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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记恩情

    阿之紧紧揪着衣角,小声嚅嗫道,“……不……不……”

    “什么?我听不清。”

    必钦俯身下来凑近,伸手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道,“不?是今日不开心?还是今日不舒服?”

    “…不…不行…”

    阿之头埋得更深,几乎缩进衣领里去。

    “不行?”

    必钦手中的球杆重重落在地上,他垂眼看着阿之,“我劝你换一个答案。”

    “他的答案是不行,你没听清楚吗?”

    一个清脆又平静的声音响起。

    必钦转过身,一个白皙纤瘦的少女站在身后,长辫及腰,目光如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人,不偏不倚、不躲不闪。

    必钦认得她,寒苑就只有这么大,很难不认识。

    再加上碧霄天天在自己耳根子旁念叨,极为讨厌这个不声不响的舒泯。

    因为碧霄,必钦曾留意过舒泯,也没什么,不过是话少了些、孤僻了些。

    细究下来,爱看书、写字,倒是与这寒苑众人有些格格不入,倒也算不得什么。

    看着乖顺胆怯,今日一开口,倒是颠覆了自己的印象。

    “哟,来了个打抱不平的侠女。他不行,你来?”

    必钦挑眼颇为玩味地看着舒泯。

    舒泯平静地看着必钦,“我是人,不是马。”

    她看向阿之,“他,也是一样。”

    必钦走近,居高临下,目光逼迫着舒泯,“我今日就是想骑马,无论是真马,还是把他当马骑。你说,怎么办?”

    舒泯没他高,却也没有半分害怕与慌乱,抬眼回看着他,“他的答案是不行。你方才听得很清楚。”

    她指指孟挺,“他的建议不错。你要实在闲得慌,骑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孟挺脸唰地一红,指着舒泯大叫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必钦笑了,抬手止住孟挺,挑衅地看向舒泯,“我想你是听错了,方才他说的可不是不行。”

    “而是鹿林。我想阿之的意思是,这个游戏,要在鹿林玩才有意思。”

    说罢回身重重拍了拍阿之肩膀,“阿之,你说是吗?”

    阿之唰地瘫倒在地,不发一语。

    必钦不耐烦地踹他一脚,“说话!”

    阿之回过神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对…对…”

    必钦弯下腰,一把抓住阿之的头发,指了指舒泯,“大声些,否则这个打抱不平的侠女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阿之嘴角一抽,跪爬在地上,“…是…是游戏…,好玩…好玩…”

    必钦放开他,摊手看着舒泯,满脸嘲讽,“看见了么?侠女,我们玩游戏呢。你,多管闲事了。”

    舒泯不理他,走上前扶起阿之。

    刚站稳,阿之又整个瘫倒下去,挣扎着跪爬在地上,“马球…好玩…好玩……”

    害怕至极,一阵哆嗦,哇地吐出来。

    必钦看着心头一阵烦闷,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扫兴的东西!真是够恶心的!”

    招招手,带着众少年转身离开。

    舒泯蹲下,忍住心头的恶心,掏出白绢,给阿之细细擦着。

    必钦走了几步回头朝舒泯道,“侠女,下次莫要再多管闲事。”

    舒泯没回头,从井里打了一瓢水过来,慢慢倒给阿之洗脸、洗手。

    “多谢…多谢…”

    阿之哆哆嗦嗦收拾干净自己,忙不迭地向舒泯道谢。

    见舒泯看着自己不说话,阿之尴尬地讪笑几声,“罢了、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是你,也不了解你,不好妄加评论。”舒泯提着桶准备离开。

    走几步,她想了想又停下来,看着阿之,神色平静,“很多时候退一步换不来海阔天空,而是退一步蹬鼻子上脸。”

    阿之苦笑,朝舒泯作了个揖,“多谢好意,实在是情非得已。姑娘良言,我记下了。”

    舒泯依样还礼,“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阿之躬身行礼,“有此心意,已是大恩,阿之记下了。”

    舒泯还了一礼,阿之泪眼,又要再施礼。

    “诶,打住。”

    舒泯止住他,“得了,别行礼了,你行得动,我还不动。干了一上午活,腰疼得要死,哪有功夫跟你还过来还过去的。就此打住。”

    阿之乖顺地点点头,目送舒泯离去。

    四下无人,又再认认真真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对井照了又照,确认看不出来以后,方才脚步匆匆地离开,赶紧干活去了。

    ……

    在寒苑时间过得很快,三声铃响以后,舒泯直接抱着食盒第一个冲进厨房,向何伯说道,“劳烦何伯,我的饭菜就盛在食盒里头吧。”

    舒泯正准备继续拿风寒说事,何伯并没多问,没等舒泯开口,一言不发地将食盒填满,上层盛菜,下层盛饭,装得清清楚楚。

    趁别人还没来,舒泯抓了筷子转身就跑。先跑再说,万一两个姑姑要追究,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还是一样风风火火上了草堂,门口空空,舒泯放心地推开门。

    不平先生坐在桌前闭目凝神,动也不动。

    舒泯将食盒打开,他抽抽鼻子,眼睛唰地睁开,“虽然老儿对这饭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出于好奇,老儿我还是想看看,今日吃什么?”

    他语气是平静的,手上动作可半点耐不住,三两下将食盒打开,扁了扁嘴,失望地说道,“怎么还是这老三样?”

    “水煮白菜、水煮冬瓜、水煮豆腐……”

    两人齐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声音激动些,一个声音平静些。

    不平先生大叫起来,“都不换换的么?叫人怎么咽的下去!”

    舒泯递过筷子给他,“以学生吃了多年的经验,咽的下去。”舒泯夹了筷豆腐送进嘴里。

    “真是难以下咽啊、难以下咽……”

    “红烧肉、油炸排骨、香葱煎鱼、酱肘子……”

    不平先生紧紧捏着筷子闭着眼念叨道,念完仰脖三两下将饭菜扒拉干净,一张老脸皱得紧紧,仿佛咽下去的是一碗苦药。

    趁他吃饭舒泯悄悄从布袋中掏了几个鸡蛋走出门外,用泥巴紧紧裹了一层埋进坑里,丢了个火折子慢慢炙烤那几个泥蛋。

    没有叫花鸡,叫花鸡蛋还是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