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冯渊事了
却说那薛蟠乘坐薛家的马车风风光光地回到薛府，一进上房，就被薛姨妈一把搂住，问长问短、问寒问暖的。
当看到他身上凌乱的创伤时，薛姨妈再次痛哭，不住地咒天骂地，薛蟠这才注意到母亲的眼睛都快哭肿了，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这时，“艳冠群芳”的薛宝钗进来了。她头上仅挽一簪，衣着素雅；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自红，眉不画亦翠；虽仅至金钗之年却已显丰腴之态，再加上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冷香，任哪一个男子看了、闻了，都发自内心地称赞。
薛宝钗同样两眼通红，一听到母亲的咒骂声就赶忙来劝。
“妈快别哭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瞧着哥哥没有受多重的伤，冯家那边儿也没有闹事儿，官府那地儿更没有追究，消消停停的，就有个青红皂白了。”
薛姨妈一怔，方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得周到，我一时气胡涂了！”
薛宝钗向薛蟠道：“哥哥，事情也过去了，不必较真，倒把小事儿弄大了。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少在外头胡闹，少做损害咱们家名声的事儿。我也听伙计们说了，那两个起哄的说得究竟是不是真，搅得满城都知道了。你是个不防头的人，不是你亁的，人人都也疑惑是你干的。不用说别人，我先就疑惑。”
薛蟠正打算和母亲、妹妹分享结拜兄弟的好事儿呢，一听这话就火了：
“烂了舌根子胡乱放屁不得好死的下作读书人！那些事儿何尝是我做的！什么左家姑娘右家姑娘、白女医黑女医的，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人人说我杀了人，也就信了？”
薛姨妈怒道：“连你妹妹都知道是你做的，难道她也赖你不成？”
薛宝钗赶忙安抚她母亲，那薛蟠发了狠，厉声道：“我这便去把那不要脸的读书人打死！”一面抓起一根门闩，一面就要出去召集家奴，找那两个读书人算账。
慌得薛姨妈一把抓住，骂道：“作死的孽障，你打谁去？你先来打我！”
薛蟠眼如铜铃，嚷道：“何苦来！又不叫我去，又好好的赖我。将来多活一日，担一日的口舌，不如大家死了清净！”
薛宝钗忙也上来劝道：“你忍耐些儿罢。妈急得这个样儿，你不说来劝妈，你还反闹得这样。别说是妈，便是旁人来劝你，也为你好，倒把你的性子劝上来了。”
薛蟠听了，无力地扔下门闩，叹道：“若圭弟在此，他定不会说这样的浑话！”
薛宝钗见他忽然不闹了，奇道：“圭弟是谁？”
薛蟠坐下来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薛姨妈道：“我的儿，这么说来咱们要好好谢谢这个圭弟了，到底是自家亲戚，若不是他，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薛宝钗杏眸微闪，蹙着柳眉沉思，直觉告诉她，事情太过巧合。
金陵城的读书人不计其数，可谁没有听说过四大家族？那两个读书人哪来的勇气，当街数落薛家家主？
话分两头，贾圭这边被差役带到了江宁府府衙。
自东侧便门而入，经六房，直至府衙二堂，侧厅。
江宁府知府手中捧着盖碗，闭目养神格外悠闲，似乎薛蟠之事对他没造成影响。
头戴乌纱帽、身穿绣着云雁的绯色常服，腰圆背厚，面阔口方，不是大名鼎鼎的贾雨村，还能是谁？
“江宁县武考生贾圭拜见府尊老爷！”
本朝是汉人王朝，也就面见皇帝、人犯在“明镜高悬”的公堂上等少数场合才需要下跪。草民见到官员并不需要下跪，只需拱手作揖即可。
当然，国朝定鼎百年，百姓、胥吏、级别低的官员等为了巴结上官，往往会主动下跪，人之本性使然，礼制再怎么严苛也无力。
贾雨村笑道：“贾公子，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贾圭笑道：“恭喜大兄官复原职！”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你道贾圭如何认识的贾雨村？只因贾圭本在少林寺下院智通寺习武，他的恩师决机禅师曾为林如海之妻贾敏续命，因缘际会，因此相识。
贾圭虽不喜贾雨村，可人家做官是真有一套；大梦四百年，若不入仕，那就白来一遭了，但是，他也不确定，如果自己做了官，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贾雨村……
“唉！”
