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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与决斗

    “忒弥尔斯,有什么话在这说吧,这里没有外人。阿兰,鸽腿你自己吃吧,没胃口的话,你可以去大将军给你腾出的房间休息。”

    奥德赛的一席话超出了人们的预料,霎时间,整栋房子里鸦雀无声。

    忒弥尔斯也没想到这个奥德赛居然两个都不选择,让她有些意外之余也让她对奥德赛有了更高的评价。

    少年终究不是市侩之人,以他的智力而言,他不会不明白刚刚的选择对他今后的仕途会有多大影响,但他依旧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与那一份骄傲。

    这个世界总是试图控制人们并屡获成功,被控制的人们有的是心甘情愿,有的是无可奈何,但很少有人在命运试图奴役他时进行反抗。

    魔鬼总是拥有比天使更美的容貌、更丰厚的财富,还有那诱人的交易条件,祂们只有这样才会比天使对人类更有吸引力。

    但一旦交易之后,你就成了祂的奴仆,命运也是一样。

    所以说,世界和命运都是魔鬼,能对魔鬼的诱惑说不的人,真的很了不起。

    “唉……”一旁的阿兰瞥了身旁的奥德赛一眼,发出一声细微长叹。

    尽管细微,但还是被奥德赛和忒弥尔斯听见了。

    奥德赛不明白阿兰为何要叹气,他懒得去想。

    忒弥尔斯倒是留了心眼,在她印象中,阿兰是个感情比较寡淡的人,漫长的时光在她身上流逝之后,忒弥尔斯已经很难想到有什么能让她为之叹气的事情了。

    “啪啪啪。”

    一道掌声在寂静的席间兀自响起。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掌声的来源,竟是达摩克利斯骑士团的团长——墨丘利。

    他不顾玛尔斯疑惑的眼神,缓缓起身,一双看起来无比狡黠的眼睛里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玛尔斯不禁头疼了起来,这个团长的老毛病又犯了。

    其实,早在墨丘利还只是一个传令兵时,就被战友称为“蛇一样狡猾的男人”。在灾难元年,他正是靠着敏捷的身手和多端的诡计,在深渊生物最密集的前线和大后方之间来回奔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巷里宛若一只幽灵,传递着改变战局的一份份情报和命令。

    谁也想不到在被征召入伍之前,他还是个成功的商人。

    “奥德赛阁下,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您说话的态度令大将军和我很是不喜啊。”

    玛尔斯皱了皱眉,心想你要为难别人可别带上我啊。

    奥德赛听了也是一愣,刚想出声辩解却被打断了。

    “你可知道你面前的那两位女士是什么身份啊?”

    “这位,”墨丘利有些夸张地伸直了一只手臂对着忒弥尔斯,“可是我们大将军的宝贝千金,忒弥尔斯小姐!”

    忒弥尔斯疑惑地看着这位平日里很是熟悉的叔叔,不知道他此时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而这位,”墨丘利又将手转向另一边,“则是我们营地尊贵的客人,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

    墨丘利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下,看看向阿兰并对她抱歉一笑。

    “古恩路德·兰,谢谢。”阿兰双手抱胸,背靠椅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哦,兰小姐!”墨丘利像是毫不在意自己失礼地摊了摊手。

    “所以呢?你要将我赶出去吗?”奥德赛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火气了,言语之中不自觉地带了刺。

    “像你刚才这样说话,在我们营地里,”墨丘利忽然降低了音调,一股淡淡的的杀伐之气从他背后渗出,简直令奥德赛如坠冰窟,“都够死一次了。”

    宴席间的气氛顿时下降到了冰点,那些不知内情而被邀请过来的人都皱紧了眉头,面对一桌美食早已没了食欲。

    不是宴宾客吗?怎么都在和这小子说话?他哪冒出来的?说话还够冲的。

    阿兰听完后只是挑了挑眉,拿起手边的高脚杯抿了一口,说道:“你们可以试试。”

    众人又是一愣,这贵客好大的口气!

