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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女孩的身形只是微微一顿,然而下一秒,她便从高楼上坠落了下去,在短暂滞空过程中与周身的阴影相融为一体,格挡住了外界所有的术法伤害。

    阴影一爪掀翻沿途挡路的汽车屏障,嘶吼着四爪着地向前奔行。

    “跟情报上描述的一样,幻术果真对她无效。”直升机机舱内,头戴淡粉色猫头面具,梳有一头雪白高马尾的猎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关闭掉图腾“而她那具象化的梦魇,好像也能吸收吞噬掉绝大部分的异能术法……哎,真是有够棘手的。”

    “封锁小镇,让所有的陨魔人全部撤离。”女孩身边,从战斗刚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始终低头不停地挠抓着手掌的黑铁罗刹面具男忽然出声,他缓缓地从座椅上站起,有些狂躁地撕扯着自己的脖颈,但语气却依旧平静“那梦魇的状态极不稳定,她距离失控仅有一步之遥,仅凭那些孩子是对付不了趋向暴走的S级的。”

    男人扶住舱门,低头凝视着那个在马路上疾行的黑色巨物。

    “把她……交给我,之后回收的事项,就拜托你了。”

    没等猫头面具回答,他就松开了手,伸展双臂直直地向下坠落而去。

    “诶诶,阿田,等等,祟说的是让我们两个一起进行回收,还特意嘱咐过我一定要看好你,不能让你独自行动。”女孩才反应过来,她赶忙转身,见已经不见男人的踪影,只得扭头对着停栖在自己肩膀上的墨鸦喊道“祟说过,不准你再把图腾的开发程度提升到50%以上,喂喂,给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啊阿田!!”

    已经晚了,此时男人已经跃下了飞机,如果女孩现在从舱门往外探头观察的话,或许还能凭着那皎洁素白的月光,再看到他的些许背影。

    于城镇马路上,正在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疾行着的两翼四爪鬼面怪物怀中,黑发粉瞳的女孩正奋力扒拉着紧勒在自己腰间的细长触手,试图从它这近乎窒息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笨蛋一号,快放开我,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跑的。”黑发女孩有些着急地喊道“快把梦魇收回去,没有梦魇加持下的你,是对付不了猎异会那两个执行官的。”

    梦魇后方,顶着灼热的火场,以不逊色于警车的速度向前狂奔着的橘色囚服女孩,像是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神情依旧冷漠。

    “你难道还没注意到,之前伏击我们的那些普通陨魔人,现在都已经隐匿掉了气息,消失不见踪影了么?”见女孩依旧不为所动,黑发女孩急得直猛拍梦魇的触手“因为他们的老大执行官来了啊喂,就正在咱们的身后,不过三百米的地方。而且就照他现在这个速度,最多还有三秒他就要追上咱了啊喂!!”

    仿佛是回应她的话一般,在女孩话音刚落的瞬间,两人就听见了从后面传来的摩托引擎的咆哮声。梦魇与囚服女孩的体力已近极限,疾行的速度已成衰颓之势,但后面的重机还在继续加速,不断向他们逼近而来。仅是短短数秒,追击者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便由先前的数百米变成了现在的几个车身位。

    黑铁罗刹面具男倾伏在机车上,姿势宛如狩猎前奏般的猛虎般,他单手自然垂落,抓着长刀,刀锋因高速摩擦地面而溅出串串飞跳的火星。

    “喂喂,小心,他要来了!”

    面具男忽地跳上车座,向前高高跃起,挥刀直向梦魇身后的女孩砍去。

    橘色囚服女孩也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异动,她本想快速旋身,借着手中的断弓硬接下这一击,可来自脑海深处新一阵的刺痛感却再度袭来,强烈的痛感使得女孩短暂失去了意识。虽然只是片刻,但这也使得女孩的速度大大衰缓了下来,同时手上防御的动作也是一顿,没能在袭击者的攻击到来之前格挡在自己胸前。

    长刀挑飞了断弓,切断肋骨直直地没入进女孩的胸膛深处,再从她的背后透了出来。在得手的瞬间,面具男没有任何犹豫,而是继续转动剑柄,毫不留情地搅动着女孩的脏器。

    “一号??!”

