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脱险
“听说了吗？丰乐楼又请来一个风韵绝佳的官妓过来献唱。”
“是吗？那我们今天得过去看看。”
旁边两个男人的对话正好被路过的赵氏酒业的大公子赵培浚听到了，他对身边的仆人说：“丰乐楼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新官妓，我怎么不知道？”
“回公子，听说是丰乐楼前几天从江南请来的。”
“江南来的？”赵培浚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走，去看看。”
其实，所谓的“江南名姬”只不过是丰乐楼老鸨子为了招揽客人而刻意搞的名堂罢了。
人们听说丰乐楼里要推出新歌姬，便纷纷过来捧场，这一天晚上，丰乐楼格外热闹。这种好事，自然缺不了梦梁府各大名门之下的公子少爷。一阵歌舞之后，杨梦姬照常上台给大家唱了一段清平调，她的歌声不负众望，依然婉转动听。
刚结束演唱的杨梦姬感觉到有一些累，于是便准备抱着琵琶回到房里休息。在上楼的时候，老鸨正好带人押着“江南名姬”走下来。面前这位打扮精致地姑娘经过杨梦姬的身边，正好与宋小榆打了一个正面。虽然对方挂着面纱，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神，让她感觉这个姑娘好像有一些面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们往前厅走了过去，老鸨在用旁边连哄带吓的方式给“江南名姬”做最后的心灵洗脑。千呼万唤之下，她终于被推上了舞台。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小榆感到紧张又害怕。台下的客人见新歌姬确实有几分姿色，非凡脱俗，便都欢呼雀跃起来。但是这位初来匝道的新歌姬只是干巴巴地站在上面，什么也不做，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等得不耐烦的客人便开始起哄，一时间很多客人也跟着闹起了情绪。老鸨见状，赶紧站出来救场。她跳上台，悄悄地用手在宋小榆身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然后又小声地恐吓对方道：“快唱，你要是今天晚上给我出丑，我一会就把你关进黑屋里！”
在这种威逼之下，宋小榆只好妥协。她开始边弹琵琶边唱，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登台，她略微显得有些紧张。但是这丝毫无法掩盖她独特的音色和悠扬的歌喉。唱完第一个曲儿当即就有很多公子老爷打赏，老鸨简直乐开了花。楼上的杨梦姬也听到了楼下大厅传来的歌声，她不仅惊叹对方唱歌的独特，更是听到了一段悲泣的故事。
坐在尊贵席位上的公子哥们，都好奇面纱下面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为了一睹美人娇容，大家要求这位“江南名姬”取下面纱。老鸨子见状，内心开始盘算了起来，她自然要借机好好敲诈一番下面的贵公子们。
“各位公子，想要看我们江南美女的人，需要出一百两银子！”老鸨子张开一只手对下面的公子们说。
“我出二百两！”老鸨子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喊道。
“三百两。”有人喊道。
这些财大气粗的公子哥们啊，为了争赢，时刻都在内卷。
“五百两！”
这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去。只见赵氏酒业的大公子赵培浚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五百两，五百两，还有比赵公子出价更高的人吗？”老鸨子朝下面喊道。面前这些人把宋小榆当成一个商品一样开始“出售”着。
“一千两！”突然一个声音从上空横穿过来。只见门外涌进来一波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就是京都有名的都南青少爷。
下面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哎呀，一千两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都南青走到屋子中央，在仆人的安排下，他坐到了屋子中央最尊贵的位置上。老鸨子一看，这不是上次来玩的京都都大少爷吗？她立马乐开了花，赶紧走过去伺候对方。
坐在旁边的赵培浚少爷见自己的威风被别人抢了，心里特别不痛快。他的手下不服气地跑到都南青面前想要打抱不平，结果两三下就被都南青身边的高手给按倒了。
“岂有此理，竟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赵培浚没好气地说。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下人们都纷纷掏出了家伙。而都南青那边也立马拔出佩刀做出了回应。
老鸨子见状立马跳出来劝阻：“哎呀，各位爷，大家消消气。大家千万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各位爷，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来人啊，把我珍藏的佳酿拿出来献给两位爷品尝品尝。这算我请大家喝的……”
在老鸨子的劝说下，双方势力这才将刚才操起来的家伙收了起来。
“老板娘，你说是我先看到江南美人的真容，还是他先看到呢？”赵培浚对老鸨子说。
“这……”老鸨子看了看赵培浚又看了看一旁的都南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前的两位爷她都得罪不起。
而此时，都南青的下人已经将一千两银子直接端到了老鸨子的面前。面对如此大的诱惑，老鸨子心早就诚服了。
赵培浚心里的那口恶气消不去，他本想跳起来要跟都南青一决高下。这时，他身边仆人赶紧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少爷，千万别冲动啊。面前这位爷可是京城参知政事都老爷的公子，咱们惹不起啊。”
一听仆人这么说，赵培浚更是生气。他一生最讨厌那种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公子。他眯虚着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纨绔子弟，强忍着内心的怒火。突然，这位梦梁府大公子纵身跳到了前面的舞台上。
“要看，大家一起看！”说着，这位赵培浚少爷伸手一把扯掉了挂在“江南名姬”脸上的面纱。
只听下面一阵惊叹之声。
她羞涩地低垂着面颊，细细的柳叶眉，挺立的鼻梁，有娇小可爱的红唇，还有细嫩的玉颈。她身上透着一股南方女子的那种娇柔和神韵，清新淡雅胜似花，圣洁透白恍若玉，眼中秋水赛琼浆，简直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啊。
