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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花粉的恶鬼(其三)

    人作死,就会死。我现在非常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原本我只是好奇店长和一个怎么看都没有性魅力的小女娃娃在外头鬼混些什么,谁知道这小丫头突然话锋一转给店长一通绑票电话,现在倒好,我和店长都受制于人了。

    于情于理,都是我给店长惹祸了。

    “姐姐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吧?那我给姐姐看个大宝贝,不知道看完姐姐还这样觉不觉得。”

    然而,面前的小姑娘却向我展现出只可能是演技的嬉皮笑脸。

    现在是大多办公室的午餐时间,咖啡厅里这时还有几对顾客坐在附近。最近的一桌,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女性。两人正在一边看手机上的视频一边相谈甚欢,看上去关系十分亲密。

    小姑娘指指她俩,对我使个眼色。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正在刷视频的两人中,靠窗边座位的一方不知怎的脸突然就一沉。远离窗边的那一方倒没注意到朋友的表情变化,只是看着视频兀自发笑。

    末了,窗边那位板着个脸,冷冰冰地扔下一句:“每天中午都刷短视频,每天晚上都打游戏,沙耶真是容易满足哈。”

    叫沙耶的那个姑娘转过头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少许有些凝滞。

    “木叶……你这是在说什么?”

    “每天都这样浪费时间陪沙耶,我一辈子都没法往上爬。之所以这样陪着沙耶,是因为沙耶是我唯有的朋友,我希望保持和沙耶的关系。可是沙耶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想要什么,沙耶自己家里是殷实了,我可不想像沙耶那样坐吃山空。和沙耶浪费时间的午休,我说实在话不喜欢。”

    窗边的木叶冷冰冰地说。

    “你是在讽刺我是个懒鬼吗?我又没有你那种才能,有啥好努力的!木叶你是努力了有结果,我努力了有个屁!还是说你是借机嘲讽我?你跟我做朋友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吧!”沙耶一听立马反唇相讥。

    “什么叫看你笑话!沙耶没点自知之明的吗?公司里大家都知道下一次裁员你是第一批走人的,是个人都能替代你!”

    “那你跟我说这又想表示什么呢?是想说自己跟废物的我不一样,很能是吗?你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多让我开心一点不好吗?”

    虽然两个人争辩的声音不响,但两个桌子以外的我如果细听还是听得到的。

    小女孩背对着她俩,此时已经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她与那两位突然的互相攻击有关系。

    小女孩无声而激烈地笑罢,正色看着我。

    “现在才自我介绍有些晚了,不过我相信姐姐除了接受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嘿嘿嘿……我是司‘雷’的枪祭司……的衍生品,因为某些原因在替那位枪祭司跑腿。”

    “……你还是没有说你的名字。”

    “哎,又是名字,天杀的名字!”小女孩脸上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你们人类真麻烦……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名字,就叫我合欢吧。”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

    店长好像也曾经隐约表示过自己和人类是不同的物种,这么说来,枪祭司难道全都不是人?再说,合欢不是树吗?

    “你知道木桶定律吗?”合欢侧过脸看窗边那对争吵的朋友。

    我点头。

    “人的压力就是一桶水,而人的自我认同就是那个木桶的短板。有人的自我认同来自于地位,爬不上去就会产生压力;有人的自我认同来自于生活状态的平稳,有试图打破这种平静的外来者就会产生压力……现代社会催生了大量的压力,这压力就好像甲烷,既可以当作燃气又可以当作炸药。这激烈的爆炸不是我强加给她们的。我只是让她们的自我认同感变得强烈了一点点——足以产生点燃甲烷的火花的程度,而已。”

    我沉默。照她这个说法,我会对店长和其他女人在一块儿产生反应,说不定就是我对自己作为女性的自我认同产生了冲动。

    难道说,我其实“非常在意自己是不是女人”?我心底里,对自己不被当作女人看待感到焦虑?

    吵架的两人中,木叶一边哭一边在桌上扣下一张千元纸钞,然后起身扬长而去。

    这家店的饮料基本上都在600~800元价位间,真是出手阔绰……亦或是,那找零是给沙耶的友情清算费。400元~200元的友情那确实是廉价了些。

    合欢目送木叶走出店门,又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刚见过7.5,还要你来做人质吧?”

    “7.5?”

    “嗯?他没跟你说过吗……7.5是指瑞姆,他是第7.5枪祭司。”

    “0.5是什么鬼?还有半个枪祭司的说法吗?”

    “某种意义上说我还是第5.5枪祭司呢。瑞姆是第7枪祭司的眷属,我是第5枪祭司的眷属。不过这些事既然瑞姆没跟你讲,我也不打算跟你说明。”合欢又吮了一大口苹果汁,“总之,220年前第7枪祭司和第5枪祭司有仇,所以解决这个问题的责任就落到第7.5和第5.5枪祭司,瑞姆和我的肩上了。”

    ……What?