    橘色囚服女孩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嘴里溢出了口黑血。她抬起已经半青鳞化的的左手,反手紧抓刀刃,接着猛地用力,将一米有余的长剑刀身直接攥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黑铁罗刹面具男的眼眉微微一皱,但下一秒便恢复了正常,他并不贪图一击制胜,眼看后续的攻击并不能奏效,面具男就单腿发力,以女孩的背为踏板反向向后跳去。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非常正确,因为在面具男踩背向后退却的同时,梦魇与黑发女孩的攻击便接踵而至。黑色的巨爪与粉色的炽焰几乎同时降落,巨大的破坏力作用在橘色囚服女孩身后的位置,炸出了一个高度数米的巨坑,爆炸的冲击气浪直接摧毁了沿街大多房屋的玻璃门窗。

    处在余波中心的橘色囚服女孩自然是首当其冲,她那瘦小的身躯在瞬间便被灼热的巨浪给掀飞了出去,直直地撞碎了窗户,并栽进了某个无辜群众的房屋里中。

    “……”

    一号推开遮挡在头顶上的残缺墙体,蜷缩着身子从废墟里钻了出来,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瓦砾尘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客厅,正满脸震惊与恐惧地盯着她背影的一家五口。

    女孩抓着自己已经脱臼了的左边肩膀,用力一掰,就当是正骨了。脑海里的幻觉愈发严重,这令她开始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女孩活动着肩膀,在确定还能继续战斗的时候,便一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断裂钢梁,扶着墙壁踉跄地走了出去。

    房屋外,战斗还在继续,掌控着粉色烈焰的女孩和诡异梦魇联合起来,却也依然敌不过罗刹面具男。他顶着周身暴燃的火焰,在一脚将黑发女孩踢飞出去以后,面具男忽地旋身发力,单手把掐着梦魇的脖子,巨力把它压迫在地上让其无法动弹,紧接着面具男的重拳便如密集的雨点般降落在梦魇的脸上。

    面具男的拳越来越重,由最开始只是人类极限力度里的重拳,逐渐演变到一拳能直接将身下那个三米有余的巨大诡异梦魇怪物的头打得深嵌入地里的离谱程度。

    真实和虚幻在一号的眼里逐渐变得混淆了起来,橘色囚服女孩按着额头,头痛欲裂。现在一号体内的血液正在快速升温,暴戾的杀意逐渐侵占了她的思想,女孩盯着远方正骑在梦魇身上的那个人影,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阵阵低吼,混沌的眼底深处流淌着黑色火焰。

    “开溜开溜,就凭方才的一轮交手,我就已经确定了。这家伙很强,就凭现在的咱俩是对付不了他的。”忽然有只手搭在了橘色囚服女孩的肩上,旋即便又像触电般缩了回去“我去好烫好烫,你咋了这是,发烧了么?!”

    黑发女孩看了看自己被烧伤了的手掌,又看了看一号那近乎变异了的狰狞脸庞,原本就一直悬着的心现在直接就跌进了谷底。

    “你体内枷锁的限制,快要被打破了?”女孩有些手足无措“该死,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先把图腾的禁制加固好再跟他们一起越狱,你非不听。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见鬼的S级,跟我们这些A级B级的不一样,你要是失控暴走了,是真的会把那个怪物给招引来的啊喂!”

    大概是受宿主的影响,原本安静只服从主人撤退指令的梦魇现在也变得有些狂躁愤怒了起来。梦魇剧烈地挣扎着,与此同时,从它的背后忽地生长出了数条黑色触手,游动着束缚住面具男的四肢,梦魇跟上起身,爪子抓住他的脚腕,拎着面具男反复地在地面摔来砸去。

    “我去,你还敢虐杀猎异会的执行官?!”黑发女孩的眼睛此时都瞪大了“完蛋,这下咱俩都跑不了了,你也别想再找到救赎你的那个小哥了。因为那怪物现在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为了给他的部下报仇而直接宰了咱俩。”

    “别……吵,我一直都在努力压制着我的图腾,至少截止到现在,梦魇它还没脱离我的掌控。”一号忽然出生,有些虚弱地说道“另外,那个执行官根本就没死,他跟我一样,都在压制着图腾还没开始真正动真格的。”