“哎呀，世间竟然有如此绝世的美人……”下面的看客们都痴痴地望着台上的宋小榆。
此时站在一旁的老鸨子心里十分不痛快，好不容易到手的“两千两”银子，这下泡汤了。
都南青看着台上的女子看了许久，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好像有一些面熟？在哪里见过了呢？
宋小榆在老鸨子的安排下继续弹唱了起来。她的歌声如和煦的暖风拂过身，如清凉的泉水灌耳，如天宫里的一杯玉露醉人心。大家闭上眼睛，沉醉在自己的神游之中。
都南青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死死盯着舞台上的女子。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露出了坏笑。那一次在玉津园发生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今日再次相见，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可不得抓住机会好好地戏弄戏弄一下对方。不过，平时看多了那些艳俗的女子，他已经感到视觉疲劳了。今日见宋小榆这身清新脱俗地打扮，确实让他感到耳目一新。
都南青朝身边的下人嘀咕了两声，下人便点头哈腰地去找老鸨子。起初，老鸨一直摇头不肯答应，但是后来下人给她拿出两根金条，老鸨一下子就心动了。为了借机多宰点钱，她伸出五根手指头。下人看了看不远处的主人，见对方点点头，便毫不犹豫地又掏出了三根金条塞到老鸨手里。
老鸨走上台，在宋小榆的耳边低语道：“孩子，你给大老爷们唱一段《刘嫂约见情郎》吧。”
宋小榆一听，顿时涨红了脸。这首《刘嫂约见情郎》曲子里有很多情情爱爱的词语，里面有很多女子挑逗男子的用词，而且还将一个女人的情感表达得十分露骨。对于一个未成恋爱，未成婚嫁的女子而言，这就是公然的羞辱！重要的是，需要当着这么多老少爷们面唱如此龌龊的曲子，她怎么开得了口。当初学这首歌的时候，她就十分不情愿。
“不唱。”宋小榆小声地嘀咕道。
“哎呀，好孩子，你看，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银钱。大家都是爱面子的人，我这要是把银两退回去，那不是打脸吗？要不这样，你只要唱，一会赏钱给你一半，这可行吧？”
“不唱，就是不唱！”宋小榆突然站起来，大声地吐出一句话！随后，便将手里的琴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她的这一举动让台下的公子少爷们大吃一惊，而都南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反而升起了一阵喜悦，他直言“有趣！有趣！”但这却令老鸨伤了脑筋，她愣在一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简直刮目相看，原来该女子如此刚烈！
接下来的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大牙。只见宋小榆，一把推开老鸨，跳下台，然后朝正门口狂奔而去。老鸨在地上呻吟着，她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用手指着门口大喊道：“抓住她！”一瞬间，几个男人便将正门口堵住了。宋小榆见状，立马调头。为了阻止对方靠近自己，她随手抓住什么就往地上扔。在这个追捕的过程中，闹了不少乌龙。郭公子以为旁边的柳公子打了自己，两人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便开干起来；勤老爷突然因为疾病晕了过去，有人以为他死了，吓得周围的人不敢靠近；赵公子发现钱袋丢了，大喊有贼人……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这边宋小榆为了躲避别人的追捕，她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能钻的地方，她都钻了个遍，能踩的地方，她都踩了个遍。最后，只剩下房梁没爬了。这不，这姑娘就像猴子一样，真得就被逼上了房梁。让下面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即使是这样，后面依然有捕猎者跟着爬了上来。不仅如此下面还有人举着长杆往上挫，想要将宋小榆杵下来。就在这躲闪之间，她的脚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就像自由落体往下急速坠落。就在她预判自己会摔成肉酱的时候，只听“吧唧”一声，她落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唉哟，快跟我起来。”都南青呻吟道。
宋小榆来不及多想，她爬起来赶紧跑。后面追捕她的人越来越多，当下的场面也越来越混乱。
“公子，你没事吧。”都南青身边的下人跑过来问道。
“废话，差点没有把我压扁了。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于是，下人赶紧上前来扶他。
“唉哟，轻点，轻点，我骨头好像折了……”
下人们一听，都吓坏了。赶紧把都南青抬了起来。
“你们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抓住！”都南青的一声令下，大伙便一起行动了起来。
而此时，宋小榆已经在劫难逃了，她在被四面围攻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被老鸨的人给抓了起来。
“我让你跑！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老鸨子生气地说着，顺手就给了宋小榆一个耳光。
“把她带下去！”老鸨子对旁边的下人喊道。
“等等！”此时，远方传来一声。只见，都南青少爷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哎呀，疼死我了……把这个女人给我。”都南青少爷说。
宋小榆一听，一脸惊恐，与其让老鸨子打死，她也不愿意跟面前这个凶残的少爷走。谁知道，自己会被怎么折磨死……
“哎呀，都少爷，不好意思，这姑娘是我这里的人，没法给你。”老鸨子说。
“少废话，你不就想要钱吗？说说你的条件吧？”都南青说道。
老鸨子一听，立马来了劲，她转动着那双老谋深算的眼，心中开始了一轮盘算。过了一会，老鸨子笑盈盈地对都南青说：“哎，既然都少爷都这么说了。我明人也不说暗话了。我这个姑娘可是花了高价钱从南方买来的。为了培养她，我在她身上可花了不少银两。你看，今天这事，因为她，把我的店搞成了这样。那些摔坏的桌椅板凳啊，茶具啊……这些都是钱。”
老鸨子说着，忍不住用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都南青。
