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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诡谲离奇

    曲折的长廊两旁,不知何时已燃起了纱灯,就像是平时一样。

    白衣公子,脚步未停,大步冲入前厅,厅中竟是灯火通明,一个浓眉长髯的紫袍老人端坐在梨花椅上,正是侠名遍江湖,仁义传四海的扬州城大侠,“勇义无双”,王无二!

    那白衣公子过去跪地拜倒,哽咽道:“二叔,你……你老人家来得……来得迟了。”

    王无二叹道:“你的事,二叔我听了也难受的很。”

    那白衣公子惨声道:“小侄不幸……”

    突然抬起头来,满面惊诧道:“二叔你……你怎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王无二手捋长髯,含笑道:“自然是你的师父,我那周大哥告诉我的。”

    俞佩玉耸然失声道:“我师父,他……他……何时……”

    王无二笑道:“方才他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连我都不愿理睬,我虽不知你师徒两人是为了什么争执起来,但是四十年来,倒真未见过他动如此大的火气,只有叫你师娘陪他出去散散心,也免得你们师徒又……”

    白衣公子早已惊得怔住,听到这里,忍不住脱口呼道:“但……但我师父已……已经被害了。”

    王无二面色一沉,皱眉道:“与师傅顶嘴,也是常有的事,你这臭小子难道还想咒死你师傅不成。”

    白衣少年嘶声道:“但……我师父明明已……已……”

    王无二怒叱道:“住嘴。”

    白衣公子咬牙道:“他老人家身还在寝室,你老人家不信,就去瞧瞧。”

    王无二怒冲冲站起,道:“好,走!”

    两人大步而行,还未走过迥廊,便瞧见方才昏暗的寝室此刻竟已灯火明亮,白衣公子一步冲了进去,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自己师傅的尸身竟已赫然不见了。

    王无二厉声道:“你师傅在哪里?”

    白衣公子身子颤抖,哪里还能说得出话,突然大喝一声,冲入庭院,廊旁纱灯映照,照着那浓荫如盖的老树,就连秋来的落叶,都已不知被谁扫得干干净净。

    矮几上水池、纸砚,也摆得整整齐齐,依稀惫可瞧见纸上正是他自己方才写的字迹。

    白衣公子手足冰冷,这幽静的庭院,在他眼中看来,竟似已突然变成了阴森诡秘的鬼域。

    王无二负手而立,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衣公子失魂落魄,茫然道:“我……我……”

    只见花丛中人影移动,是一位女子!俞白衣公子如见救星,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大声道:“她方才瞧见的……她就是大秦杜金逸将军,杜老爷子的女儿杜丽香,她方才亲眼瞧见了我师父的尸身。”

    王无二目光如炬,厉声道:“你可是真的瞧见了?”

    杜丽香道:“我……我方才……”

    突然间,一人大步走上曲廊,齐声笑道:“王二哥几时来的,当真巧得很。”

    只见他锦衣高冠,腰悬一柄满缀碧玉的长剑,头发虽然俱已花白,但看来仍是风神俊朗,全无老态。

    白衣公子瞧见这人,语声突然顿住,身子也似起了颤抖,更是如见鬼魅一般,面容大变,惊呼道:“张……张老伯,你……你老人家不是已……已死了么?”

    杜丽香还未答王无二话,那张老伯大笑道:“三年未见,一见面就咒你未来的岳丈人人要死了,你这孩子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吧。”

    白衣公子已经快要奔溃,霍然转身,目光逼视杜丽香,道:“这可是你说的,你……你……你为何要骗我?”

    杜丽香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如水,缓缓道:“我说的?我几时说过这话?”

    白衣公子身子一震,倒退五步,转过头,只见这二位武林名人都在冷冷瞧着他,眼神中带着惊讶,也带着怜悯。

    那老管家不知何时已弯着腰站在那里,陪笑道:“少爷你还是陪二位老爷子到厅中奉茶吧。”

    白衣公子纵身扑过去,紧紧抓住了他肩头,道:“你说!你将方才的事说出来。”

    管家竟也怔了怔道:“方才的事?方才那有什么事?”

    白衣公子惨然失色,王无二道:“除了我和张大侠外,今天可有别人来过?”

