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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稷下论战

    雪后的清晨,日上东山,阳光穿窗而入,格外明亮。

    隐隐约约听到屋外有谈笑声,无心睁开朦胧的眼睛,脸上感觉到了凉意,把被子又裹紧了些,只露出脑袋在被窝外。

    无心暗道,这齐国的冬天好冷啊,我要是在齐国,冬天保准只能躲在被窝里不出来了。

    被窝里小腿往下没了温度,无心蜷了蜷身体,缩成了一团。看看已经烧完的炭炉,无心叹了口气,知道该起床了。

    明亮的阳光照在雪嫩的脸庞,无心双眸微闭,双臂伸展打了个哈欠,浑身散发着慵懒。

    噌的一下,无心坐了起来。凉意顿时袭来,无心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穿好衣服来到中厅。

    中厅里,无尘和卓瑛围案相对而坐,伊宓坐在另一边,静静地看着师兄和师姐谈笑,大眼睛眨呀眨。

    “呀!你们都起来了啊,最近赶路太紧,稍微多睡了会儿,嘻嘻!你们在聊什么呢?”

    “师姐,你来了,快坐,我和无尘师兄在聊你们小时候的事呢,好有趣!”卓瑛笑靥如花,招呼无心坐下。

    无心来到伊宓对面坐下,一把拍在无尘肩膀上,眼神不善地看着无尘,“你没有偷偷说我坏话吧?”

    “想什么呢你!”无尘肩膀一震,甩开了无心的手,顺势在无心脑瓜上来了一下,有些无语。

    说了会话,伊宓端上来热饭,几人吃完便跟着卓瑛出了学馆,往临淄中心漫步而去。

    街道两侧全是积雪,市民们都躲在家里。卓瑛便引着无尘无心来到了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始建于齐桓公田午(战国时期田氏齐国的第三任君主,非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时期。“稷”是齐国国都临淄城一处城门的名称。“稷下”即齐都临淄城的稷门附近,齐国君主在此设立学宫。故因学宫地处稷门附近而得名为“稷下学宫”。

    学宫占地面积极大,可以看出齐国对学宫极为重视。

    雪后初晴的稷下学宫景色蔚为壮观,鳞次栉比的屋舍皆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宽阔的石板路两侧松柏挺拔,时而有雪块从松柏上落到地面,激起一团飞雪。

    三三两两的学子小声议论着自几人身旁经过,踩得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脚印来自不同的方向,却大体都指向一个方向,如同一束盛开的鲜花。

    卓瑛本在前面引路,这时也回首跟无尘无心说,今日可能有大人物来学宫了,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不等无尘回应,无心笑嘻嘻点头称赞。

    四人便顺着脚印走了过去。

    四人进得大厅,只见厅中几百名学子围成一圈,圈内几张木案按长方形排列,在座的大多是某位大家亦或是学宫的夫子。

    正北面是一个身穿原色麻布长袍,须发如雪的老者,面目和善,仙风道骨。正南面则是一身华服老者,年纪稍小,满脸富贵相,身旁两个中年护卫,一看就是顶尖高手。

    卓瑛一通钻营,四人好歹是可以近距离观看这些大家、夫子的论道。

    几人的出现顿时让大厅内的学子们纷纷侧目,卓瑛、无心却恍然不觉,自顾自地看着场上。无尘却感受到了一些压力,这些目光中都蕴含着不同的心思。小伊宓更是害羞地面色酡红,干脆躲在卓瑛背后了。

    北面的老者这时已经讲完,捋了捋胡须,看着场上的众人,学子们纷纷交头接耳对刚才老者的一番论道进行交流。

    南面的老者向着北面老者拱手笑道:“听闻庄子的一席话,田文茅塞顿开啊,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哈哈哈!”

    无尘四人大吃一惊,这二人竟然是庄子与孟尝君田文!传闻庄子隐居南华山多年,不曾想今日竟然来到稷下学宫论道。这孟尝君好大的面子啊!