“说吧，要多少？”
都南青这一句话，让老鸨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面对自己提的要求，对方竟然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愿也没有？她听说这位京都的都少爷很有钱，但是想不到对方能有多少钱？既然对方开了这个口，那自己得好好算算，到底向对方要多少才算合适？
“到底多少？”都南青不耐烦地问道，此时因为身体的疼痛，他的脸色泛起了难色。
“这个数。”老鸨子朝都南青伸出无根指头。
“五百两？”一个仆人说道。
老鸨子摇摇头。
“难不成，你要五千两？”仆人惊讶地问道。
老鸨子露出得意地笑容说：“怎么样，都少爷？”
“就这么着吧。过几天，我让下人带银子过来。”都南青说完，便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好嘞，您。”老鸨子早已经笑开了花，她没想到今天能让自己赚翻了。
当她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个几次想要逃亡的女人，脸色一下子又拉了下来。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脸蛋，说：“把她给我拖下！”
一顿毒打过后，宋小榆就被扔进了冰冷而黑暗地地窖里，这里没有水，没有粮，到处都是老鼠和爬行蛇。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几夜了，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看不到一点阳光，连一丝缝隙也找不到。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还没有没机会看见爹爹……
一天晚上，也许是白天，反正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地窖里没有昼夜之分。地窖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宋小榆警觉地缩成了一团，她听到铁链的声音，猜测定是老鸨子又来了。她害怕地蜷缩在角落，不该出声。
很快，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但是却并不如平常那样厚重。
当一只手拍在自己的肩上时，她本能地吓得叫了起来。
“嘘，别出声。”耳边一个声音传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当她头上的面罩被取出来后，一阵刺眼的烛光射入眼球，宋小榆赶紧把眼睛闭起来。等她的视线慢慢恢复了过来，她发现眼前根本不是老鸨子，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丰乐楼的头牌，杨梦姬。
有人一定会感到疑惑，杨梦姬和宋小榆之间非亲非故，她为什么要冒险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回到当初在玉津园的那一次见面。
话说，那一次“弄潮比赛”结束时，杨梦姬看见宋福抱着宋小榆，内心有一些失落，又有一些不甘，她的内心有非常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一起。那时的她和宋福之间还没有生发情愫，严格来说，他们根本还不认识彼此。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今天去救宋福怀里的女人。
那一天，她躺在床上抱着一封书信默默流着眼泪，那是她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等来的牵挂。信写于去年中秋之时，不知道为什么时隔一年后才送到。这期间的跌跌撞撞，一定也是刻骨铭心的。书信上每个字都如鼓槌重重地敲打在杨梦姬的心上。她知道自己依然深恋着对方！
因为爱，她愿意放下一切。
因为爱，她愿意付出一切。
因为爱，她愿意牺牲一切。
宋福在书信中提到了自己的爹爹和妹妹，杨梦姬猜想面前这个女子便是宋福的妹妹。既然是爱人的妹妹，那便是一家人。杨梦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快，跟我走。”杨梦姬说着，就把宋小榆手脚上捆绑的绳索解开。
面对眼前的一切，宋小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她不知道面前这个跟自己无缘无故的女人为什么要救自己。但是，此刻新的希望出现，也顾不得想那么多。
此时，都南青的人正好带着五千两银子来到丰乐楼找老鸨子要人。老鸨子见面前这么多银子，心里都乐开了花。她叫下人去地窖把宋小榆提上来。
这一切正好被玲珠撞见。
玲珠担心那些人正好撞见杨梦姬，那样杨梦姬也完了。危机之下，她灵机一动。她先在男人们去地窖的路上拦住了他们。
“哎呀，这是去哪儿？”玲珠故意拦在路上。
“好姐姐，你快让开吧，我们这还有正事要忙呢？”一个男人说。
“什么正事啊？”玲珠故意问道。
“哎，这……”
“不说就不说。”玲珠知道对方不会说。此时，她故意从身后掏出一壶酒，然后打开闻了又闻。酒的醇香飘到了两个男人的面前，他们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好姐姐，这是什么酒啊，怎么这么香啊？”其中一个男人问。
“想喝啊？”玲珠故意说。
“嘿嘿，给我们两个尝一口呗。”
“去去去，这可是我姐姐私藏的黄五爷家的琼浆玉露，一般人还尝不到呢。”
一听是这是黄五爷家的酒，重点是杨梦姬私藏的酒酿，这一定是难得的好酒。两个男人都有一些慌了，他们赶紧将玲珠拦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说：“好姐姐，有这么好的酒，不给我们尝尝，实在是不应该啊。”
玲珠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了，于是故意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们尝一口。我可说话啊，每人只能尝一下口。”
两个男人同意的点点头。
玲珠将酒壶里的酒倒了一些在旁边的杯子里，然后递给面前的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抢着一人来了一小口。
两个男人吧嗒着嘴，回味着酒的味道。
“哎呀，这酒实在太香了，可惜就是太少了。一点也不过瘾……”其中一个男人说。
“就是，要是能再喝上一口，就太好了。”另外一个男人附和道。
“还想喝啊？”玲珠问道。
男人们点点头。
“那可不行，要是被姐姐知道了，我可就挨罚了。”
“就一小口，一小口。行吗？”一个男人露出贪吃的样子。
“对啊，我们就喝一小口。只要姐姐你让我们再尝一小口，以后在赌桌上，咱俩肯定帮着你。”
“真的？”玲珠问。
