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会议（一）

    今天的布莱迪纳城邦稍微有点不一样。

    大街上，不论是商店、餐厅还是铁匠铺都关门营业了。

    无论男女老少，都纷纷穿戴整齐，不约而同地汇集向一个地方——公民广场。

    昨天晚上公民大会委员会以执政官的名义发布了一条告示：明日上午十点召开公民大会特别会议。但目的是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尽管人们心中疑惑，但出于对公民大会及对执政官个人的尊重，他们都遵从了告示，如约来到了公民广场上。

    公民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圆柱形建筑，柱壁镂空，镂空部分成拱门状。它由城邦内最天才的建筑师及能工巧匠费尽心力花费十年建成，其外观大气中不乏空灵、繁复又不失章法，形状比例精确规整却不乏艺术美感，既传统又前卫，收获了布莱迪纳城邦全体公民的交口称赞。

    它，就是布莱迪纳城邦的政治中心——英灵殿。名字用于纪念逝去的开拓者先驱们。

    广场上的人们在治安人员的引导下有序地进入了英灵殿，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一辆闪着黑色光芒的四驱车缓缓驶来，车头引擎盖上是一小块立体的圣穹教教徽。

    坐在车里的主教看着窗外的人们，不由得笑了。

    梅卡洛施，这就开始了吗？

    英灵殿内气氛庄严肃穆，人们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候着某一个时刻。

    安静的氛围似静水流深，积淀在人们头顶，在这压抑的空间里，呼吸心跳都清晰可闻。

    “当……当......”远方传来悠扬的钟声，像是化解冰封的精灵，在每个人的耳畔嬉戏翻飞。

    大家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用激动而崇敬的心情注视着英灵殿的中央。

    十下钟声响毕，主席台上一位蓄着长长白须的老人缓缓起身，拄着拐杖走到演讲席上，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时间已到，老朽谨代表执政官和公民大会委员会宣布公民大会第二次特别会议现在开始。在本次会议中老朽将以公证人的身份来确保本次特别会议将完全遵照《布莱迪纳宪法》原则举行，若有所相左，则吾将行使权力终止会议，还望与会者周知为好。”

    老人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右手抚胸，低头向这位伟大的公证人以及至高的宪法致以敬意。

    他今年已年逾九旬，准确的说，已经九十七了，他是布莱迪纳城邦最年长的人，也是上一任执政官，他的智慧似海一样深，他的正直日月可鉴，他的威望举足轻重，若不是当年他力荐梅卡洛施当他的继承人，甚至不惜破例召开特别会议，今天的执政官可能依旧是他，而他，拥有一个全城的人都肃然起敬的名字：阿尔卡迪奥。

    阿尔卡迪奥敲了敲手中的小铁锤，环顾会场，说道：“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城邦公民奥德赛在执政官梅卡洛施·福特菲提斯的推荐下申请进入公民大会并出任执政官第二秘书一职。”

    人群听罢，迅速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人们都在议论这个奥德赛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还没进入公民大会就成了执政官第二秘书这一空缺九年的职位的候选人了呢？

    “公证人阁下，请允许我提问。”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子优雅地举手发言了。

    “你的问题应当由执政官回答，玛利亚。”阿尔卡迪奥指了指自己身后。

    梅卡洛施从阿尔卡迪奥身后的席位上站起，先向公证人和公民大会全体鞠躬致意，接着看向那位仪容优雅的女士，微笑道：“玛丽亚女士，对于您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玛丽亚勾起红唇，散发出一种成熟迷人的魅力，一双深似水潭的眼睛缓缓抬起，注视着梅卡洛施：“我想确认一下，您推荐的奥德赛就是那个被教车接去教堂的少年吗？”

    “我想这件事情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了。”梅卡洛施也颇具风度地回以一笑，在场的其他人也赞成地点头。

    不过，会场的气氛开始蔓延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人们开始偷偷地看向一个地方——教派席位。

    越过一张张面孔，人们期望能从枢机主教那宛如精致雕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面对主教那波澜不惊的表情，无疑都失败了。

    这样不作为，无疑加重了人们的疑惑。

    一向中正的执政官，还是倒向了教会吗？还是......

    另一种情况是人们不敢想的，更是人们不愿意看到的——

    奥德赛是教会强制安插在执政官身边的棋子。

    席位间的骚动声越来越大，人们开始对这场特别会议感到不安。

    如果教派一家独大了，那执政官本人带领的学派呢？商派呢？工农联合派呢？

    此时人们想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军队。与会的各个公民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那样的存在，就算十个教会也恐怕无法抵挡，那是全城邦最大暴力的化身，而这样令人胆寒的暴力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大将军玛尔斯。

    若一切都是这位的安排，那么布莱迪纳城邦最光明璀璨的共和时代恐将逝去，接踵而至的，将会是军人独裁的军政时代了。

    尽管万般不愿，但历史的车轮一旦开始向前，便无人可以使其改道，而它驶向的远方，是光明还是昏暗，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