    墨丘利盯着阿兰看了两秒,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怎么会呢,哈哈哈,我们的奥德赛也是执政官的得意门生啊,哈哈哈,还真别说,我还真不敢动他,哈哈哈……”

    “墨丘利,你喝多了,快给我闭嘴。”玛尔斯一把将墨丘利按回了他的椅子上,被按回去之后,这墨丘利就像真的醉了一样,闭着眼睛开始嘟囔起听不清的胡话来。

    玛尔斯站起来,端起了酒杯,对着众人:“刚刚是团长失言了,在这里我给大家代罚一杯。”

    说完玛尔斯便仰头将杯中之酒饮尽,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回应。

    忽然,墨丘利打了一个很大的“酒嗝”,引得众人又纷纷侧目,只见他含糊地说道:“你们说将军都自罚了,那我们的好学生奥德赛罚什么啊……”

    奥德赛闻言,刚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他猛地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就要往自己杯子里倒。

    “别喝了,你喝不了。”阿兰扯了扯奥德赛上衣的下摆。

    奥德赛今天确实是第一次饮酒,还是如此烈酒,要不是伴着吃了很多菜肴,他早就醉倒在饭桌下面去了。

    他现在已经接近极限了,正如阿兰所言,他喝不了了。

    忒弥尔斯见状也伸手要去拿他的酒杯,还无不担心地说:“喝得太多了吧!”

    奥德赛脸上露出十分的不耐烦,用手背推开忒弥尔斯的手后就仰头将酒往嘴里灌。

    一股刺激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里,奥德赛忽然感觉胃部一阵刺痛,像是被一只手掌狠狠攥住了,一顿翻江倒海后,奥德赛忽然弯下腰来,对着地面呕吐不止,酒杯里那未喝完的酒也倾倒下来,与那呕吐物混合在了一起。

    众人终于忍不住,开始笑了起来,其中就数墨丘利笑得最大声。

    奥德赛感到无比丢脸,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那些笑声就像一把把刀子一样肆意切割着自己那本就不完整的自尊心。

    真想……让他们都……去死!

    满腔的羞愧转化为滔天的恨意,名为愤怒的情绪占领了他的全部思想,心灵之海中翻涌起了无数巨浪,飓风混杂着暴雨狠狠地击打着名为理性的小船。

    他将胃里最后一点面包呕了出来,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双颊通红,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他缓缓直起腰来,环顾席间,看着墨丘利那放肆的笑脸,咬牙切齿:“如果可以,我想用城邦里最传统的方式来报复你。”

    所谓“最传统的方式”其实就是决斗。

    决斗前需要双方在两名及以上的公证人的见证下签订契约,内容包括自愿进行决斗和承担后果、赌注、地点、时间等。

    但近年来因为《布莱迪纳民法典》将“决斗致人伤残”列为非法,于是当人们有纠纷时,便更加倾向于到执政官委员会进行诉讼。

    毕竟,谁也不想因违法而被剥夺公民权,变成村社或贵族庄园里的奴隶。

    “哦?”墨丘利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浓了,“你要想清楚了,这里可不是城邦,是营地,你们那法典在这可是不怎么管用的。”

    “我现在只想揍你两拳!”奥德赛感觉胸中血气翻涌,他变得开始渴望暴力与鲜血,他经过龙化的心脏急促地搏动着,眼中的血丝逐渐染上一抹金色。

    “好!咱们训练场见啊!”

    达摩克利斯营地,指挥所。

    玛尔斯倚在团长室的门框上,看着墨丘利熟练地穿着铠甲,开口问询道:“你刚刚在宴会上是故意的,你什么意思?”

    “试探一下深浅罢了。”墨丘利头也不回,用力将腰间缠着的腰带扯紧。

    “试探出什么了吗?”

    “呵,嫩犊子一个。”

    “怕是等会决斗的时候有你哭的。”

    墨丘利摇了摇头,伸手去拿架在墙上的长矛,将矛头上的布条扯下:“我不是说他力量弱,我说的是城府。”

    “被我稍微一引导就上套了,又是说要把他赶出去的又是说要和我决斗的,明明喝不了酒还逞能,这不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吗?”墨丘利眼里透露出一丝失望。

    玛尔斯颔首认同:“梅卡洛施现在把他抬出来确实太早了点,不过也是教会那边逼得太紧了,竟早早就把手伸向了这两个候选人。”

    “两个?”

    “嗯,还有一个是搞科研的,以后要继承蒂米欧鲁格。”

    “这个老头子,后路倒是都铺好了嘛。”

    “谁也不知道以后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玛尔斯站直了起来,“走吧,快去挨揍。”

    墨丘利白了玛尔斯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

    “因为我深深明白血统高低的区别,他的眼睛都能出现金色了,你没赢面。”

    玛尔斯眼前又浮现了那个嘲笑自己的银发女孩。

    达摩克利斯营地,训练场。

    月色西沉,夜晚已经进入了后半夜,凌晨的微风吹拂着火焰和人群,躁动的空气扰乱着这梦的宁静。

    奥德赛瞥了一眼看台,黑压压地一片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士兵,不禁心想:“看个决斗有必要自己也带着武器吗?”