“真的。”
玲珠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说道：“那行。”
说完，玲珠便将怀里的酒壶递到了两个男人的面前。两个男人立马伸手过来抢，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等酒喝完的时候，两个人也“醉倒”在了地上。灵珠将两个男人拖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后，又到地窖附近去接应杨梦姬。可惜时间过去了很久，都不见对方出来。
就这着迫在眉睫之时，老鸨子走了过来。玲珠心想，完了，一定是老鸨子见男人们久久未把人带上去，所以着急了。这不，她这是要亲自去提人呐。
慌乱之中，玲珠马上从侧面将老鸨子拦截了下来。
“死丫头，干什么，吓我一跳？”
玲珠跳过来挽着老鸨的胳膊说：“娘亲，先别走。”
“干嘛？快让开，我这还有正事呢。”老鸨看着玲珠觉得很莫名其妙。玲珠一时还没有想好措辞，只好傻乎乎地向对方傻笑。
“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又要找我借钱？”
“嘿嘿……看，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亲。”
“每次给你那么多月钱，你们家主子还额外给你赏钱，怎么就没钱花了？”
“哎呀，娘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沾了这个赌瘾，私下里常和春花秋月她们玩。最近，手气实在是太臭了，钱都给输进去了。”
“你这小妮子，早晚得把自己输了出去。”老鸨用手指着玲珠“责骂”道。
“是是是，娘亲说得对。以后，我少跟她们玩。”
“你回去吧，等我把正事忙完了，再给你取银子去。”老鸨子说完便要走。玲珠立马又将对方拦了下来。
“娘亲，别走！”
“干嘛？你这丫头今天怎么怪怪的。一定是又干什么蠢事了？”
“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娘亲的眼。”玲珠恭维地说。
“不管你有什么事，也一会再说。”
“不行……”玲珠一把抱住老鸨子，开始“哭”了起来。“娘亲，不要走……”
老鸨子见玲珠今日如此表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便哄着对方说：“傻孩子，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情了……”
“行行行，我先给你取银子去。”
玲珠站在门口等老鸨给自己取银两，时而关注着西边地窖的出口。当老鸨准备走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看见杨梦姬扶着宋小榆走了出来。紧要关头，玲珠又把老鸨拉进了屋。那边，杨梦姬见玲珠把老鸨赶进屋内，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此刻，她必须抓住时机，趁各个岗位轮岗空闲之余把宋小榆送出去。
“娘亲，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坦白。”玲珠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关了起来。
“什么事情，快说吧？”
“娘亲，我要是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
“快说，再不说我到是真生气了。”
“就是，就是，我刚才其实骗了您。”
老鸨看着玲珠，等待她接下来的解释。
“其实，其实，我刚才向您借钱，不是为了还赌债的。是因为……”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我可走了啊！”
老鸨话音刚落，玲珠就吐出一句：“我在外面养了一个男人！”
这个消息确实像个炸弹，一时间把老鸨给炸晕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虽说这里有规定，不准大家在外面厮混。但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也在所难免。一味地压制，并不是恰当的方式。其实，她私底下早就知道，丰乐楼里很多官姬都在外面包养男人，包括之前杨梦姬和宋福的事情。她不是不管，而是管不过来。所以对此，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久了？”老鸨问。
“半载有余。”玲珠回答。
“我不管你在外面找什么男人，但是唯有一点。不准有孩子！”这是老鸨的底线。
她原来有一个孩子，就是自己和外面的男人生的，后来被前丰乐楼的老鸨发现后，硬生生地给摔死了。要是那孩子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和玲珠一般大。这是她一辈子的痛！为了报仇，她把前丰乐楼老鸨算计死后，自己便成为了今天的老鸨。她亲眼见过自己的孩子离去，不想让历史重演。
“知道了，娘亲。”
因为玲珠的相助，杨梦姬带着宋小榆躲过了老鸨子。但是接下来她们又要防丰乐楼的其他人。后院已经被老鸨子的人手严密地看管着，想要躲过那些“卫兵”需要用一些技巧。就在这一藏一躲之间，她们总算是来到了南边那个最偏僻的门前，这里离集市遥远，平时又很少有人出入，是唯一可以逃走的出口。不巧的是，一对男女正在那里毫无羞涩地卿卿我我，看着着实让人抓狂。眼看，巡查的人就要来了。关键时刻，杨梦姬赶紧咳嗽了一声。那对男女一听，意识到已经被人发现了，赶紧落荒而逃。
杨梦姬见没人了，赶紧扶着宋小榆从南门逃了出去。
“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头。”说着，杨梦姬便推着宋小榆往前走。
“姐姐……”重获自由的宋小榆内心充满了无尽地感激，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向救命恩人表达自己的内心，此时语言变得很苍白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快走吧。”
“唉……”宋小榆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杨梦姬又叫住了她。
宋小榆转过身看着杨梦姬，等待聆听对方即将要说出来的话。
“你是宋福的妹妹……”
“嗯。”
这一声回应，让杨梦姬心里积怨的乌云总算是烟消云散。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挂了一缕彩虹。
“姐姐，你知道我哥去哪儿吗？我和爹爹找了他好久。”
“他应该，或许在京都吧。”
“京都？”
“妹妹，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他，你替我带一句话。”
“姐姐，请讲。”