    “第7枪祭司和第5枪祭司的仇为啥要你们俩来解决?”

    “嗯?啊……”合欢一怔,又立刻恢复了一脸阴笑,“原来如此,他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啥?”

    合欢抬起手,竖起食指:“第一,第7枪祭司‘辻’是瑞姆的心,第7.5枪祭司‘瑞姆’是辻的身体。”

    她又竖起中指:“第二,第5枪祭司托登是唯一一个死于同类内战的枪祭司。杀了他的是第7枪祭司辻,瑞姆有不作为责任。”

    说实在话,我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店长果然是“身体”和“心”分裂了的状态。听上去,他的“心”和“身”还是两个不同的个体的模样。

    “……所以说店长对第5枪祭司的死负有责任是吗?你是来寻仇的?”我问。

    “寻仇?噗、噗哈哈哈哈哈……”合欢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急忙用手捂着嘴角,“要不是辻杀了托登,这世上还没我呢,我可是他的行为的受益方。只不过,我有件事确实想要他来帮我个忙,所以就来敲个竹杠了。”

    “我不信。你之所以需要我做人质,一定是因为和店长的面谈中被拒绝了才出此下策的。”

    合欢摇了摇头:“被拒绝了是事实,但你是从我和瑞姆开始离开书店时就跟上我们了对不对?早在我被拒绝前。从那时起我就在干扰你的精神了。”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当人质……你压根就没想过正经交涉,这样能让店长为你服务就见鬼了。”

    “是这样吗?”合欢扬扬眉毛,“好好说话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你包里那个电池在报废边缘的滑盖手机是怎么回事?‘穷鬼不能买新款手机’也是理,你讲吗?逼人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本来就是社会的一环,不爽也没用。”

    “是翻盖手机。”我皱起眉头,“还有你这逻辑,跟‘时间外劳动’似的。”

    这里提一句,津谷国的社畜加班现象放在全世界也是赫赫有名的,怎么个有名法呢——加班在津谷国已经成为“可以管但没必要”的灰色地带了。法律放在那儿,但每一家企业都或多或少地违反;如果有哪个愣头青活腻了去告企业,告不告得成鬼知道,赔偿金不够垫诉讼费和被开除的收入损失是肯定的。

    你要是问“检察和警察不管吗?”抱歉,没法管。

    首先没有内部告发你不能告。即使有上文所说的那种野生的二五仔从草丛里跳了出来,你以违反劳动基准法告一家企业,那所有一起违法的企业——尤其是大企业,你也得允许他们告。而由于加班是社会风气,议会是没胆量把它赶尽杀绝的。立法机关都这态度了,何况司法……

    法不责众这四个字不是开玩笑,何况很多议员是收企业的钱的,一看你动手撕破脸皮明年搞不好就给你把劳动基准法给修了。反过来说,检察和警察也可以拿这点黑材料去向企业家们要私下里的好处,那可比去法庭上吵个脸红脖子粗双赢多了。

    不满?不满也没用,因为整个社会都加班。你不加?那就滚呗,爱去哪去哪。

    没人问你爱不爱加班,只有你加与不加班的二择。

    合欢耸耸肩:“嘛,差不多。人能签鬼知道会不会超出法律规定的霸王条款,我为什么就不能人质外交呢?只要初期目的能达成,自己又不会受什么致命损伤,这不就是可行的备选方案吗?人质外交和这两点又并不抵触。”

    “被击毙的绑匪生前也是这么想的。”

    “那得警方有能力结果掉他才有你说的这一出,而7.5和我之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合欢用鼻子发出笑声,向窗外望了一眼又转回头来,“你对我找7.5的原因没兴趣吗?”

    我不置可否。我确实想知道个中原委,但我不想暴露给她自己对这件事有兴趣。另一方面,我非常怀疑她能够读心,不管我的主观意志是什么样,在她面前都毫无价值。

    这时我才意识到,人类想在枪祭司面前获得尊严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我们的人格,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意愿,对他们来说和把头埋进地里的鸵鸟一样,只是拿来骗自己的笑话。

    我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开始冷掉的拿铁镇了镇心跳——当然,因为里头有咖啡因所以其实根本镇不下来——给出了自认为最有尊严的回答。

    “我知道你不需要听我作答,你甚至可以篡改我脑子里的答案……但我想,只有我选择说出口的答案才是‘我’的答案。”

    合欢望了我一会儿若有所思,末了她眯起眼,将身子靠到椅背上。

    “我找瑞姆是为了见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也就是,‘第1枪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