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犭军3
初一四班在教学楼的一楼，距离云海中学历史组的办公室也就十几米，班里的学生没少因为这事儿暗地里抱怨，哪怕不是“这一层楼最吵的班级”，班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作为历史老师的班主任老刘也能瞬间赶到，所以四班的纪律反倒算是这一层里比较好的。
或者说老刘带的班纪律都算是好的。
下午五点二十五分，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五分钟，老刘在初一四班所有学生翘首以盼的目光中从办公室中缓缓走来，依旧是端着他的保温杯。
初中阶段的学生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走起路来像是在0.75倍慢放，也不明白为什么喝的水还需要保温。
老刘照例安排了假期的注意事项，又一次着重的强调了安全问题。这个年代，在云海这种小地方，每几年都有因为学生贪玩出现在水塘溺死或者其他意外情况的，在老刘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放假玩疯了，一准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儿。他又唠叨了几句诸如“体育锻炼要注意安全”，“别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等，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老刘威严的目光环视了班级四周——
有几个前排的同学是同学们戏称的“乖宝宝”，视线一直集中在老师身上，总是跟听物理课一样认真听讲的样子。中间各排的同学各自把书包抱在自己的怀里，眼神明显已经有些涣散，。后排的云豪在一堆期盼的目光中有些扎眼，他低着头出神的望着桌面，虽然老刘看不见他的眼神，但那种说不出的紧张从他僵硬的身体里一点点弥散出来，他的目光在云豪身上聚焦了一秒钟，“云豪这孩子怎么了”这念头刚升起来，他旋即又想“放假了让他再留下也不好，下周开学回来好好问问他吧”。
视线再次后移，再看到后排班里的几个刺头，几乎要坐在椅子上伸出手眺望校门口了，老刘心知再说也没用，抬头看了眼教室后面的挂表，又低头对了下自己的手表，说道“走吧。”
悠扬的放学铃声在学生们早已抑制不住的欢呼声中响起，理查德克莱曼舒缓的《星空》似乎也在学生们焦急的心情中节奏变得有些急促。面对几乎是瞬间变空的教室，即使此刻的云豪心中思绪万千，也只好被同学们簇拥着挤在了走廊中，
出了走廊，人群分流，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云豪视线搜索着黄静，想先跟她在出校门的路上说完他们俩的事儿，让黄静先回家，然后他再去赴赵阿刚的“鸿门宴”，可随着他目光游走，一直快到了校门口也没看到黄静的身影。在他的心里有这样一种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让黄静看见，不管是他让那几个混子胖揍一顿，还是真的跟赵阿刚说的那样，跟那几个混子交上了朋友。
在校门口稍微徘徊了一会儿，路上依旧没看到黄静熟悉的马尾辫，云豪心一横，心想事儿总要一件一件上，咬了咬牙，整了下书包，向校门口走了出去。
六个年级的学生和不断挥舞着手臂的家长，一个不大的校门，让云海中学的校门口显得格外拥挤，不断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云豪有了一丝安全感。
可刚一出门，赵阿刚和他几个朋友的身影就出现在云豪面前，他们分成两拨，直直的站在校门口的两侧，有点像是有些酒店里的礼仪或者仪仗队，就是从体态上来说差距有点大。
对云豪来说，这些人给他带来的既不会是礼貌，也不会是荣誉。
“豪哥，这边来。”赵阿刚一边招呼着兄弟围上来，一边伸手给云豪指了下校门口一侧的一条窄胡同。云豪被两人加着两条胳膊，没有怎么引起周围人注意的亦步亦趋的被拽进了巷子里。
“豪哥，哥几个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什么事儿？”
“这不是咱也是朋友了嘛，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互相帮助？”
“嗯……”
“那现在朋友手头有点紧，能不能暂时先借你几个？放心，到时候肯定还你。”
“我没钱。”云豪回答的很迅速，比起他的同学们来说，他的家庭条件确实不仅仅是不太宽裕的程度。
“我哥还没说借多少呢！”又是一脚踹过来，那天的混子恶狠狠的道“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朋友啊，啊？”
“哎，大家都是学生，我也不借很多，就两百块，确实是急用”赵阿刚没有制止的意思，继续说道：“这不是要回家了嘛，下周一过来的时候带着就行。”
“我真的没钱”云豪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呜咽，他强忍住眼眶的温热，对着要离开的几人说道。
刚要走出这个胡同的几人闻言又折返回来，其中一个不由分说的脱掉了他的校服外套……
十分钟后，脸上看不出任何伤痕的云豪独自坐在胡同的尽头，上半身的疼痛已经让他说不太出话来，他用力的站起来，套上自己的校服外套，没走几步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因为哭的时候太过用力又让胸口的疼痛加重了几分，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云豪止住了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袖子抹了把脸，往校门口冲去。
本来喧闹的校门口变得寂静，云豪在校门口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黄静。
“大概是太久没等到我，回家了吧。”云豪自己对自己低声说道，他伸手摸了下口袋里的十块钱车费，抬脚往公交车站走去。
