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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归来迟迟

    因梦今夜又无梦。

    她一直睁着眼,仿佛一直在等。

    是在等归人?还是在等过客?

    圆月在窗前,月清,月冷,虽然月圆,依旧孤独。

    人也一样。

    窗外有月无风,檐下的风铃却响了起来,就好像天地间忽然有一股摸不着了看不见的杀气,忽然将这一串已安静久许的风铃振起。

    她用她那一串洁白细密的牙齿,咬住了她苍白的嘴唇,慢慢的站起来,走到窗前。

    一个身负黑色的男人,正往她的窗外走来,向月光尽头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走去。

    “贱婢,等大老板他们失去了耐心,看你还能不能这样装模作样!去死吧你!”

    江玉燕心里十分的惊慌,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来,现在自己又再一次无亲无故的在这里生存了,至于她的那个大侠父亲,她已经不敢在幻想他回来救自己了。

    老鸨带着几个跑堂的小厮又辱骂了几句就走了,原因是他们想要江玉燕出阁去春花秋月楼里做公主,毕竟江玉燕纵使再如何让自己丑态,她的美貌也是无法隐藏的。

    江玉燕此时已将陈论讨厌到了极点,狠狠跺着脚,恨声道,“臭大壮,你到底去了哪里,我该怎么办,我又能够逃去哪里……”

    是的,能够逃去哪里?不回去又如何?

    寒夜深深,她又能去向哪里?

    她又怎能探索出那些问题?

    她忍不住又仆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突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掌,搭上了江玉燕的肩头。

    江玉燕大惊转身,脱口道:“谁?“

    夜色中,幽灵般卓立着一条人影,长发披散,面容冰冷,唯有衣袂袍袖,在风中不住猎猎飘舞。

    江玉燕失声道:“你是谁?”

    这人仍是死一般木立着,神情绝无变化,口中也无回答——只因江玉燕这几句话是根本不必回答的。

    江玉燕心中却充满了惊奇,忍不住又道:“你想要干什么?你也是来找大壮的吗?不然又怎会来到这里?”

    这人的声音犹如鸭子一般,枯槁难听,听不出男女,

    “静夜之中,哭声刺耳,听得哭声,我便来了。”

    江玉燕道:“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是一个怪人,江玉燕很无奈,也很害怕,他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江玉燕身边。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江玉燕知道他若不愿回答这句话,那么任何人也无法令他回答的,于是她也不再说话。

    那怪人木立不动,垂首望着她。

    江玉燕却不禁垂下头去。

    过了半晌,怪人突然问道:“你哭什么?“

    江玉燕摇头道:“没有什么。“

    怪人道:“你心里必定有些伤心之事。“

    他语声虽仍冰冰冷冷,但却已多多少少有了些关切之意,他这样的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但他这句话不说也还罢了,一说出来,更是触动了江玉燕的心事,她忍不住又自掩面痛哭了起来。

    那怪人凝目瞧了她半晌,突然长叹道:“好可怜的女孩子……”

    江玉燕霍然站起,大声道:“谁可怜?我有何可怜?你才可怜哩。”

    怪人道:“你嘴里越是不承认,我便越是觉得你可怜。”

    江玉燕怔了半晌,突然狂笑道:“我有何可怜……我漂亮,我年轻,我,我还会很多的事情,谁说我可怜,那人必定是疯了。”

    怪人冷冷道:“你外表看来虽然幸福,其实心头却充满痛苦,你外表看来虽拥有一切,但你却得不到你最最想要之物。”

    江玉燕又怔了半晌,拼命摇头道:“不对,一千个不对,一万个不对。”

    怪人语气深深的接道:“你外表看来虽强,其实你心里却最是软弱。”

    他轻叹一声,接道:“只不过……世上很少有人能知道你的心事,而你……可怜的女孩子,你也总是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江玉燕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不知不觉,竟听呆了。