贾雨村进入正题，凝重道：“贾公子，你这件事儿闹大了呀，为兄这里很是为难。那薛家和你贾家同样位列四大家族，你随便找了两个说书人造谣薛家家主，薛家怎能甘心？如果薛蟠再去冯家闹事，谁去制止？如果薛家来府衙要人，为兄给还是不给？如果薛家得知幕后黑手是你，你们两家岂不生了间隙？”
“还有，此事搅得满城风雨，大计（考核外官的制度）之时，为兄如何自理？”
贾圭笑道：“大兄多虑了。那薛蟠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再污一污，又有何妨？况且，说书人仅宣扬他沾花惹草的事迹，一未杀人，二未放火，这怎能影响到外官大计？”
贾雨村沉默，贾圭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若那日我没有上前制止，冯渊必会被薛蟠打死。真到那时，你会如何处置？大兄，其实，我是在替你挡灾啊！”
贾雨村愣住，是啊！若贾圭没有出招，冯渊必被打死，人命关天，他该如何处置？是秉公执法，还是……挡灾一说，确可信据！
“实不相瞒，我已经和薛蟠结成生死兄弟了，他承诺不会再去冯家搞事；四大家族这边，就更不用担心了！”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薛蟠的妹妹设计的呀！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大哥长长记性，少斗鸡走马，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自家的生意上。根本不亁你什么事儿，你就放宽心吧！”
贾雨村大吃一惊，因叹道：“真是算无遗策、用心良苦！天下竟有这样的奇女子？贾公子，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一说，一切不都白费了？”
“你、你这是不信任我啊！罢，为兄这便放人！”
贾圭道：“大兄，如今我和薛蟠比亲兄弟还亲，薛家的意思，是低调处理，依我看，就不必向王家家主王子腾汇报了！”
贾雨村应道：“很是，很是。”
他正嫌烫手呢，而且，王子腾也没功夫过问这等鸡皮小事儿。
贾圭此番设计，几乎无懈可击。核心人物薛蟠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反过来拉薛家的大旗吓唬住贾雨村，两边无事。唯一的漏洞，在于薛宝钗，薛宝钗很可能察觉到端倪……
当看到他身上凌乱的创伤时，薛姨妈再次痛哭，不住地咒天骂地，薛蟠这才注意到母亲的眼睛都快哭肿了，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这时，“艳冠群芳”的薛宝钗进来了。她头上仅挽一簪，衣着素雅；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自红，眉不画亦翠；虽仅至金钗之年却已显丰腴之态，再加上浑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冷香，任哪一个男子看了、闻了，都发自内心地称赞。
薛宝钗同样两眼通红，一听到母亲的咒骂声就赶忙来劝。
“妈快别哭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瞧着哥哥没有受多重的伤，冯家那边儿也没有闹事儿，官府那地儿更没有追究，消消停停的，就有个青红皂白了。”
薛姨妈一怔，方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得周到，我一时气胡涂了！”
薛宝钗向薛蟠道：“哥哥，事情也过去了，不必较真，倒把小事儿弄大了。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少在外头胡闹，少做损害咱们家名声的事儿。我也听伙计们说了，那两个起哄的说得究竟是不是真，搅得满城都知道了。你是个不防头的人，不是你亁的，人人都也疑惑是你干的。不用说别人，我先就疑惑。”
薛蟠正打算和母亲、妹妹分享结拜兄弟的好事儿呢，一听这话就火了：
“烂了舌根子胡乱放屁不得好死的下作读书人！那些事儿何尝是我做的！什么左家姑娘右家姑娘、白女医黑女医的，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人人说我杀了人，也就信了？”
薛姨妈怒道：“连你妹妹都知道是你做的，难道她也赖你不成？”
薛宝钗赶忙安抚她母亲，那薛蟠发了狠，厉声道：“我这便去把那不要脸的读书人打死！”一面抓起一根门闩，一面就要出去召集家奴，找那两个读书人算账。
慌得薛姨妈一把抓住，骂道：“作死的孽障，你打谁去？你先来打我！”
薛蟠眼如铜铃，嚷道：“何苦来！又不叫我去，又好好的赖我。将来多活一日，担一日的口舌，不如大家死了清净！”
