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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梦女(二)

    梦中有女,为一方带。

    ——梦女

    晋国,三清观,小石潭。

    “所谓办法,便就是你。”长烟道长一脸深不可测,却是认真非常地看着采芹,“你的梦境与此中阵法中幻境互补,阵法还在,或许就有一线生机。”

    “那百姓呢?”

    “他们没办法续命,更不能复活,他们已经死了,我能做的只能让他们魂归冥地,送他们轮回转世。”长烟道长语气淡淡,表情却没有半分愧疚。

    采芹无奈摇头:“你如何保证他们可以轮回转世?”

    “我不能保证,但玉清可以。”长烟道长已经言语冷淡,“只要此局不破,只需三天,困他们三天,我的玉清便能回来,玉清回来了,他们的魂灵才能离开这里。”

    此刻采芹却有些怀疑,露出不屑表情,道:“你说过他们的魂灵就是为了复活他才被困住的,即是如此,他复活了,那些人不就永不超生了吗?”

    “所以才需要你。”她笑了笑,有些睿气流露,“你来了,你那梦境便是大解。”

    采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本就觉得她之前同她言谈许多之中隐约透露着要将自己牵扯其中的预兆,加之,若如她所说,姬蘅并非全然与她处在一线,在想从前不过因丧马失志,吕太后同父亲都已归于姬蘅一派,在看晋国王室衰颓,公子斑全然是靠不住的,大公主已然溃败,四公主年龄尚小,而今眼前的二公主,当作和解?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参与,又什么都期盼,什么都参与了,她本不愿深究,也从未怀疑,却还是在预料以外的三清观里洞悉真相,她难以置信从前那位胆小怯弱的女郎会变化如此之大,更甚为一男子疯魔,此刻还同她说了这许多荒谬言语,因她直言说自己便能解困,备受震惊,可即便是她在同她解释的字里行间中透露了什么,抛去其他,也当时让人惊骇的。

    她不懂情爱,不知情为何物,更难以理解此女对玉清的执着究竟代表什么,可她所说的办法乃是解太平城已故魂灵的方法,既是如此,她便也只能信她,左右为难,因困在此地,无形束缚皆已化作尘埃。

    便是只提及玉清,她也该知道,此女不可欺,也不欺她。

    断没有欺骗的缘由,其中究竟是否真的与她的梦有关,她心里自有分寸,其中千丝万缕,蛛网暗结,只道是去了才会真的明白。

    她点点头。

    她想着,饶是要她跳下谭去,即便再诡异的白烟环绕,却不是她想逃便能逃得过,即便她就是那般委曲求全也要护住性命的存在,只是遗憾,她原不是那类人,生也好,死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无了便是终了,是以,她想得很是凉薄,回去参加权利斗争,看鹿死谁手,亦或是,于这白烟迷蒙之中殒命,倒也图个清净。

    听天由命。

    如是想着,长烟道长却缓缓道:“你不会死在这,你命中不会有一死。”

    采芹诧异看她。

    只见长烟道长又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镜子倒影的人齐齐抬头,微微含笑,道:“他们都在等你。”

    采芹又是诧异非常,疑惑看她,便也随她上前走了两步,看向小谭,白烟滚滚,却也挡不住那几人迷蒙身影。

    “他们是谁?”采芹疑惑,“我只识得罂粟,其他的人却是未曾见过的。”

    “你未曾见过他们,他们却见过你,你与他们之间的联系,须得进去了才知。”

    “我如何进去?”

    “跳进去。”

    真的要跳进去?

    采芹低头看小谭,那几人虽有些近在咫尺的错觉,却看不清楚面容,他们也很快恢复了原样,更加迷蒙,几乎看不清楚,故而她心里想着:此谭深或不深,跳进去,会如何?

    只是眉头忽然皱起,自己却毫无察觉。

    长烟看她,似乎是下定决心般,笑了笑:“我虽得了玉清大半修为,有了些博古通今之术,却也不能看尽万物,我不知我同你之间究竟又什么联系,也不知他们同你又是何关系,不过我确是能识个大概的,你只管放心,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便都好了,都说大梦一场空,这一场空,可解梦,可救人,亦可助阵。”

    采芹挑眉看她。

    “我?”她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就是生时在三清观,有一方带,得遇一仙人赠马的过去的我,如今的我,不通道法,不明自然,思虑过多,哪里会有这等作用?”

    “你既然明白,又何必多言。”

    长烟微微一笑,见她如此言谈一番,清丽面庞灵秀动人,竟与之前那个有条不紊的女士子判若两人。

    “相信我,也请你帮我。”言辞恳切,她却也不似之前那个疯魔嗔痴的淡漠女子。

    “我终于是要下去的。”采芹长舒一口气,见她如此神色,恢复平静道,“若是我不自己下去,你也会把我推下去,左右我也出不去,再者,我下去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晓,你或许知晓,亦或许不知晓,但都同我全没有关系。”

    解梦,也是救人,双赢之举,何乐不为。

    她叹了口气,亦如三年前那名红衣矫健赛马女巾帼,满腹豪情壮志走向深谭边缘。

    白气似乎溢得更为广泛,让人分不清哪一处踩空便落了尘埃。

    “你只记得,你自己说的赎罪。”

    采芹声音清脆,一抹绿色倩影消失在白雾之中,铃铛摇晃,是珠簪步摇碰撞之声,绿意儒雅。

    赎罪?