    “敢请夫子赐教治国理念。”孟尝君再次拱手,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呵呵,”庄子捋捋胡须,略一沉吟,接着道:“我讲个故事吧。”

    “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说完庄子眼睛微闭,不再说话。

    孟尝君点点头道:“田文受教了。”

    这时,座中立起一人,此人三十如许,散发长袍,身材挺拔,眼神深邃。他躬身行礼道:“学生邹衍,夫子所言学生以为是。”

    邹衍望向四周的学子道:“有虞氏和泰氏分别代表了两种治国理念,即儒家所谓人治和道家所谓无为而治。宇宙万物浑然一体,世间的一切变化也皆出于自然,人为的因素都是外在的,君王治国理应能够听任自然、顺乎民情,而一味追寻人心拥戴,也不过是被外物所困,终究无法超脱自然。”

    说到这里,儒家学子已然变色,愤懑之色溢于言表,邹衍却仿佛不曾看到这些人的脸色,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学生近些年学习亦有所得,今日与大家共同探讨一番。”

    “在下所得其一乃大九州之说。所谓中国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於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

    “在下所得其二乃五德始终说。世界物质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相生相克,五行有盛有衰。五行即五德,每一朝代主一德,每一德有盛有衰。三代中,虞主土,夏主木,故夏代虞;商主金,金克木,故商代夏;周主火,火克金,故周代商。五德之次,从所不胜。”

    说完邹衍看向庄子,庄子沉默半晌,睁开双眼,笑道:“邹子之学说可开宗立派矣。我辈不孤,吾心甚慰!”

    庄子的评价于众人来说,不啻晴天霹雳,任谁也没有料到,今日竟能见识到有人开宗立派!

    邹衍眼中得色一闪而逝。

    “未知邹子何以自谓?”庄子问道。

    “阴阳家!”三字如三声炸雷在众人耳边响起。

    孟尝君没想到稷下还有此大才,不由得上心了,五德始终说有意思。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卓瑛向前一步,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朝着邹衍一拱手道:“邹兄之才,小妹佩服,小妹有一疑问,还望邹兄解答。”

    众人回过神来,望向卓瑛,秀丽绝伦的容貌让一些年轻的学子心跳如雷。

    邹衍微微一笑,双手后背,道:“姑娘请讲。”

    “按邹兄五德始终之说,周乃火德,今周朝已衰,水德将代之,当今战国之中哪国是水德呢?”卓瑛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邹衍。

    这时众人也回过神来了,这小姑娘来者不善啊。不知邹衍会如何应对。

    邹衍微微一笑,道:“水德所属,乃上天注定,但此时天命未现。”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又扯到天上去了,果然是邹谈天。

    卓瑛撇撇嘴退了回来。

    “依我看,这无为而治忒也无聊,这天下非我族类,未曾泽被王化,倘我中国行这无为而治,一旦异族起而攻之,中国又当如何?”

    众人见一位妙龄美女回去,另外一名美女也来论战,不由得心呼不虚此行。

    作此提问的正是无心。

    庄子却没有回答,人群中自是有人反驳,反驳之人异常兴奋。非但庄子在此,能在美人面前陈秀一番,何等意气风发!

    “姑娘差矣!夫子所谓无为而治,自是不分中国与异族,天下大同,君王无为而治,顺从民意,天下便无纷争,世界便也太平。”

    “世界太平了,水德之朝可还是天定?无心一句话,问的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包括庄子与邹衍。

    无心像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昂首挺胸退了回来。

    “姑娘所言非也。”邹衍脸上依旧笑容灿烂,“岂不闻寿终正寝乎?世间并不存在永恒之物,有生便会灭,此乃天命。”

    邹衍一句话,无心却是无法反驳,脸上淡淡悻悻之色,看向无尘。

    无尘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啊。

    无尘上前一步,朝庄子和邹衍拱手道:“夫子所言乃治国之道,然邹兄五德始终乃天命,非治国之道也。若论治国之道,儒、道、法、墨各有其术,总的来说,道家无为,儒家讲仁义道德,法家重律法,墨家兼爱非攻,其中儒、道务虚,法、墨务实,治国之道当虚实结合。”

    无尘环顾四周,众人尽皆迷惑,他接着说:“在下以为,治国当以法为体,以墨为用,然后儒、道夹而辅之。”

    无尘说完,微微颔首,退了回去。

    邹衍尚在思索,而此前一直沉默的庄子却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