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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碧儿的身世

    碧儿一身葱绿夹袄,内衬碧绿石榴裙,双目冷冽,紧闭朱唇,生生令那施了脂粉的脸更显苍白。

    碧儿有条不紊地一个又一个地砸着邱红梨带来的人,这些人的额头上无一例外地都鼓起一个红肿的包,但是却又恰到好处地没有流血。

    冰儿(绿石)还好,但是柳儿见状已经惊愕万分,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身子却已摇摇欲坠,还好冰儿(绿石)扶了她一把,才生生挺住。

    冀忞见过生死、经历过暗无天日的时光,但是碧儿的举动却还是让她感到无以名状的恐怖,碧儿目光阴寒,一下一下的敲砸,好像在一点点撬开他们的命门,然后,将这些人的魂魄一点点抽离!

    逐一砸了个遍之后,碧儿又在“假潘嬷嬷”头上砸了一下,这一下,竟是砸得出了血!

    碧儿不屑地“啐”了一口,在“假潘嬷嬷”跟前,举着那块沾了血的石头,由着石头上的血一滴滴地滴到“假潘嬷嬷”的脸颊上,幽幽地道:“柳香东家的,我早警告过你,你给邱红梨拍马屁我不怪你,你就是把邱红梨供到你们家的祖宗牌上,天天给邱红梨烧香磕头我也不怪你。但你为何一定要在我面前拍她的马屁?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讨好邱红梨,我也不得不忍着恶心奉承她,你可知那时候我心里有多苦?”

    冀忞知道这个柳香东家的,是个惯于见风使舵的人。邱红梨做丫鬟的时候,因为不小心打番了清姨娘的一盆汤,被清姨娘责罚。

    责罚碧儿的就是这个柳香东家的,柳香东原来给洪培菊做过长随,后来残疾了,就留在府里做点杂役。柳香东家的一直在府里做着洒扫、浆洗的差事。

    恰好清姨娘看到扫地的柳香东家的,让她负责掌嘴邱红梨。柳香东家的长得圆脸厚唇,对邱红梨这些即使不漂亮起码年轻的丫鬟们没有好印象,因此,每一下都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邱红梨的脸肿了月余才消,后来邱红梨当了管事,第一件事就是找柳香东家的算账。

    可是,柳香东家的立刻跪爬在地上痛哭流涕,陈述自己如果不听清姨娘的可怕后果云云,据说,后来,她给邱红梨洗脚,然后双手捧着邱红梨的脚,用舌头舔干了邱红梨脚上的水!邱红梨立刻决定把她收为己用!

    柳香东家的最大的特长就是,会通过别人的冷淡来彰显自己对邱红梨的忠心。

    比如,邱红梨随意经过哪里,柳香东家的见了,马上跪倒在地道:“哎呦呦!我的邱大管事,您瞧瞧您,您的眼睛就像月亮一样有光彩啊!敢情是仙子下凡啊!我可是见到仙子了,死了也不冤了!”

    说罢,又连连磕头!

    附近的其他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可是,跟着柳香东家的跪下?不合规矩,在侯府,这些仆人们,只有见到主子们、比如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姨娘们都只能是半个主子。

    或者在正式场合,比如祠堂。再或者有比较严肃或者严重的事情的时候才跪,比如,仆从犯错遭到责罚等等。

    平时,男仆作揖,丫鬟婆子行万福礼。对一个充其量半个主子的邱红梨跪拜,实在是跪不下去!

    但是,不跟着柳香东家的跪,有了柳香东家的的“珠玉在前”,这些不跪就是对邱红梨不敬!

    你看,跟着柳香东家的跪下去的,邱红梨不见得能记住,最多只记住一个柳香东家的,但是,没跪的,邱红梨个顶个记着,预备着找后账!

    这个时候,最难的,就是碧儿和胡绒儿,别的下人,跪也就跪了,反正多个主子而已,可是她们跪不跪?

    以她二人的身份,一旦跪下去,在下人心目中,就再难以站起来!可是不跪,哼哼!邱红梨那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心里会恨死她们!而且会费劲心思地整治她们!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侯府,邱红梨这个管事生生将胡绒儿和碧儿两个副管事给压制得越来越不自在!

    而这一切,碧儿认为,都源于柳香东家的开了坏头!

    前世冀忞也是恨死了这个柳香东家的,不过,如今冀忞觉得,即使没有柳香东家的,也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么不要廉耻的事情。只要,邱红梨在侯府享有着超然、无人制衡的地位和权力,趋炎附势的人就不会少!

    不过,冀忞并不认为柳香东家的无辜,这点她比较赞同碧儿:你溜须拍马随意,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能影响别人、拖累别人!

    别说你柳香东家的自己跪自己的,大周和淮安候府里都有着礼仪规矩,你柳香东家的为了邱红梨这么一个伴主半仆的人坏了规矩,你就别怪因为规矩被破坏而受到伤害的人的报复!

    碧儿慢悠悠起身,手里还握着那块石头,走向焦公公,焦公公惊慌失措,想站起来跑,竟是腿脚发软,动弹不得!身边的是个小太监看样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毒,软塌塌靠着桌椅地倚坐在地上!