    长烟寻着那一抹绿,淡然笑意蹿上面颊。

    晋国,太平城,玉清观。

    泅夫子、罂粟二人的对话却让一旁的公子尖疑云纷纷,方才仙家虽与他解释了一番,却都没提到要领,他自然也不清楚事情发生到哪一步,也不明白这二人间为何忽然剑拔弩张了起来。

    他心中猜测,听仙家与罂粟姑娘说了这许多,大概就是有分歧的,他二人说的似乎是一件事,又似乎不是一件事,可在他看来,他们更像在打哑谜,他二人都知晓的事情,偏他与项秦一头雾水。

    可是,他又想想,谁道他与项秦都是凡人呢?若影响不到他要做的事,他便也没那许多必要掺和,此时,心中明了,却是安静无声,如看戏般。

    项秦见公子尖似乎是想开了,表情也不似方才疑惑,却有几分潇洒自如姿态,心下疑惑不解,目光炯炯注视公子尖,眼里似乎再问:他们在说什么,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只见公子尖一脸微笑,拍拍项秦肩膀,将视线移到了罂粟与泅夫子所对。

    项秦无语,只好同他一样看去。

    泅夫子与一旁双臂交叉环抱的罂粟相视而立。

    “你以为下一步该如何?”

    “你方才不是说了,时候快到了吗?”罂粟笑了笑,有几分轻松,“再等等,马上就有结果了。”

    罂粟仰头,似乎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们等的是同一个人。”泅夫子若有所思。

    “是啊。”罂粟已经轻松。

    项秦不解看她。

    泅夫子见她此刻竟有几分松懈,本就满腹疑云的他,此刻也不得不向这位罂粟花妖提问。

    原是因他从入城到入阵都有一个极其纯正的仙气指引,他自是明了,那人不是旁人,他或认识,或不认识,究竟是仙界的神仙,只是不知哪位仙家有屠人死祭的神旨指引,竟在下界犯此杀孽。

    况且此人与布阵者,闯阵者罂粟花妖,更甚是那位即将到来的故人都都有联系,他心里清楚,神旨断不会有那般的,故而,那人决计是逆天而行,可他手法如此狠辣,却不惧天谴,不怕陨灭么?

    环视四周,仙气依旧强烈,泅夫子无奈摇头,怎么可能会陨灭?

    “说到这里,我便更好奇了,究竟是哪位高人在引导,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看你却是心中有数得很,你难道不好奇吗?”

    泅夫子一脸高深莫测,罂粟似乎也自在轻松,瞧这二人,项秦便更是不解。

    “莫非其实你便是那幕后之人,又或者说,你与那幕后之人有着很深的联系?”泅夫子语气玩味。

    罂粟却是不言。

    “你二人究竟在说哪一件事?”项秦疑惑不解,只能直直盯着他们。

    公子尖立在原地,以手掩鼻,似乎在思考什么。

    “有一个人一直在引导着我们,那个人却不是当局者,而是旁观者,从一开始我便闻到一抹浓烈的仙气,那人绝不简单,你也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泅夫子依旧看向罂粟,似乎直接无视了一旁漫步疑云地公子尖与项秦。

    公子尖、项秦二人眼神交叠,都是惊讶模样。

    泅夫子却丝毫不遮不掩,接着道:“我本就是随我徒儿来这晋国历练,却没有必要管这里的许多俗事,人各有命,他们的命如何,我去说了不算,我也懒得管,至于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我也可以毫不在意,只是你既算准了我何时要来,借机与我们偶然相遇,这些都不只是巧合。”

    见罂粟依旧神色自若,却也没有要反驳他的意思,又继续道:“既不是巧合,便是故意为之,你故意与我们相见,也很自然的融入我们,我初见你时便已知晓你的身份,你看我,大抵是挡不住周身的仙气,你从一开始就算得很清楚,欲借我来替你闯阵。”

    罂粟虽面无波澜,环抱双臂的手却松了下来,显得有些无奈。

    “罂粟姑娘,你该不会有其他目的吧。”听泅夫子一次性说了好大一堆,此刻项秦就是在愚钝也该有所怀疑,他满腹狐疑看着罂粟,表情也不再温和,“还有,你还未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公子尖看了眼项秦,朝他眨了眨眼。

    项秦撇嘴,以为他没注意听他讲话,有些不快,道:“此前你所说的成全他们,你当如何,是以,你同他们是何关系?”

    却罂粟看他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有些嫌弃道:“一介凡人,好好跟着便是,何来如此多事。”

    语毕,项秦面色渐红,心中恼怒,却发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只支支吾吾道:“你……你……”

    公子尖捂脸,他也是凡人,却还算聪明,生在幻境之中,即便是有泼天权利的君王,恐怕也只能无力摇头吧。

    泅夫子摸摸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眼神无奈看她。

    “你是不知,还是不愿说?”泅夫子又道。

    此刻的罂粟已然是招架不住,她很清楚,亦如泅夫子所言,自己似乎被他看透了,却也说不出哪里看透了,他明明没有说得那般清晰,却为何又正中靶心,恰巧控住了她动摇的定力。

    “你既算对了这个,算对了那个,何不自己算出来,我若可以说出个所以然,早便说了。”语气愤愤。

    “为何不能说?”

    再做沉默也无意义,她本就是为了报恩,如他说是,百里不是百年,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百年前就可能化为乌有的魂灵入局呢?

    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刻三人眼神全聚集在她一人身上,又不得不开口,到底能说什么?她思来想去,终究她是要来的,既然她要来,便提前告知了去,也解此刻燃眉之急。

    “等她来了不就明了了,你应该知道主公是谁。”罂粟语气冷淡。

    “百年前,我见过你吗?”泅夫子却如此说。

    “不曾。”

    “最后一问。”泅夫子若有所思,道,“你为何要帮她?”

    “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