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石燕飞 » 《谭清水》被打

《谭清水》被打

    在我下笔写这个故事之前,酝酿了很久,有时看着跳跃的空格键就会不自觉陷入沉思,然后做起其他事情中断书写的思绪。

    脑子里有千言万语,到了手间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仿佛冥冥之中想要逃避重新面对与她相关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热浪席卷的夏日突然间大雨倾盆,我想起和她相遇的那天。

    我答应过她,永远不会忘记她。

    看到这里,你肯定想“天哪,又是一个老套的爱情故事,能不能有点新意?”

    不不不,我讲的是一个真实的女孩子,曾经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像彗星一样闪闪发光,带着祝福和幸运降临人间,又像彗星般快速的陨落,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在我的记忆当中,她很开朗,很快乐,即使是你为她做的很微小的事情,她都会感动到哭,在她身边你会被她的积极乐观所感染,她好像是一个从没有受到过伤害的,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迪士尼公主。

    但在我认识她之前,她并不是这样的。

    “小妹,林女士提供的材料不行,你打电话让她重新搜集一下。”

    “小妹,帮我去楼下星巴克买一杯冰美式,谢谢!”

    刚拿起电话的实习生又放下电话,“现在就要吗?”

    “对。”

    “马哥,这个月新案子别推给我了,我的行程已经满了。”

    “下午小刘跟我到宝山区人民法院走一趟,别忘了时间。”

    留下一屋子人“嗯嗯哦哦”之后,她快速推开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大家对她又敬又怕,只要她在,场面总是安静的,即使自己为了活跃气氛而讲了个笑话,也没人会笑,很冷。

    但有时候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和所有人都保持远远的距离。

    在她的桌上摆着金牌律师的称号,刻着“谭清水”的奖杯、证书、牛津大学的毕业证书依次摆放在她座位背后的书架上。

    在律师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则,这个规则和医疗行业一样。那便是人们默认头发越少年龄越大的律师,经验越丰富、打官司越厉害。

    找谭清水的人络绎不绝,可以说她是这个律所的顶梁柱,但她还不到三十岁,头也还没秃。她在年龄上的“缺陷”,总会在别的地方补足,比如犀利。

    听到“犀利”这个词,你的脑海会出现怎样的画面呢?

    她不会讲一句废话,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团队生产废话,对于她而言高效是工作的第一要务。为了高效她的发型一直没换过,利落的短发,妆容永远只化眉毛。

    作为一个开庭律师,背后会有助理帮忙收集有利于辩护方胜诉的材料,有销售帮忙跟进服务费用分期,有时还会带上新员工处理案子。

    她在一个当红明星的离婚官司中崭露头角,逐渐成为了离婚律师中的翘楚。当然,在律师这个行业,离婚律师是不被人瞧得上的,特别是在上海。

    但能把离婚律师做到金牌,接受的案子胜诉率达到80%也非常了得。她每每和同行交手,言语犀利,表情冷淡,一场官司下来经常把对面的律师被气得面红耳赤,她只等法官最终判决后,收拾文件,急匆匆离开,后面跟着助理和实习生。

    她也很擅长拒绝,拒绝客户送的礼物,拒绝同事、同行的饭局,在脚崴之后拒绝向自己伸出手的助理。

    在她的妹妹谭仙其从老家来上海玩的第一天,谭仙其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她以为谭仙其要打她,于是先发制人给妹妹脸上乎一巴掌,把谭仙其打蒙了。

    谭清水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生活,她孤傲,自负,颐指气使,认为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蠢货。自己的客户是蠢货,同事是蠢货,想要和自己谈恋爱的男人是蠢货。

    她从没有真正地去了解他人,也没有想过和某个人踏入婚姻。

    直到那个下午,小刘和她一起去宝山区人民法院。

    客户是二婚,这次又离婚了。巧的是她第一次离婚也是找的谭清水,按理说这种劝分不劝和的活计,找过第一次,下一次就不会找她。

    但这个客户没有丝毫犹豫,轻车熟路地走到她的办公室,身后飘着浓浓的香水味。她关上门,直接坐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手上的钻石闪闪发光,“谭律师,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她的第二任老公和第一任还有点像,这是谭清水团队在她不在的时候谈论出来的结果——都是光头,都有钱。