    黑发女孩一愣,她转身看向梦魇所在的地方,果然,原本还在梦魇手里像小鸡仔一般被随意摔砸的面具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女孩环顾四周,最终在不远方一辆卡车的车顶见到了他。

    那个家伙的状态很奇怪,他浑身上下充斥着黑色幽烟,暗灰色的鳞片突破皮肤表面,骨骼异化生长变形发出阵阵爆响,黑色骨刺从他的背后刺出,撕裂了面具男身上的衣物。男人有些控制不住地挠抓着自己的身体,锋利的骨爪在脖颈上划下了数道血痕。

    “我靠,这特么是什么鬼?变异了?是身体强化型的图腾?!”黑发女孩大惊。

    “你要是想走,那么现在就抓紧跑吧,我会尽力为你拖延时间的。”一号淡淡地说道“但你也不要太过指望我能坚持多长时间,因为就以我现在这种半开启的图腾,对上那种怪物,我也说不准自己到底能撑到多久。”

    “你特么在逗我么,我要是那种怕死的人,当初分组越狱的时候就不会选跟你一起了。”黑发女孩气不打一处来“走鸡毛,本来我就是为了你才越狱的,现在你又要赶我走?呸,我话撂在这里了,要么咱俩一起跑,要么咱俩一起被抓回去,或者就这么一起被猎异会给杀死。”

    一号看了她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异光。她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可来自脑海深处的剧痛再次袭卷了她,女孩的眼神开始涣散,她双手抱头,无力地跪倒在地。

    “喂喂,不是吧,你图腾的反噬现在就开始了?”黑发女孩赶忙扶住一号,搀着她在一处墙角坐了下去,她看了一眼正处在极度虚弱状态下的一号,抬头又看了看正跟狂躁暴走着的梦魇交战的罗刹面具男,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只可惜,你的预感是错的,那个家伙根本就不在这里。因为按道理来讲,你身上有他所设下的枷锁,你图腾出现反噬这种问题他应该也能感知得到。可咱在这闹动静闹得这么大,也没见他赶来……”

    “算啦,看你对他这么痴心的份上,我就不扫你兴了。”女孩抬头,仰望这座城镇的夜景“也不知道你那残血状态的梦魇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哎算啦算啦,这次就当跟你一块逃出来享受短暂的放风时间咯。”

    “原来外面的月亮,是这么的又大又亮啊。”女孩遥望夜空,喃喃自语地道“而且看它周边的黑影,难道这就是八十三号曾提及的月食?真好看啊……就是这阴影扩散的怎么这么快,我记得八十三号说过,月食会有一个持续数个小时过程的啊,怎么这才刚过去两秒,月亮怎么就不见亮光了?”

    天上的阴影越来越大,仅是短短数秒,那个阴影就由方前蚂蚁般的大小直接膨胀至一人大的黑团。

    “日食的黑影,还有具体的人形轮廓?”

    很快女孩便意识到了不对,因为那个阴影只是处在她视角的上方,并未坐落在与月亮同等高度的夜空。那个阴影是在向下坠落,女孩之所以看不到月亮,只是因为那人体形大遮挡住了她的视角而已。

    在那人坠地之前,女孩就眼疾手快拽着一号往旁边靠去,黑影重重地砸在地上,于原地炸起了阵阵飞扬的烟尘。

    什么鬼?敌袭?对付她俩这种弱鸡组合,阵仗要不要这么大啊。

    女孩以手挡在额前,眯眼看向烟尘里的人影,心底不由得吐槽道。

    “咳咳咳咳,特么的黑宿你搞什么鬼,在空中载着我好好飞就是了,咋突然就法力紊乱,消失不见了。”烟尘深处,传来了男人的一阵抱怨“还有就是,我图腾咋也失控自动关闭了?幸好是只失控了几秒,不然在这么几十米的高空坠下来,没有任何法力保护,只凭我肉身还不得给我摔成烂泥啊。”

    这个声音?!

    就在黑发女孩还坠在雾里不明所以的时候,一号忍着剧烈的头痛,挣扎着要从女孩的怀里出来。她浑身颤抖着,哆嗦着嘴唇,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声源的所在地。

    真的是他,来自枷锁的基因信息果然没错,他竟然真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