话都到嘴边了，杨梦姬最终没有说出口。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现在自由了，赶紧走吧。”
杨梦姬站在那里看着宋小榆远去的背影，她好似在望自己的未来。
“是吗？那我们今天得过去看看。”
旁边两个男人的对话正好被路过的赵氏酒业的大公子赵培浚听到了，他对身边的仆人说：“丰乐楼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新官妓，我怎么不知道？”
“回公子，听说是丰乐楼前几天从江南请来的。”
“江南来的？”赵培浚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走，去看看。”
其实，所谓的“江南名姬”只不过是丰乐楼老鸨子为了招揽客人而刻意搞的名堂罢了。
人们听说丰乐楼里要推出新歌姬，便纷纷过来捧场，这一天晚上，丰乐楼格外热闹。这种好事，自然缺不了梦梁府各大名门之下的公子少爷。一阵歌舞之后，杨梦姬照常上台给大家唱了一段清平调，她的歌声不负众望，依然婉转动听。
刚结束演唱的杨梦姬感觉到有一些累，于是便准备抱着琵琶回到房里休息。在上楼的时候，老鸨正好带人押着“江南名姬”走下来。面前这位打扮精致地姑娘经过杨梦姬的身边，正好与宋小榆打了一个正面。虽然对方挂着面纱，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神，让她感觉这个姑娘好像有一些面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们往前厅走了过去，老鸨在用旁边连哄带吓的方式给“江南名姬”做最后的心灵洗脑。千呼万唤之下，她终于被推上了舞台。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小榆感到紧张又害怕。台下的客人见新歌姬确实有几分姿色，非凡脱俗，便都欢呼雀跃起来。但是这位初来匝道的新歌姬只是干巴巴地站在上面，什么也不做，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等得不耐烦的客人便开始起哄，一时间很多客人也跟着闹起了情绪。老鸨见状，赶紧站出来救场。她跳上台，悄悄地用手在宋小榆身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然后又小声地恐吓对方道：“快唱，你要是今天晚上给我出丑，我一会就把你关进黑屋里！”
在这种威逼之下，宋小榆只好妥协。她开始边弹琵琶边唱，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登台，她略微显得有些紧张。但是这丝毫无法掩盖她独特的音色和悠扬的歌喉。唱完第一个曲儿当即就有很多公子老爷打赏，老鸨简直乐开了花。楼上的杨梦姬也听到了楼下大厅传来的歌声，她不仅惊叹对方唱歌的独特，更是听到了一段悲泣的故事。
坐在尊贵席位上的公子哥们，都好奇面纱下面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为了一睹美人娇容，大家要求这位“江南名姬”取下面纱。老鸨子见状，内心开始盘算了起来，她自然要借机好好敲诈一番下面的贵公子们。
“各位公子，想要看我们江南美女的人，需要出一百两银子！”老鸨子张开一只手对下面的公子们说。
“我出二百两！”老鸨子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喊道。
“三百两。”有人喊道。
这些财大气粗的公子哥们啊，为了争赢，时刻都在内卷。
“五百两！”
这一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去。只见赵氏酒业的大公子赵培浚坐在那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五百两，五百两，还有比赵公子出价更高的人吗？”老鸨子朝下面喊道。面前这些人把宋小榆当成一个商品一样开始“出售”着。
“一千两！”突然一个声音从上空横穿过来。只见门外涌进来一波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就是京都有名的都南青少爷。
下面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哎呀，一千两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都南青走到屋子中央，在仆人的安排下，他坐到了屋子中央最尊贵的位置上。老鸨子一看，这不是上次来玩的京都都大少爷吗？她立马乐开了花，赶紧走过去伺候对方。
坐在旁边的赵培浚少爷见自己的威风被别人抢了，心里特别不痛快。他的手下不服气地跑到都南青面前想要打抱不平，结果两三下就被都南青身边的高手给按倒了。
“岂有此理，竟然敢在我的地盘撒野！”赵培浚没好气地说。他一声令下，身边的下人们都纷纷掏出了家伙。而都南青那边也立马拔出佩刀做出了回应。
老鸨子见状立马跳出来劝阻：“哎呀，各位爷，大家消消气。大家千万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各位爷，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来人啊，把我珍藏的佳酿拿出来献给两位爷品尝品尝。这算我请大家喝的……”
在老鸨子的劝说下，双方势力这才将刚才操起来的家伙收了起来。
“老板娘，你说是我先看到江南美人的真容，还是他先看到呢？”赵培浚对老鸨子说。
“这……”老鸨子看了看赵培浚又看了看一旁的都南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前的两位爷她都得罪不起。
而此时，都南青的下人已经将一千两银子直接端到了老鸨子的面前。面对如此大的诱惑，老鸨子心早就诚服了。
赵培浚心里的那口恶气消不去，他本想跳起来要跟都南青一决高下。这时，他身边仆人赶紧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少爷，千万别冲动啊。面前这位爷可是京城参知政事都老爷的公子，咱们惹不起啊。”
一听仆人这么说，赵培浚更是生气。他一生最讨厌那种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公子。他眯虚着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纨绔子弟，强忍着内心的怒火。突然，这位梦梁府大公子纵身跳到了前面的舞台上。
“要看，大家一起看！”说着，这位赵培浚少爷伸手一把扯掉了挂在“江南名姬”脸上的面纱。
只听下面一阵惊叹之声。
她羞涩地低垂着面颊，细细的柳叶眉，挺立的鼻梁，有娇小可爱的红唇，还有细嫩的玉颈。她身上透着一股南方女子的那种娇柔和神韵，清新淡雅胜似花，圣洁透白恍若玉，眼中秋水赛琼浆，简直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啊。