    她再也想不到,世上还有人如此同情她,了解她……而如此同情她,了解她的,竟是这个冷冷冰冰的怪物。

    她再也想不到在春花秋月楼这些人那般残忍地对待她之后,这冷冰冰的怪人,竟会给她这许多温暖……

    抬起头,她只觉这冷酷,奇怪的怪人,委实并非她平时所想象的那么可怕和神秘,只因他的丑恶的外表下有一颗伟大的心。

    她只觉他那双尖刀般的目光中,委实充满了对人类的了解,充满了一种动人的,成熟的智慧。

    在这一刹那间,她只觉唯有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犹如是她的至亲。

    她心头一阵热血激动,突然扑到他身上,以两条手臂,抱住了他的肩头,嘶声道:“人们虽不了解我,但是我可以忍受。可看你的样子,别人又了解你吗?”

    这个神秘人,居然是个女人!

    江玉燕抱着她的身子,明显感觉到了,这是一个女人。

    她只觉江玉燕冰凉的泪珠,已自她敞开的衣襟里,流到她脖子上,江玉燕温柔的呼吸,也渗入她衣襟。

    良久良久,她方自叹息一声,道:“我生来本不愿被人了解,无人了解于我,我最高兴,但最后……唉,年轻的女孩子,是最渴望别人了解的。”

    江玉燕轻轻放松了手,离开了她怀抱,仰首凝注着她,又是良久,突然破涕一笑道:“昔日虽没人了解我,但从今而后,却有了你,世上虽没有人了解你,但从今而后,却有了我。”

    怪人转过头,不接触她的目光,喃喃道:“你真能了解我么?”

    江玉燕道:“嗯,真的。”

    她拉起怪人的手,孩子似的向前奔去,奔到宅子门口,门虽紧闭,门下却可站多两人。

    她拉着怪人,倚着门坐下,眨着眼睛,道:“从今而后,我要完全地了解你,我要了解你现在,也要了解你过去……你肯将你过去的事告诉我吗?”

    怪人目光遥注远方,没有说话。

    江玉燕道:“说话呀!你为什么?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说给我听,都没有关系,我既了解你,肯定能原谅你。”

    怪人叹息着摇了摇头,目光仍自遥注,没有瞧她。

    江玉燕道:“说呀!说呀!你再不说,我就要生气了。”

    怪人目光突然收回,笔直地望着她,这双目光此刻又变得像刀一样,闪动着可怕的光芒。

    江玉燕却不害怕,也未回避,只是不住道:“说呀,说呀。”

    怪人道:“你真的要听?“

    江玉燕道:“自是真的,否则我绝不问你。“

    怪人道:“我平生最痛恨的便是男人,只要遇着始乱终弃的男人,我便要不顾一切的杀了他们,我对他们的恨意是如何也不能减少的。”

    江玉燕身子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紧紧缩成一团。

    怪人目中现出一丝狞恶的笑意,接道:“我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杀男人,白天杀,晚上杀,见着不开心的时候,杀了他们,我就开心了……”

    江玉燕身子不觉的颤抖着向后退去。

    但后面已是墙角,她已退无可退。

    怪人狞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你听了为何还要害怕?……你此刻可是想逃了么……哈……哈……”

    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历久不绝。

    江玉燕突然挺直身子,大声道:“我为何要怕?我为何要逃。“

    怪人似是一怔,倏然顿住笑声,道:“你不怕?”

    江玉燕道:“昔日你纵然做过那些事,也只是因为那些男人是可耻的,你自然痛苦,自然怀恨,便想到要报复,这……本也不能完全怪你,世人既然亏待了你,你为何不能亏待他们,你为何不能报复?”

    江玉燕微微一笑,接道:“何况,你此刻既然对我说出这些话来,那些事便未必真的,更不会也对我做出那种事来。因为我不是男人。”

    怪人道:“你怎知我不会?况且你的小男人弃你而去,你不想我杀了他吗?”