    而玛尔斯和阿兰则坐在更近一些的公证人席位上。

    唯独,不见忒弥尔斯。

    “哟,在看什么呢?”一道十分欠揍的声音传来,无疑使奥德赛的怒火又旺了一点。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原来是穿龟壳去了?”奥德赛怒极反笑,上下打量着墨丘利那身精钢铠甲。

    “还带了家伙呢。”墨丘利挥了挥手中的长矛,话语中不见一点火气。

    奥德赛也拔出了腰间的刀,在龙血的加持下,他第一次握住刀柄的手不见丝毫生疏。

    “拿个贴身肉搏的武器和我这两米的长矛比,他已经落下风了。”墨丘利心想,“唉,早知道他不懂械斗就拿那把三米长的大矛了……。”

    “开始吧,还请双方手下留情。”玛尔斯沉声说道。

    墨丘利冷哼一声,把竖着的矛猛地一横,将泛着火焰光泽的矛尖对准奥德赛的腹部就是一个猛冲。

    长矛在手,一切技巧都将被距离填平。

    奥德赛看着像一条巨蟒似地冲过来的矛也是连忙提刀格挡,刀刃以极快的速度撞上矛尖,“铛”地一声,长矛被打偏了。

    巨大的反作力同时通过武器传导到双方的手上,墨丘利双手发麻,差点拿不住矛杆;奥德赛虎口只是微微疼痛,飙升的肾上腺素削弱了他的触觉。

    见一招不中,墨丘利连忙将长矛回缩,奥德赛也乘机往前逼近两步,脚步刚落,长矛又刺了过来。

    又被格挡下来,墨丘利有些心惊,在他看来,奥德赛的打法无疑非常稚嫩,但这就是恐怖之处!

    两次都靠着绝对的蛮力化解了自己的全力一击,龙血对他的强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墨丘利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即使对方的刀刃经过重劈之后已经有了缺口。

    他加快了自己的攻击频率,长矛连续快速刺出,像是一朵盛放的铁玫瑰。

    奥德赛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丝毫不慌,用双手握住刀柄,大开大合地向长矛劈砍,每次都将那快要刺入身体的长矛劈偏。

    “铛铛铛”的金属碰撞之声中忽然混入了断裂的声音——奥德赛的刀断了。

    墨丘利笑了,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但正打在兴头上的奥德赛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残刀,拔出了袖子里的匕首,大踏步迈向墨丘利。

    墨丘利看了也是一惊,刀都没了,拿把匕首就想打败我?

    太小瞧人了!

    坐在公证人席位上的玛尔斯笑了笑,看来自己想错了,最笨拙的技巧看来也要比最强大的蛮力有效。

    阿兰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双赤红的双眸平静地望着天边,像是对这场仓促的决斗没有兴趣,又像是在等待着某个时刻。

    看着快速接近的奥德赛,墨丘利抬起矛尖,对着奥德赛再次进行突刺。

    不过这次奥德赛并没有格挡或者躲开,而是伸手抓住了矛头!

    看台上的人群也是出现了骚动,因为在他们看来用手去抓刺过来的长矛无异于自杀。

    这样做的下场大多都是矛尖从掌心滑出刺入身体。

    墨丘利见自己的矛头被抓住,冷笑一声,怼着奥德赛往前跑了起来,而奥德赛为了不让矛头刺到自己不得不往后退。

    墨丘利跑得越来越快,矛尖离奥德赛越来越近,奥德赛退得越来越远。

    就当奥德赛被推到了墙壁上后,人们都觉得大局已定了。

    忽然,奥德赛松开了右手,将手中的匕首向墨丘利投掷了过去!

    墨丘利连忙往旁边一躲,手上的力道也小了几分,而奥德赛也乘此将矛头拿开,挥舞着拳头就向墨丘利冲了过去。

    面对局面的忽然变化,墨丘利也是措手不及,连忙将长矛横着向奥德赛右边扫了过去。

    矛杆打到了奥德赛的侧腹,奥德赛步伐一滞,痛苦的神色出现在脸上。

    墨丘利丝毫不给喘息机会,将矛杆继续右转,将矛尾对准了奥德赛,那矛尾上竟然还有一个小矛尖!这一次,小矛尖没有任何阻塞地扎入了奥德赛的腹部,奥德赛大喊一声,神色无比扭曲。

    胜负已定。玛尔斯心想,就在他要站起来宣布决斗结束并让军医上场时,肩膀却被一只白皙娇小的手按住了。

    迎着玛尔斯有些惊讶的表情,阿兰开口道: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奥德赛痛苦的双眼中金芒大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