“哎。”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云豪猛的回头，发现黄静从校门口的传达室里走了出来，传达室是放家长寄存物品的地方，一般保安很少让学生门随意进出，云海中学传达室的老刘头更是出了名的臭脸怪，不过以黄静的性子跟保安混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这样的，云豪莫名升起了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我等你半天啦，还以为你自己偷偷跑走了，我刚想回家，不过我家近，再等一会儿也没多大的事儿，哎话说你怎么从学校外面过来啊？你怎么看起来跟哭过似的？”黄静一蹦一跳的走到云豪面前，连珠炮似的发问道。
“没事儿，我没事儿。”云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泛起了涟漪，虽然到了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年纪，但他又有点想哭。
“走吧，我们路上说。”黄静挥手跟老刘头道了个别，往公交车站走去。
云豪坐公交去云海汽车站，然后再倒一班车回老家，黄静家就离学校不远，大概两三站路，但他们做的不是同一站车。
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步行到公交车站和等第一个人车来的这一段时间。
这么短时间怎么够呢，云豪心想，这应该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相处。
这么长时间肯定够了，黄静心想，两三句话把事儿说明白就行了呗。
“我……”
“我……”
在公交车站牌底下坐下，云豪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奇怪的表情，两个人同时开口。
“我先说。”黄静没有像电视剧里你你我我半天，两个人再挠挠头相视一笑，她直截了当的说道：“信我看了，很开心你能说出喜欢我，我认识很多人，其中我真的不讨厌你。”
没有跟在云豪逐渐亮起的眸子直视，黄静继续说道：“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或者说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吧，我们现在年龄还小，当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是还是谢谢你的喜欢，这是很重很重的心意。我会很珍惜它，以后大家还是好同学，好朋友。”
说完黄静装作很老成的拍了拍云豪的肩膀。
云豪嗫嚅着没有说出什么来，就看到黄静的公交车来了，他只好目送她上车，冲着疾驶的公交车机械的挥了挥手。
黄昏的余晖像轻柔的梦一样铺了过来，倾泻在这个小小城市的公交站牌上，有几道穿过缝隙照到了云豪的身上，笔直的像是大了一号的安全带，斜斜的嵌在他那没有血迹也没有尘土的校服上。
云豪感受不到一丝安全，他双手抱拳在脑袋两侧，像个被打败的小兽，低低的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无人能听见的呜咽。
沃兹基说过：不是所有人都期盼明天的到来。
或者说老刘带的班纪律都算是好的。
下午五点二十五分，距离放学时间还有五分钟，老刘在初一四班所有学生翘首以盼的目光中从办公室中缓缓走来，依旧是端着他的保温杯。
初中阶段的学生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走起路来像是在0.75倍慢放，也不明白为什么喝的水还需要保温。
老刘照例安排了假期的注意事项，又一次着重的强调了安全问题。这个年代，在云海这种小地方，每几年都有因为学生贪玩出现在水塘溺死或者其他意外情况的，在老刘看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放假玩疯了，一准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儿。他又唠叨了几句诸如“体育锻炼要注意安全”，“别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等，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老刘威严的目光环视了班级四周——
有几个前排的同学是同学们戏称的“乖宝宝”，视线一直集中在老师身上，总是跟听物理课一样认真听讲的样子。中间各排的同学各自把书包抱在自己的怀里，眼神明显已经有些涣散，。后排的云豪在一堆期盼的目光中有些扎眼，他低着头出神的望着桌面，虽然老刘看不见他的眼神，但那种说不出的紧张从他僵硬的身体里一点点弥散出来，他的目光在云豪身上聚焦了一秒钟，“云豪这孩子怎么了”这念头刚升起来，他旋即又想“放假了让他再留下也不好，下周开学回来好好问问他吧”。
视线再次后移，再看到后排班里的几个刺头，几乎要坐在椅子上伸出手眺望校门口了，老刘心知再说也没用，抬头看了眼教室后面的挂表，又低头对了下自己的手表，说道“走吧。”
悠扬的放学铃声在学生们早已抑制不住的欢呼声中响起，理查德克莱曼舒缓的《星空》似乎也在学生们焦急的心情中节奏变得有些急促。面对几乎是瞬间变空的教室，即使此刻的云豪心中思绪万千，也只好被同学们簇拥着挤在了走廊中，
出了走廊，人群分流，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云豪视线搜索着黄静，想先跟她在出校门的路上说完他们俩的事儿，让黄静先回家，然后他再去赴赵阿刚的“鸿门宴”，可随着他目光游走，一直快到了校门口也没看到黄静的身影。在他的心里有这样一种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让黄静看见，不管是他让那几个混子胖揍一顿，还是真的跟赵阿刚说的那样，跟那几个混子交上了朋友。
在校门口稍微徘徊了一会儿，路上依旧没看到黄静熟悉的马尾辫，云豪心一横，心想事儿总要一件一件上，咬了咬牙，整了下书包，向校门口走了出去。