    大壮与花魁的离奇失踪事件,已经传的整个荆州城里人尽皆知,要知道花魁大会可是马上快举行了。

    江玉燕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纵然做了,我也不怕,不信你就试试。况且他不是我的男人,是我的朋友。”

    怪人愕然望着她,面上的神情,也说不出是何味道。

    江玉燕拍手笑道:“你本来是要吓吓我的,是么?哪知你未曾吓着我,却反而被我说住了,这岂非妙极。”

    怪人苦笑一声,喃喃道:“我只是吓吓你的么……”

    江玉燕道:“你不愿说出以前的事,想必那些事必定令你十分伤心,那么,我从此以后,也绝不再问你。”

    她又拉起怪人的手,接道:“但你却一定要告诉我,你为何要来这里,你……你究竟为什么偷偷溜到这里来?”

    怪人怔了一怔,道:“为何而来?”

    怪人凝目瞧着她,嘴角微带笑容。

    江玉燕顿足道:“你瞧我干什么,还不快些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事?”

    “难道你真的是来找大壮的?”

    怪人颔首道:“不错。“

    江玉燕道:“你是来杀他的?”

    怪人道:“是也不是。”

    江玉燕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四下瞧了一眼,咬着樱唇,道:“他真的带着花魁跑了吗?裴依依不应该啊。”

    怪人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确实不应该,也不会这么做。”

    两句话竟似同时说出来的。

    “我回来了。”

    陈论望着眼前的丽人,心里又怎会不明白她的内心,她的孤独。

    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记忆了,所以很多事情不得不接受。

    江玉燕一惊,回首,已有个人笑吟吟站在她身后,那笑容是那么潇洒而亲切,那不是陈论是谁。

    当然了,在江玉燕的眼中就是大壮再傻乎乎的咧嘴笑,而且好像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状态。

    江玉燕又惊,又喜,又恼,又怕。

    跺足道:“大壮!你怎么来的!你……你快点走!”

    陈论笑道:“我走过来的呀,我为什么刚来就要走?”

    江玉燕道:“你来得不是时候,我正要问,你……你为什么和花魁跑了?”

    陈论道:“此事说来话长……“

    江玉燕道:“再长你也得说。“

    陈论道:“我去见那花魁裴依依,结果她和她的婢女串通好了,找了如意郎君要私奔,结果遇上赵家公子,那如意郎君是个绿毛怂包,实在不配做人,不配做男人。被那赵家公子打死。

    而似乎后来来了一个高手,将那赵家公子吓走了,我也被之前的一掌打的撑不住了,晕了过去。没了,那裴依依去了哪里,我真不知道。”

    陈论道:“裴依依的失踪,我始终觉得此事中还有蹊跷。”

    江玉燕道:“自然有些蹊跷,这我也知道。“

    陈论笑道:“你既知道,我便不必说了。“

    江玉燕怔了一怔,红着脸,跺足道:“你说,我偏要你说。”

    陈论微微一笑,道:“怎么了?你知道还要我说?”

    江玉燕眼睛一亮,道:“哼,那就不说了!”

    陈论笑道:“事后先见之明,你总是有的。“

    江玉燕娇嗔道:“你以为我真的糊涂么,那个裴依依开始的时候必定有私奔的路线,所以她估计是沿着那个路线跑了。”

    “真聪明,太厉害了。”

    江玉燕“哼”了一声,面孔虽仍绷紧紧的,但心中的得意之情,已忍不住要从眉梢眼角暴露出来。

    怪人冷眼瞧着他两人的神情,脸上又似已结起一层冰来,此刻干“咳“了声,沉声道:“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带走了裴依依。”

    “那就让那些这么认为的人来找我吧。”陈论双手放在背后,毫不在乎地说道。

    此时此刻,江玉燕终于感觉到了大壮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怪人再次抬起头来,再次目注陈论,凝目良久,厉声道:“那我现在就来找你了。”

    两人相对凝立,又自默然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