“哎呀，世间竟然有如此绝世的美人……”下面的看客们都痴痴地望着台上的宋小榆。
此时站在一旁的老鸨子心里十分不痛快，好不容易到手的“两千两”银子，这下泡汤了。
都南青看着台上的女子看了许久，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好像有一些面熟？在哪里见过了呢？
宋小榆在老鸨子的安排下继续弹唱了起来。她的歌声如和煦的暖风拂过身，如清凉的泉水灌耳，如天宫里的一杯玉露醉人心。大家闭上眼睛，沉醉在自己的神游之中。
都南青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死死盯着舞台上的女子。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露出了坏笑。那一次在玉津园发生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今日再次相见，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可不得抓住机会好好地戏弄戏弄一下对方。不过，平时看多了那些艳俗的女子，他已经感到视觉疲劳了。今日见宋小榆这身清新脱俗地打扮，确实让他感到耳目一新。
都南青朝身边的下人嘀咕了两声，下人便点头哈腰地去找老鸨子。起初，老鸨一直摇头不肯答应，但是后来下人给她拿出两根金条，老鸨一下子就心动了。为了借机多宰点钱，她伸出五根手指头。下人看了看不远处的主人，见对方点点头，便毫不犹豫地又掏出了三根金条塞到老鸨手里。
老鸨走上台，在宋小榆的耳边低语道：“孩子，你给大老爷们唱一段《刘嫂约见情郎》吧。”
宋小榆一听，顿时涨红了脸。这首《刘嫂约见情郎》曲子里有很多情情爱爱的词语，里面有很多女子挑逗男子的用词，而且还将一个女人的情感表达得十分露骨。对于一个未成恋爱，未成婚嫁的女子而言，这就是公然的羞辱！重要的是，需要当着这么多老少爷们面唱如此龌龊的曲子，她怎么开得了口。当初学这首歌的时候，她就十分不情愿。
“不唱。”宋小榆小声地嘀咕道。
“哎呀，好孩子，你看，我已经收了人家的银钱。大家都是爱面子的人，我这要是把银两退回去，那不是打脸吗？要不这样，你只要唱，一会赏钱给你一半，这可行吧？”
“不唱，就是不唱！”宋小榆突然站起来，大声地吐出一句话！随后，便将手里的琴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她的这一举动让台下的公子少爷们大吃一惊，而都南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反而升起了一阵喜悦，他直言“有趣！有趣！”但这却令老鸨伤了脑筋，她愣在一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简直刮目相看，原来该女子如此刚烈！
接下来的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大牙。只见宋小榆，一把推开老鸨，跳下台，然后朝正门口狂奔而去。老鸨在地上呻吟着，她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用手指着门口大喊道：“抓住她！”一瞬间，几个男人便将正门口堵住了。宋小榆见状，立马调头。为了阻止对方靠近自己，她随手抓住什么就往地上扔。在这个追捕的过程中，闹了不少乌龙。郭公子以为旁边的柳公子打了自己，两人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便开干起来；勤老爷突然因为疾病晕了过去，有人以为他死了，吓得周围的人不敢靠近；赵公子发现钱袋丢了，大喊有贼人……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这边宋小榆为了躲避别人的追捕，她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能钻的地方，她都钻了个遍，能踩的地方，她都踩了个遍。最后，只剩下房梁没爬了。这不，这姑娘就像猴子一样，真得就被逼上了房梁。让下面的人看得心惊胆战。即使是这样，后面依然有捕猎者跟着爬了上来。不仅如此下面还有人举着长杆往上挫，想要将宋小榆杵下来。就在这躲闪之间，她的脚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就像自由落体往下急速坠落。就在她预判自己会摔成肉酱的时候，只听“吧唧”一声，她落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唉哟，快跟我起来。”都南青呻吟道。
宋小榆来不及多想，她爬起来赶紧跑。后面追捕她的人越来越多，当下的场面也越来越混乱。
“公子，你没事吧。”都南青身边的下人跑过来问道。
“废话，差点没有把我压扁了。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于是，下人赶紧上前来扶他。
“唉哟，轻点，轻点，我骨头好像折了……”
下人们一听，都吓坏了。赶紧把都南青抬了起来。
“你们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抓住！”都南青的一声令下，大伙便一起行动了起来。
而此时，宋小榆已经在劫难逃了，她在被四面围攻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被老鸨的人给抓了起来。
“我让你跑！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老鸨子生气地说着，顺手就给了宋小榆一个耳光。
“把她带下去！”老鸨子对旁边的下人喊道。
“等等！”此时，远方传来一声。只见，都南青少爷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哎呀，疼死我了……把这个女人给我。”都南青少爷说。
宋小榆一听，一脸惊恐，与其让老鸨子打死，她也不愿意跟面前这个凶残的少爷走。谁知道，自己会被怎么折磨死……
“哎呀，都少爷，不好意思，这姑娘是我这里的人，没法给你。”老鸨子说。
“少废话，你不就想要钱吗？说说你的条件吧？”都南青说道。
老鸨子一听，立马来了劲，她转动着那双老谋深算的眼，心中开始了一轮盘算。过了一会，老鸨子笑盈盈地对都南青说：“哎，既然都少爷都这么说了。我明人也不说暗话了。我这个姑娘可是花了高价钱从南方买来的。为了培养她，我在她身上可花了不少银两。你看，今天这事，因为她，把我的店搞成了这样。那些摔坏的桌椅板凳啊，茶具啊……这些都是钱。”
老鸨子说着，忍不住用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的都南青。
“说吧，要多少？”
都南青这一句话，让老鸨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面对自己提的要求，对方竟然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愿也没有？她听说这位京都的都少爷很有钱，但是想不到对方能有多少钱？既然对方开了这个口，那自己得好好算算，到底向对方要多少才算合适？