六个年级的学生和不断挥舞着手臂的家长，一个不大的校门，让云海中学的校门口显得格外拥挤，不断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云豪有了一丝安全感。
可刚一出门，赵阿刚和他几个朋友的身影就出现在云豪面前，他们分成两拨，直直的站在校门口的两侧，有点像是有些酒店里的礼仪或者仪仗队，就是从体态上来说差距有点大。
对云豪来说，这些人给他带来的既不会是礼貌，也不会是荣誉。
“豪哥，这边来。”赵阿刚一边招呼着兄弟围上来，一边伸手给云豪指了下校门口一侧的一条窄胡同。云豪被两人加着两条胳膊，没有怎么引起周围人注意的亦步亦趋的被拽进了巷子里。
“豪哥，哥几个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什么事儿？”
“这不是咱也是朋友了嘛，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互相帮助？”
“嗯……”
“那现在朋友手头有点紧，能不能暂时先借你几个？放心，到时候肯定还你。”
“我没钱。”云豪回答的很迅速，比起他的同学们来说，他的家庭条件确实不仅仅是不太宽裕的程度。
“我哥还没说借多少呢！”又是一脚踹过来，那天的混子恶狠狠的道“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朋友啊，啊？”
“哎，大家都是学生，我也不借很多，就两百块，确实是急用”赵阿刚没有制止的意思，继续说道：“这不是要回家了嘛，下周一过来的时候带着就行。”
“我真的没钱”云豪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呜咽，他强忍住眼眶的温热，对着要离开的几人说道。
刚要走出这个胡同的几人闻言又折返回来，其中一个不由分说的脱掉了他的校服外套……
十分钟后，脸上看不出任何伤痕的云豪独自坐在胡同的尽头，上半身的疼痛已经让他说不太出话来，他用力的站起来，套上自己的校服外套，没走几步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因为哭的时候太过用力又让胸口的疼痛加重了几分，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云豪止住了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袖子抹了把脸，往校门口冲去。
本来喧闹的校门口变得寂静，云豪在校门口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黄静。
“大概是太久没等到我，回家了吧。”云豪自己对自己低声说道，他伸手摸了下口袋里的十块钱车费，抬脚往公交车站走去。
“哎。”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云豪猛的回头，发现黄静从校门口的传达室里走了出来，传达室是放家长寄存物品的地方，一般保安很少让学生门随意进出，云海中学传达室的老刘头更是出了名的臭脸怪，不过以黄静的性子跟保安混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这样的，云豪莫名升起了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
“我等你半天啦，还以为你自己偷偷跑走了，我刚想回家，不过我家近，再等一会儿也没多大的事儿，哎话说你怎么从学校外面过来啊？你怎么看起来跟哭过似的？”黄静一蹦一跳的走到云豪面前，连珠炮似的发问道。
“没事儿，我没事儿。”云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泛起了涟漪，虽然到了顶天立地男子汉的年纪，但他又有点想哭。
“走吧，我们路上说。”黄静挥手跟老刘头道了个别，往公交车站走去。
云豪坐公交去云海汽车站，然后再倒一班车回老家，黄静家就离学校不远，大概两三站路，但他们做的不是同一站车。
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步行到公交车站和等第一个人车来的这一段时间。
这么短时间怎么够呢，云豪心想，这应该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相处。
这么长时间肯定够了，黄静心想，两三句话把事儿说明白就行了呗。
“我……”
“我……”
在公交车站牌底下坐下，云豪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奇怪的表情，两个人同时开口。
“我先说。”黄静没有像电视剧里你你我我半天，两个人再挠挠头相视一笑，她直截了当的说道：“信我看了，很开心你能说出喜欢我，我认识很多人，其中我真的不讨厌你。”
没有跟在云豪逐渐亮起的眸子直视，黄静继续说道：“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或者说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吧，我们现在年龄还小，当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是还是谢谢你的喜欢，这是很重很重的心意。我会很珍惜它，以后大家还是好同学，好朋友。”
说完黄静装作很老成的拍了拍云豪的肩膀。
云豪嗫嚅着没有说出什么来，就看到黄静的公交车来了，他只好目送她上车，冲着疾驶的公交车机械的挥了挥手。
黄昏的余晖像轻柔的梦一样铺了过来，倾泻在这个小小城市的公交站牌上，有几道穿过缝隙照到了云豪的身上，笔直的像是大了一号的安全带，斜斜的嵌在他那没有血迹也没有尘土的校服上。
云豪感受不到一丝安全，他双手抱拳在脑袋两侧，像个被打败的小兽，低低的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无人能听见的呜咽。
沃兹基说过：不是所有人都期盼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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