    碧儿漫不经心地翘起嘴角,手里把玩着那块滴血的石头,用一个指头蘸了一滴血,在焦公公的衣袖上蹭了蹭,问道:“焦公公,您说,哪位是潘嬷嬷?”

    焦公公努力挤出一张笑脸:“碧儿姑娘,我不认识是侯府的人,你说哪个是就是哪个,可好?”

    碧儿拿出一条帕子,给焦公公擦了擦汗,然后在几个小太监面前抖了抖,然后包起那块砸人的石头,放到焦公公手里道:“公公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笑纳!您老也来了有时候了,赶快回宫复命吧!”

    焦公公一喜,站起身欲走,碧儿又道:“让这几位公公,把这个冒名顶替的蠢妇扔到侯府门口!”

    焦公公刚欲发作,碧儿举起一个小香囊:“公公息怒,他们几个中了一种软筋散,刚才帕子上的解药不足,剩下的在这里!”

    焦公公气得一挥手,虽腿脚绵软,步履拖沓,但总算是逃离了丹桂苑。几个小太监,身子虽然发沉,但是四个人对柳香东家的又抬又拖,倒也不难。

    面对丹桂苑内外横躺竖卧这些人,冀忞主仆也顾不上了,先过去解开潘嬷嬷的捆绳,扶她坐下。

    这时候碧儿已经返回,只见她拿出一个小瓶,打开塞子,先是在丹桂苑外的人的口鼻出停留片刻,然后又回到里面,如法炮制,冀忞想这是让他们吸吸瓶子里的药剂,可能是解药。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丹桂苑外的人先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但是却不言不语,神情呆滞,似梦游般,旁若无人地四下散去。

    紧接着,院子里的人也一如这般,转眼间,丹桂苑内外走了个空!

    丹桂苑冀忞住处的客厅,碧儿一口一口地喝着茶,看着身旁的绸缎和首饰,笑道:“忞儿小姐,其实奴婢喝不出来什么门道的,不过丹桂苑的茶和物件,必然是好的!谢忞儿小姐赏!”

    冀忞微微一笑:“你今天救了潘嬷嬷,贵姨娘和我感激不尽,一点薄礼,略表心意,还请你莫要嫌弃。”

    冰儿(绿石)冲碧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要了我们小姐那么多的血,还好意思要绸缎首饰!真是见钱眼开!要这一次血还不够,以后还想要我们小姐给她血,哼哼,等着!到时候,看谁流血!

    冰儿(绿石)暗想一定早点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世子,世子一点不会放过这个碧儿!

    碧儿视若未见,继续道:“忞儿小姐,我说的交易,您不妨再考虑考虑。我先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了复仇!为了夺回我应得的一切!”

    冀忞垂眸,端起茶杯吹散蒸腾的热汽。

    碧儿自顾自地道:“我的娘亲和成冰姣的生母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本来外祖父要把我的娘亲嫁给成侍郎做妾,可是,成冰姣的外祖母,是外祖父的继室,我的外祖母是姨娘,成冰姣的外祖母找个借口将我的外祖母和娘亲关进柴房,让成冰姣的娘亲进了侍郎府。等外祖父去世之后,我的外祖母一病不起,成冰姣的外祖母不给医治,外祖母不久也随外祖父而去。成冰姣的外祖母就又将我娘亲许给了一个屠户,得了屠户两千两银子。我就是那个屠户的女儿!”

    碧儿语气平静,冀忞不由得抬起了头看向她,心道:“难怪碧儿下手稳、准、狠,不仅报仇心切,恐怕那份力道也是随了她的爹爹。”

    碧儿迎上冀忞的双眼,继续道:“我爹爹生性粗鲁,如果不是好酒好赌,对我娘倒还不错。我六岁那年,爹爹被人讨债,又被打折了腿,不能再干活,后来家里越来越穷,爹爹也病死了。可是爹出殡那天,我才知道,爹爹欠下了大笔的赌债,那些人把我和我娘亲抓走卖掉抵了债。”

    冀忞轻轻叹口气。碧儿眼中有些许波光,她从跟冀忞的对视中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我被辗转卖给几个富户家做丫鬟,最后来到了淮安候府,等我有能力去寻我娘亲的时候,才知道,我娘亲当年被卖到了妓院,娘亲不堪受辱,一条绫子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柳儿面现不忍,但终于开口道:“碧儿管事,你的遭遇我们也很同情,你与成冰姣之间的恩怨,与我们实在关系不大。可是,你在我们小姐面前说这些,太不吉利了。念你身世凄凉,今儿又帮了我们,就不计较了。你如果没什么事儿,就请回吧!”

    “忞儿小姐,”碧儿无视柳儿的提醒,直视冀忞:“如果当年进入侍郎府的是我娘,我娘就不会惨死。好,我与成冰姣的之间的仇怨你可以不管,但是,忞儿小姐,你身上的秘密,你就不想知道?”

    冀忞闻言一惊,反问道:“你知道?”

    碧儿一笑:“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