“到底多少？”都南青不耐烦地问道，此时因为身体的疼痛，他的脸色泛起了难色。
“这个数。”老鸨子朝都南青伸出无根指头。
“五百两？”一个仆人说道。
老鸨子摇摇头。
“难不成，你要五千两？”仆人惊讶地问道。
老鸨子露出得意地笑容说：“怎么样，都少爷？”
“就这么着吧。过几天，我让下人带银子过来。”都南青说完，便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好嘞，您。”老鸨子早已经笑开了花，她没想到今天能让自己赚翻了。
当她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个几次想要逃亡的女人，脸色一下子又拉了下来。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脸蛋，说：“把她给我拖下！”
一顿毒打过后，宋小榆就被扔进了冰冷而黑暗地地窖里，这里没有水，没有粮，到处都是老鼠和爬行蛇。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几夜了，她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看不到一点阳光，连一丝缝隙也找不到。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还没有没机会看见爹爹……
一天晚上，也许是白天，反正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地窖里没有昼夜之分。地窖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宋小榆警觉地缩成了一团，她听到铁链的声音，猜测定是老鸨子又来了。她害怕地蜷缩在角落，不该出声。
很快，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但是却并不如平常那样厚重。
当一只手拍在自己的肩上时，她本能地吓得叫了起来。
“嘘，别出声。”耳边一个声音传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当她头上的面罩被取出来后，一阵刺眼的烛光射入眼球，宋小榆赶紧把眼睛闭起来。等她的视线慢慢恢复了过来，她发现眼前根本不是老鸨子，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丰乐楼的头牌，杨梦姬。
有人一定会感到疑惑，杨梦姬和宋小榆之间非亲非故，她为什么要冒险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回到当初在玉津园的那一次见面。
话说，那一次“弄潮比赛”结束时，杨梦姬看见宋福抱着宋小榆，内心有一些失落，又有一些不甘，她的内心有非常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一起。那时的她和宋福之间还没有生发情愫，严格来说，他们根本还不认识彼此。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今天去救宋福怀里的女人。
那一天，她躺在床上抱着一封书信默默流着眼泪，那是她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等来的牵挂。信写于去年中秋之时，不知道为什么时隔一年后才送到。这期间的跌跌撞撞，一定也是刻骨铭心的。书信上每个字都如鼓槌重重地敲打在杨梦姬的心上。她知道自己依然深恋着对方！
因为爱，她愿意放下一切。
因为爱，她愿意付出一切。
因为爱，她愿意牺牲一切。
宋福在书信中提到了自己的爹爹和妹妹，杨梦姬猜想面前这个女子便是宋福的妹妹。既然是爱人的妹妹，那便是一家人。杨梦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快，跟我走。”杨梦姬说着，就把宋小榆手脚上捆绑的绳索解开。
面对眼前的一切，宋小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她不知道面前这个跟自己无缘无故的女人为什么要救自己。但是，此刻新的希望出现，也顾不得想那么多。
此时，都南青的人正好带着五千两银子来到丰乐楼找老鸨子要人。老鸨子见面前这么多银子，心里都乐开了花。她叫下人去地窖把宋小榆提上来。
这一切正好被玲珠撞见。
玲珠担心那些人正好撞见杨梦姬，那样杨梦姬也完了。危机之下，她灵机一动。她先在男人们去地窖的路上拦住了他们。
“哎呀，这是去哪儿？”玲珠故意拦在路上。
“好姐姐，你快让开吧，我们这还有正事要忙呢？”一个男人说。
“什么正事啊？”玲珠故意问道。
“哎，这……”
“不说就不说。”玲珠知道对方不会说。此时，她故意从身后掏出一壶酒，然后打开闻了又闻。酒的醇香飘到了两个男人的面前，他们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好姐姐，这是什么酒啊，怎么这么香啊？”其中一个男人问。
“想喝啊？”玲珠故意说。
“嘿嘿，给我们两个尝一口呗。”
“去去去，这可是我姐姐私藏的黄五爷家的琼浆玉露，一般人还尝不到呢。”
一听是这是黄五爷家的酒，重点是杨梦姬私藏的酒酿，这一定是难得的好酒。两个男人都有一些慌了，他们赶紧将玲珠拦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说：“好姐姐，有这么好的酒，不给我们尝尝，实在是不应该啊。”
玲珠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了，于是故意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们尝一口。我可说话啊，每人只能尝一下口。”
两个男人同意的点点头。
玲珠将酒壶里的酒倒了一些在旁边的杯子里，然后递给面前的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抢着一人来了一小口。
两个男人吧嗒着嘴，回味着酒的味道。
“哎呀，这酒实在太香了，可惜就是太少了。一点也不过瘾……”其中一个男人说。
“就是，要是能再喝上一口，就太好了。”另外一个男人附和道。
“还想喝啊？”玲珠问道。
男人们点点头。
“那可不行，要是被姐姐知道了，我可就挨罚了。”
“就一小口，一小口。行吗？”一个男人露出贪吃的样子。
“对啊，我们就喝一小口。只要姐姐你让我们再尝一小口，以后在赌桌上，咱俩肯定帮着你。”
“真的？”玲珠问。
“真的。”
玲珠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说道：“那行。”
