为怀念妻子,暮为娶妻生子。人前哭旧人,人后忙造人,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

    说到这里,台上说书老者,已然声泪俱下,然而茶楼众人却是神色各异,少许感动之人已是泪光涟涟,但大多数是默然以对,不明白老人不过说了一个故事而已何至于此。

    这时老人抹了抹眼泪,说下了结语:“脸皮几钱,画皮几两,情义万金何及银钱二两。昔日画皮者为鬼,今日画皮者为人,鬼虽可怖,却不及人心歹毒。”

    说罢,老人站起身来,身形佝偻的走下台,缓缓离去。

    众人一阵嘘唏,有人不满低骂,有人摇头一笑,不以为意,片刻后,茶楼恢复如常,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

    倒是许惊涛皱眉说道:“李哥,我怎么觉得这老头说的好像跟北城凌氏布行的凌员外有些相似啊。”

    “哦,说说看。”

    李负来了兴趣,他本就奇怪老头说个书都能把自己感动的老泪纵横,这入戏也太深了,听许惊涛这么一说,心中已经觉得这老头或许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在述说他亲眼所见的事实才会如此失态。

    有些故事你觉得离谱让人细思极恐,然而说的却是现实。

    许惊涛说道:“李哥,听说北城凌氏布行的凌员外为人痴情,三年前因妻儿葬身火海,从此奋发图强,修桥补路,积善除恶,只是希望逝去妻儿能够功德加身下辈子投个好胎,名声很好,不知跟老头口中的凌生有没有关系。”

    说罢,许惊涛又摇头笑道:“可能是我多想了,这凌员外我也见过几面,看起来虽然人模狗样但也不像是什么画皮鬼。”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险恶,是好是快岂是表面能够看得清的。”

    李负喝了一口茶,目光看向楼下街道,天下熙熙,皆为利而来,天下攘攘,皆为利而往。

    正如说书老人所言,情义万金何及银钱二两,在利益面前,又有几人能够初心不忘,始终如一呢。

    反而口是心非者,比比皆是,表里如一者,旷世难寻。

    此时,李负的目光中,老人佝偻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渐行渐远,然而下一刻,老人忽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周围之人纷纷散开,站在一旁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