    管家摇头道:“什么人也没有……”

    白衣公子缓缓放松手掌,一步步往后退,颤声道:“你……你……你为何要害我?”

    那管家长叹一声,凝注着他,目中也充满了怜悯之色,叹道:“少爷最近的功课太重了,只怕……”

    白衣公子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道:“只怕我已疯了,是么?你们这样瞧着我,只因你们都认为我已疯了,是么,你们都盼望我发疯,是么?”

    杜丽香叹道:“这孩子只怕是被他师父逼得太紧了。”

    白衣公子狂笑道:“不错,我的确已被逼疯了。”

    一拳击出,将窗子打了个大洞,一脚又将地板了个窟窿。又似乎要拔出腰间的利剑!

    见他似要拔剑,王无二和那张大侠齐地抢出,出手如风,抓住了他的肩膀,杜丽香自怀中取出个小小的黑木瓶,柔声道:“听我的话,乖乖将这药吃下去,好生睡一觉,明天起来时,必定就会好多了。”

    拔开瓶塞,往白衣公子嘴里塞了过去,但闻一股奇异的香气,中人欲醉。

    白衣公子紧紧闭着嘴,死也不肯张开。

    那张大侠叹道:“贤侄你怎地变了,难道你岳父也会害你么?”

    突听白衣公子大喝一声,双臂振起,沈银枪、西门风如此高手,竟也禁不住这爆发的功力,手掌再也把持不住,喝声中白衣公子已冲天跃起,足尖一蹬,燕子般自树梢掠过,如飞而去。

    手中利剑更是甩出剑鞘,剑式若连绵不断的春雨,又重似不可忘尽的群山!

    正是扬州三大剑中的连山剑!

    王无二失声道:“这孩子好厉害,纵是那“连山剑”少年时,也未必有如此身手。”

    张大侠目光闪动,长叹道:“只可惜他已疯了,可惜可惜……”

    杜丽香则是一掌打出,一个红木桌应声破碎,“追,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杜丽香望着他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星光满天,夜凉如水,白衣公子燕连峰躺在星光下,已有整整三个时辰没有动过了,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他瞪着大眼睛,瞧着那满天繁星,每一颗星光都像是一张脸,在朝着他冷笑:“你疯了……你疯了……”

    星光刚刚疏落,晚风中突然传来凄凉的哭声,哭声渐近,一个又瘦又矮,年纪几近三十的女人,随着哭声走了过来,坐到一株杨树下,又哭了一阵,拾了几块石头垫住脚,解下腰带悬在树枝上,竟要上吊。

    燕连峰终于忍不住掠过去,推开了她,虽然他现在很难受,但是君子不忍见其死。

    那女人赖在地上哭道:“你救我则甚?世上已没有比我再倒楣的人了,我活着也没意思,求求你让我死吧,死了反而干净。”

    燕连峰叹了口气,苦笑道:“世上真的没有比你更倒楣的了么?……今天一天里,我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我说的话明明是真的,世上却没有一人相信,世上也再无一个我能信任的人,平日在我心目中大仁大义的侠士,一日间突然都变得满怀阴谋诡谲,平日就最亲近的人,一日间也突然都变得想逼我发疯,要我的命,我难道不比你倒楣得多。”

    燕连峰整个人倒在地上,边说边笑。

    那女人呆望了他半晌,呐呐道:“如此说来,我和你一比,倒变成走运的人了,你委实比我还该死,这绳子就借给你死吧。”

    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燕连峰呆望着他走远,将自己的脖子,往绳圈里试了试,喃喃道:“这倒容易的很,一死之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但我又真的是世上最该死的人么?”

    突也哈哈一笑,道:“就算我已死过一次了吧。”

    解下绳索,拍手而去。

    一路上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一路上他也不知是如何走过来的,他心里想着的事也不敢向任何人透露。

    燕连峰似乎全不管身后是否有人追踪,其实此刻根本已无人认得出他,他本来身着白衣,早已经不见白色。再加上全身泥污,几个破洞,就和叫花子相差无几,他脸也不洗,头也不梳,迷迷糊糊,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子。

    突听一人道:“红烧肉,白豆腐,一个好碗吃天下。”

    一个乾枯瘦小,却长着两只大眼睛的少年乞丐,手里拿着根竹竿,正瞧着他笑。

    燕连峰也瞧着他笑了笑,却不说话,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少年乞丐眨眨眼睛,笑道:“你不是咱们丐帮的?”

