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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短暂分别

    “常闻先生擅音律,昨日未得机会讨教,不知今日可愿妾身前来讨教一二?”

    季雪初温和客气的声音,像是敲打在渐安心头的石头。

    既然没有结果,最好还是不要给自己一点幻想的好吧。

    苦笑着,渐安说:“可巧,将军昨儿个与草民说,经过一场战事,有许多将士都是客死异乡,希望草民可以为那些将士们弹奏安魂曲。二夫人若是不介意,可以与在下一道前往。”

    无论哪个国家都有这样的风俗,就是找乐师死在战场上的人弹奏安魂曲,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毕竟在这样的乱世,谁都有可能客死异乡,谁都有可能没有一个好结局。也正是因为这样,人们才更期盼死后,似乎有一个体面的葬礼,来世也能享福似的。

    到底是积攒功德,季雪初点头应下。

    殊不知,在门外某个角落里,听着她和渐安相谈甚欢,某人眸色愈发深邃。

    因着是安抚亡魂,女人就回营帐中取自己的琴,回去时发现慕景渊不在,还问了一旁的人,奈何不曾有一个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于是季雪初也不再找。

    先前打仗时所有牺牲的人,都被安置在城外的山里,赶到那里时,时间接近晌午。

    到的时候,所有遗体仅由几个人看守。

    他们见着渐安和季雪初来,眼中瞬间放起光来,招待座上宾般给他们端茶倒水。

    想来也是,寻常人家是请不起乐师的,对于他们来说,听乐师一曲,不论是什么曲子,都意味着天价。

    “在下与这位姑娘来为将士们弹奏安魂曲,因着曲段较长,最好现在就开始。”渐安似乎不大习惯他们这么热情的招待,连忙伸手推脱。

    一听渐安的话,几个人也不再多客气,只摆好位置容两人坐下。

    演奏还是十分顺利的,只不过其中有个插曲,让人啼笑皆非。

    刚和渐安并排坐下演奏的时候,守在一旁的几个人很是谨慎的盯着女人放在琴上的手,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好几步!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被那一日宛若鬼神的季雪初吓着了。

    对那些人的动作,她不予理会,只专心弹自己的曲子。

    安魂曲弹奏的时候很有讲究,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演奏者一定要心灵澄澈,没有杂念。初初听到渐安的琴声时,季雪初将这点感受的真真切切。

    甚至她还在想,自己是定然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渐安的琴艺,当真举世无双。

    原本渐安和季雪初的琴艺,单独放在外面就足以震慑所有人,眼下他们合奏,这样的曲子当真唯有“天籁”二字可以形容。

    站在旁边的兵士一时竟都听得呆了,甚至连将军过来都不曾注意到。

    唔,慕景渊一直跟着他们两个,一直到被这琴声吸引出来。

    小丫头今日穿着白衫,与同穿白衫的渐安坐在一起弹琴,当真有一种璧人的感觉。

    他打量着女人弹琴时上下飞舞的素白纤手,陷入沉思。

    谁能想到,就是那样一双细小的手,就能在顷刻间夺走数百人性命。那双手能演奏送人往生的温柔琴曲,也能演奏夺人性命的血腥琴曲。

    究竟哪个,才是她?

    就在男人沉思的时间里,安魂曲第一节就这样演奏完毕。

    季雪初在来的路上已与渐安商量好,他们一人一节,如此也不会太过辛苦。

    看到渐安仍专心抚琴,季雪初便悄然起身,想找个阴凉地坐下歇歇,怎知刚转过身,就看到慕景渊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吓得女人差点跳起来。

    缓了半晌才平复心情,她走上前,站在男人身边小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用讨论一下如何应付吴国接下来可能有的动作吗?”

    随意瞟她一眼,男人几乎是冷哼着说:“方才遇到几个百姓,想来祭奠亡人,左右没什么大事,我便带他们来了。”

    说完,往身后一看。

    顺着他的目光,季雪初才瞧见整个山坡上站了许多人,密密麻麻形成一片人海。

    这次她是真的被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唯有愣在原地。

    看到女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男人嘴角总算是浮现出些许笑意,道:“先前禹州城危急,其中不乏想立刻参军报国者,也有许多人是在那些死者的帮助下得以活命。”

    话没有多说,这些足矣。

    同样的,站在山坡上的百姓看到季雪初,也骤然想起那一日坐在城墙上大杀四方的神女,一个个都惊呼起来,似乎迫不及待想过来与她说几句话。

    从没想到自己在禹州城百姓中会有这样的名声,季雪初着实吓了一跳。

    不着痕迹的瞥了渐安一眼,慕景渊说:“晓得你一直对渐安的琴艺很是景仰,怎的眼下出来透气,不就近学习了?”

    “他的琴没有纷争杂乱,只是纯净的为曲而弹,”若有所思的看着正在众多遗体前弹琴的渐安,女人叹息,“这样的琴,我只怕此生都弹不出来,也学不到。”

    也许只有像渐安那样从不涉纷争,一生只为钻研学习更好的乐曲的人,才能弹奏出那样的曲子吧。

    听到女人的话,慕景渊倒是不置可否,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俯身在她耳畔道:“你也可以的,小初。放下心中执念已久的仇恨,从此快乐的为自己所爱所乐而活,你也一定可以弹奏出那样的安魂曲。”

    放下?

    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了解自己的全部人生后,轻轻松松说出“放下”二字,季雪初不想多说,只在心里冷哼一声。

    她的这些心思,慕景渊自然察觉的到。

    和小丫头有相似的过去,甚至现在还有无法分割的交集,他自然明白心怀仇恨之苦。

    每日将心煎熬蒸煮,他体验过,便不想让她再体验。

    过去的黑暗血腥和污浊,他自会替小丫头承担背负,只要她今生只快乐的活着,自由的去爱,自由的奔跑。

    向往自由的小鸟,又怎么能背上仇恨这种沉重的枷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