    世界上有人为了钱结婚,也有人为了钱离婚。

    这个客户显然没有普通人离婚的那种纠结,通常来找谭清水的客户都要在电话里哭诉一番跟案子无关的事情,或者在她的办公室咒骂自己的另一半。也因为这个原因让谭清水对婚姻更不感兴趣,不过能够遇到一个不说废话的客户,她会暗自庆幸自己的耳朵不用遭罪了。

    总之,当谭清水带着助理小刘来到法庭,看到坐在原告席上的客户,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高定裙子,心情不错。

    开庭审理的过程非常顺利,谭清水拿出了整理过的材料证明被告有家暴倾向,对于证据被告没有提出异议。法官最终判决两人离婚,被告方除了分割自己一半家产给原告,还需要支付原告的律师费、精神损失费等一系列费用。

    意料不到的是,判决结果出来后光头的家属们蜂拥而上,对原告大打出手,连同谭清水和助理小刘也卷进去。

    跑得再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有人尖叫,有人怒骂。

    在法警拉开混乱的人群时,谭清水的鼻血像拧开了水龙头,止不住往外流,头发凌乱,白色的衬衫被染上一大片鲜血。

    她的客户看到血,连忙爬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谭清水,“谭律师,你没事吧?”

    然后指着被告的家属们,“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给我坐牢去吧!敢在法院打架!”

    小刘吓哭了,颤抖着用自己的纸给谭清水止血,无处可流的鼻血倒流到了喉咙,引起一阵恶心,她咳出了一滩血水。

    被告的家属一直和原告对骂着,原告看着自己的衣服被扯坏,想要再上去抓挠光头,被法警拦住。

    有人打电话给了120。

    谭清水躺在救护车上,遇上了上海的晚高峰,堵车得厉害。每每在这个时候,谭清水就恨不得有个超人投掷一枚炸弹把这个城市给炸了。

    谭清水的第三个特别之处就是她无时无刻燃烧的怒火。这怒火有时没有来由,会烧到别人,也会烧伤她自己。

    她躺在救护车上百无聊赖,联系在律所的实习生,询问明天需要处理的案子进展如何,小刘看到那么多血好心提醒她,“休息一下吧,不急于这会儿。”

    谭清水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个小妹聪明点,我也没必要这么操心。”

    急诊室,医生听完小刘的描述,给她开了脑部CT的单子,原本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要去排队做CT那得等多久?

    “不就是流个鼻血吗?至于不,”

    小刘把她拉走,坚持要做CT,“现在你能不能放下你的律师包袱?这可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小刘拿着五千的薪水,操着一万的心。

    在排队做CT的间隙谭清水接了个电话,等做完CT就拉着助理匆匆走了,那张未出来的检查报告留在了医院。直到一星期后谭清水再次流鼻血,前往医院寻找当天的检查报告。

    她认为最多就是在法院被家属推倒造成脑震荡吧,医生看过她的CT结果后,用中指推推自己的细边眼镜,“你最近有没有头痛,耳鸣,恶心的症状?”

    耳鸣、恶心的感觉不是很强,但头痛倒是经常发作,毕竟自己身边这么多蠢货,需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头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一直有偏头痛。”

    “不是偏头痛这么简单。”

    医生拿着CT单子在她面前,手指指向颅内的一处白色区域,“这个地方很可能出现了肿瘤,流鼻血可能和颅内压太大有关。”

    谭清水从没想过,有一天年纪轻轻的她会和肿瘤沾边,而且还是在脑袋里,真-脑子有包。

    在那天习惯用中指推眼镜的医生说出“肿瘤”这个词以前,她不可一世,认为自己就是律师界的天才,注定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即使被别人说成三无人员(没朋友,没爱好,没家庭)也没关系,至少工作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也让她积攒了一笔不小的数额,在上海买下了一套小小的公寓。

    这是在她的老家想象不到的,她的父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有多大出息。对她的期许只停留在好好打工挣钱,能帮家里分担一下妹妹谭仙其的学费,找个人嫁了(最好在上海找个有钱人)。

    她拒绝和别人谈论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家庭,她觉得没什么好聊的,小时候一直被打,长大了等终于有能力离开那里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后来很少回去,也很少打电话给父母。

    上海是一个很势力的城市,出身草根的人没办法和精英阶层比,即使她毕业于牛津大学,也很难被平等对待。由于上海的排外,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口音,学会上海人说话的腔调,就像动画片里的狼穿上外婆的衣服,变成狼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