    燕连峰摇摇头。

    少年乞丐笑道:“你不是丐帮的,怎地却打扮得和要饭的一样,睡觉也睡在要饭的睡的地方,别的生意有人抢,不想要饭的生意也有人抢。”

    燕连峰笑了笑,道:“对不起。”

    站起来走出屋檐,呆呆地站在星光下发愕。

    那少年乞丐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像是觉得这人很有趣,用竹竿点了点他的肩头,笑道:“听你口音,可是从扬州城里来的?”

    燕连峰道:“是。”

    少年乞丐道:“你叫什么名字?”

    燕连峰回过头,又瞧了他几眼,只觉这双大眼睛虽然精灵顽皮,但却只有善意,没有恶意,也笑了笑:“我叫燕连峰。”

    那少年乞丐笑道:“我叫朱小花,只因我穿的衣服虽破,又非常的穷,但我很喜欢花。”

    燕连峰道:“哦,原来是朱兄。”

    朱小花大笑道:“你这人不错,居然跟穷要饭的也称兄道弟。”

    燕连峰苦笑道:“小弟却连饭都要不到。”

    朱小花眼睛更亮,缓缓道:“瞧你武功根基不弱,若不是武林世家的子弟,绝不会扎下这么厚的根基,却又为何要装成如此模样?”

    燕连峰一惊,道:“我……我没有装,我不会武功。”

    朱小花脸一板,冷笑道:“你敢骗我。”

    竹竿一扬,闪电般向燕连峰“灵墟穴”点了过去。

    这一竿当真快如电光石火,点的虽是“灵墟穴”,但竿头颤动,竟将“灵墟”四面的“膺窗”、“神藏”、“玉堂”、“檀中”、“紫宫”……等十八处大穴全都置于竹竿威力之下。

    燕连峰连遭惨变,已觉得天下任何人都可能是他那不知名的对头派来的,肩头一滑,闪开七尺。

    那知朱小花竹竿点到一半,便已收了回去,瞧着他冷冷笑道:“年纪轻轻,便学会骗人,长大了那还得了。”

    燕连峰垂下了头,道:“我实有难言之隐。”

    朱小花道:“你不能告诉我?”

    燕连峰道:“你若有难言之隐,是否会告诉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朱小花瞧了他半晌,终于又笑了,道:“这句话问得妙,瞧你文文静静,你是从来不喜欢多话,不想说出句话倒厉害的很。”

    身子懒洋洋的躺了下去,懒洋洋道:“只是,看你这样子,恐怕很难报仇啊。”

    燕连峰又是一惊,道:“你……你怎知道……”

    朱小花笑道:“我这双眼睛就是照妖镜,无论什么人,只要被我这双眼睛瞧过三眼,我就知道他是什么变的。”

    燕连峰瞧着这双眼睛,不觉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朱小花的眼睛却瞧着天,悠悠道:“你一个贵公子,整成这模样,无非就是江湖仇杀,灭门惨案之流,那你是其中的什么呢?”

    燕连峰垂下了头,道:“我……我什么都不是。”

    朱小花道:“那么你不如此刻就回去吧。”

    燕连峰默然半晌,道:“丐帮可是天下三大门派之一?”

    朱小花笑道:“自然是的,这四十多年虽然每次主盟的都是少林,但若不是咱们丐帮给他面子,那只牛耳朵只怕早就被武当、昆仑或者其他抢走了。”

    燕连峰喃喃道:“我若混在丐帮弟子中,想必没有人能瞧得出来……”

    朱小花大笑道:“如意算盘倒是打得真响。”

    燕连峰突然跪了下去,道:“但求朱兄相助小弟这一次,在贵帮帮主面前说个情,小弟只求能进去,别的事都不用费心。”

    朱小花笑嘻嘻瞧着他,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帮你这个忙?”

    燕连峰呆了一呆,道:“因为……因为……”

    长叹一声,缓缓站起,他实在说不出因为什么,他只有走。

    朱小花也没有唤他回来,只是笑嘻嘻地瞧着他。

    看着他垂头丧气地走入黑暗里,就像是瞧着个快淹死的人沉到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