说完，玲珠便将怀里的酒壶递到了两个男人的面前。两个男人立马伸手过来抢，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等酒喝完的时候，两个人也“醉倒”在了地上。灵珠将两个男人拖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后，又到地窖附近去接应杨梦姬。可惜时间过去了很久，都不见对方出来。
就这着迫在眉睫之时，老鸨子走了过来。玲珠心想，完了，一定是老鸨子见男人们久久未把人带上去，所以着急了。这不，她这是要亲自去提人呐。
慌乱之中，玲珠马上从侧面将老鸨子拦截了下来。
“死丫头，干什么，吓我一跳？”
玲珠跳过来挽着老鸨的胳膊说：“娘亲，先别走。”
“干嘛？快让开，我这还有正事呢。”老鸨看着玲珠觉得很莫名其妙。玲珠一时还没有想好措辞，只好傻乎乎地向对方傻笑。
“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又要找我借钱？”
“嘿嘿……看，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亲。”
“每次给你那么多月钱，你们家主子还额外给你赏钱，怎么就没钱花了？”
“哎呀，娘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沾了这个赌瘾，私下里常和春花秋月她们玩。最近，手气实在是太臭了，钱都给输进去了。”
“你这小妮子，早晚得把自己输了出去。”老鸨用手指着玲珠“责骂”道。
“是是是，娘亲说得对。以后，我少跟她们玩。”
“你回去吧，等我把正事忙完了，再给你取银子去。”老鸨子说完便要走。玲珠立马又将对方拦了下来。
“娘亲，别走！”
“干嘛？你这丫头今天怎么怪怪的。一定是又干什么蠢事了？”
“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娘亲的眼。”玲珠恭维地说。
“不管你有什么事，也一会再说。”
“不行……”玲珠一把抱住老鸨子，开始“哭”了起来。“娘亲，不要走……”
老鸨子见玲珠今日如此表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便哄着对方说：“傻孩子，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情了……”
“行行行，我先给你取银子去。”
玲珠站在门口等老鸨给自己取银两，时而关注着西边地窖的出口。当老鸨准备走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看见杨梦姬扶着宋小榆走了出来。紧要关头，玲珠又把老鸨拉进了屋。那边，杨梦姬见玲珠把老鸨赶进屋内，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此刻，她必须抓住时机，趁各个岗位轮岗空闲之余把宋小榆送出去。
“娘亲，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坦白。”玲珠一边说着一边把门关了起来。
“什么事情，快说吧？”
“娘亲，我要是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
“快说，再不说我到是真生气了。”
“就是，就是，我刚才其实骗了您。”
老鸨看着玲珠，等待她接下来的解释。
“其实，其实，我刚才向您借钱，不是为了还赌债的。是因为……”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我可走了啊！”
老鸨话音刚落，玲珠就吐出一句：“我在外面养了一个男人！”
这个消息确实像个炸弹，一时间把老鸨给炸晕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虽说这里有规定，不准大家在外面厮混。但是，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也在所难免。一味地压制，并不是恰当的方式。其实，她私底下早就知道，丰乐楼里很多官姬都在外面包养男人，包括之前杨梦姬和宋福的事情。她不是不管，而是管不过来。所以对此，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久了？”老鸨问。
“半载有余。”玲珠回答。
“我不管你在外面找什么男人，但是唯有一点。不准有孩子！”这是老鸨的底线。
她原来有一个孩子，就是自己和外面的男人生的，后来被前丰乐楼的老鸨发现后，硬生生地给摔死了。要是那孩子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和玲珠一般大。这是她一辈子的痛！为了报仇，她把前丰乐楼老鸨算计死后，自己便成为了今天的老鸨。她亲眼见过自己的孩子离去，不想让历史重演。
“知道了，娘亲。”
因为玲珠的相助，杨梦姬带着宋小榆躲过了老鸨子。但是接下来她们又要防丰乐楼的其他人。后院已经被老鸨子的人手严密地看管着，想要躲过那些“卫兵”需要用一些技巧。就在这一藏一躲之间，她们总算是来到了南边那个最偏僻的门前，这里离集市遥远，平时又很少有人出入，是唯一可以逃走的出口。不巧的是，一对男女正在那里毫无羞涩地卿卿我我，看着着实让人抓狂。眼看，巡查的人就要来了。关键时刻，杨梦姬赶紧咳嗽了一声。那对男女一听，意识到已经被人发现了，赶紧落荒而逃。
杨梦姬见没人了，赶紧扶着宋小榆从南门逃了出去。
“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头。”说着，杨梦姬便推着宋小榆往前走。
“姐姐……”重获自由的宋小榆内心充满了无尽地感激，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向救命恩人表达自己的内心，此时语言变得很苍白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快走吧。”
“唉……”宋小榆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杨梦姬又叫住了她。
宋小榆转过身看着杨梦姬，等待聆听对方即将要说出来的话。
“你是宋福的妹妹……”
“嗯。”
这一声回应，让杨梦姬心里积怨的乌云总算是烟消云散。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挂了一缕彩虹。
“姐姐，你知道我哥去哪儿吗？我和爹爹找了他好久。”
“他应该，或许在京都吧。”
“京都？”
“妹妹，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他，你替我带一句话。”
“姐姐，请讲。”
话都到嘴边了，杨梦姬最终没有说出口。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现在自由了，赶紧走吧。”
杨梦姬站在那里看着宋小榆远去的背影，她好似在望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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