薛宝钗忙也上来劝道：“你忍耐些儿罢。妈急得这个样儿，你不说来劝妈，你还反闹得这样。别说是妈，便是旁人来劝你，也为你好，倒把你的性子劝上来了。”
薛蟠听了，无力地扔下门闩，叹道：“若圭弟在此，他定不会说这样的浑话！”
薛宝钗见他忽然不闹了，奇道：“圭弟是谁？”
薛蟠坐下来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薛姨妈道：“我的儿，这么说来咱们要好好谢谢这个圭弟了，到底是自家亲戚，若不是他，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薛宝钗杏眸微闪，蹙着柳眉沉思，直觉告诉她，事情太过巧合。
金陵城的读书人不计其数，可谁没有听说过四大家族？那两个读书人哪来的勇气，当街数落薛家家主？
话分两头，贾圭这边被差役带到了江宁府府衙。
自东侧便门而入，经六房，直至府衙二堂，侧厅。
江宁府知府手中捧着盖碗，闭目养神格外悠闲，似乎薛蟠之事对他没造成影响。
头戴乌纱帽、身穿绣着云雁的绯色常服，腰圆背厚，面阔口方，不是大名鼎鼎的贾雨村，还能是谁？
“江宁县武考生贾圭拜见府尊老爷！”
本朝是汉人王朝，也就面见皇帝、人犯在“明镜高悬”的公堂上等少数场合才需要下跪。草民见到官员并不需要下跪，只需拱手作揖即可。
当然，国朝定鼎百年，百姓、胥吏、级别低的官员等为了巴结上官，往往会主动下跪，人之本性使然，礼制再怎么严苛也无力。
贾雨村笑道：“贾公子，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贾圭笑道：“恭喜大兄官复原职！”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你道贾圭如何认识的贾雨村？只因贾圭本在少林寺下院智通寺习武，他的恩师决机禅师曾为林如海之妻贾敏续命，因缘际会，因此相识。
贾圭虽不喜贾雨村，可人家做官是真有一套；大梦四百年，若不入仕，那就白来一遭了，但是，他也不确定，如果自己做了官，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贾雨村……
“唉！”
贾雨村进入正题，凝重道：“贾公子，你这件事儿闹大了呀，为兄这里很是为难。那薛家和你贾家同样位列四大家族，你随便找了两个说书人造谣薛家家主，薛家怎能甘心？如果薛蟠再去冯家闹事，谁去制止？如果薛家来府衙要人，为兄给还是不给？如果薛家得知幕后黑手是你，你们两家岂不生了间隙？”
“还有，此事搅得满城风雨，大计（考核外官的制度）之时，为兄如何自理？”
贾圭笑道：“大兄多虑了。那薛蟠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再污一污，又有何妨？况且，说书人仅宣扬他沾花惹草的事迹，一未杀人，二未放火，这怎能影响到外官大计？”
贾雨村沉默，贾圭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若那日我没有上前制止，冯渊必会被薛蟠打死。真到那时，你会如何处置？大兄，其实，我是在替你挡灾啊！”
贾雨村愣住，是啊！若贾圭没有出招，冯渊必被打死，人命关天，他该如何处置？是秉公执法，还是……挡灾一说，确可信据！
“实不相瞒，我已经和薛蟠结成生死兄弟了，他承诺不会再去冯家搞事；四大家族这边，就更不用担心了！”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薛蟠的妹妹设计的呀！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大哥长长记性，少斗鸡走马，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自家的生意上。根本不亁你什么事儿，你就放宽心吧！”
贾雨村大吃一惊，因叹道：“真是算无遗策、用心良苦！天下竟有这样的奇女子？贾公子，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一说，一切不都白费了？”
“你、你这是不信任我啊！罢，为兄这便放人！”
贾圭道：“大兄，如今我和薛蟠比亲兄弟还亲，薛家的意思，是低调处理，依我看，就不必向王家家主王子腾汇报了！”
贾雨村应道：“很是，很是。”
他正嫌烫手呢，而且，王子腾也没功夫过问这等鸡皮小事儿。
贾圭此番设计，几乎无懈可击。核心人物薛蟠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反过来拉薛家的大旗吓唬住贾雨村，两边无事。唯一的漏洞，在于薛宝钗，薛宝钗很可能察觉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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