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慰问
四个驿站遇袭，只有675个人活下来，让城里多出一大批寡妇、孤儿以及失去依靠的老人。
无论多偏僻冷清的小巷，也能看到有人在操办丧事。
罗南和罗西塔披着黑衣，顶着寒风，随同父亲出门慰问的第一家便是一对年过六十的夫妇——霍格尔老先生和海利希老太太，以及受二老照护的、一对比罗南小两三岁的兄弟。
两兄弟的父母霍尔曼先生和鲁斯卡女士生前都在三叶草商队做事。
而且还是最早一批追随罗西塔的元老。
前年从南城搬来后街，在离罗南家只隔四个路口的铜锣巷全款买下一栋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让一家老小过上体面的日子。
眼泪已流干的老太太此时面无表情，在燃着酥油灯的堂屋里无声地缝制敛服。
把罗南一家迎进门的是霍格尔老先生和两兄弟。
见到罗南一家，痛失独子和儿媳的老夫妇是有怨言的，但是看到罗西塔和罗纳德身上的伤，也不好说什么。跑商本就是个高风险的行当，这次一晚上就死了七千多个人，不是一般的事故，怨不得谁。
罗纳德也不啰嗦，深表哀悼后直接奉上罗南准备好的两张支票和两张补偿协议书。
接下支票和补偿协议书的霍格尔有点茫然。
他不识字。
从没见过支票。
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
正在文法通识学院读书的大孙子霍伯特凑近瞄了一眼，看到支票上的金额，表情愕然地嘀咕：“60铢……一张60铢，两张就是120铢……”
“啥意思？”霍格尔追问。
“老先生可以拿这两张纸到铃兰街的大鱼钱庄换一个金盾和二十个小银通。这是三叶草的补偿，霍尔曼应该有跟你提过这些事情。”罗西塔用霍格尔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释。
金币是临水集的庄稼汉忙活一生都触碰不到的玩意儿。
霍格尔不自主地吞下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我儿子他……他好像是跟我讲过，他……他说万一出了事，大……大小姐会照顾……”
霍伯特打断祖父的话，鼓起勇气问：“抱歉，大小姐，这些我清楚，父亲和母亲跟我说过。不过，要是大鱼钱庄不给兑现，我们该怎么办？”
近段时间城里商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人一头雾水。
十多个钱庄突然之间接连关门歇业，曾一度引起恐慌。
霍伯特在学院听到一些比较靠谱的风声，传闻又跟罗南有关。
据一个家里有人在钱庄谋生的同窗透露，是罗南挑起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罗南少爷的行为引起公愤，被城里的钱庄业界人士视为公敌。
霍伯特担心祖父手里的支票不被大鱼钱庄承认。
罗南却轻描淡写地说：“你大概还没有搞清楚支票的含义。你放心，支票是有法定效力的，见了这两张纸，大鱼钱庄会无条件支付上面由我填写、签名的金额。大鱼钱庄要是刁难你，我就让它关门。”
霍伯特愣了愣。
之后跑上二楼，从自己的卧室拿来一支羽毛笔，在两张补偿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用罗南带来的印泥按上手印。
这时。
一直没说话的弟弟霍里亚憋红了脸，情绪激动地说：“老爷，大小姐，少爷，我想加入三叶草商队，跟爸爸妈妈一样……不，我不要跟他们那样做杂役，我要做护卫！我要做三叶草的护卫！”
哥哥霍伯特和二老傻了眼，一时愕然无语。
罗西塔左眉微翘，以平辈的口吻，饶有兴趣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霍里亚下意识地回答，但马上发现不对，“不是十三岁，是十四，再过三个月，我就正式满十四岁了。”
还挺实诚，也够机灵……
罗西塔摇了摇头，“不管十三，还是十四，都太小了。姐姐我从不聘用未成年的小屁孩。现在的你瘦得跟只猴似的，就算是杂役的活，你也干不来。”
霍里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无辜地扭头望向哥哥和二老，期望他们为自己说点什么。
霍伯特眼神躲闪，额头冒冷汗。
二老自认为霍里亚的言行失礼，冒犯了大小姐，又是惶恐，又是气愤，霍格尔老先生更是伸出手去拧霍里亚的耳朵，要当着罗南一家的面教训自己的小孙子。
无端的指责谩骂已经到了他的嘴边。
哪怕霍里亚并没犯错。
粗鄙、无能、不争气、不讲道理、动辄恫吓打骂的家长比调皮不懂事的孩子多得多，接下来的鸡飞狗跳，罗南见过太多。
在场面变得难堪之前，罗南拿着印盒和协议书退后两步，横在霍里亚和二老之间，和气地说：
“做长辈的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两位前辈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两个要吃人的孽鬼，会吓坏小孩的，请自重。”
被小辈教训，心里总是有些膈应。
霍格尔老先生和海利希老太太舌头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罗纳德弯了弯腰，向二老陪笑表示歉意。
但没说什么。
罗西塔拍了拍还没意识到自己躲过一劫的霍里亚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语气温和地说：“跟姐姐说说，为什么非要做三叶草的护卫？”
霍里亚想都没想，悲愤说：“我要替爸爸妈妈报仇！我要消灭所有怪物！”
罗西塔双手抱胸，扬起下巴，不可捉摸地说：
“那你应该先把体能搞好，多看点书，争取在青训营明年春上招收凡人新生的考试中上榜，挤进前五十名，成为青训营的学员。过几年从青训营毕业后，以军官身份加入游骑旅。”
“要么，过两年，等你满十六岁，就去东门守夜。”
“你不用上前线，就在后方搬搬东西，练练胆子，守个两三年，等积攒了足够战功，只要不犯什么错误，体能过得去，就能入军籍，接受正规军事训练。成为军士，你可以选择加入游骑旅。”
“总之，我们三叶草是做生意的，游骑旅才是专门到野外猎杀怪物的。”
“要想复仇，你得去游骑旅。”
消灭怪物替父母复仇，似乎跟加入三叶草产生冲突，只能选择一样。
霍里亚左右为难，被这个难题急得掉眼泪。
但他很快痛下决定做出取舍，带着哭腔，坚定不移地说：“我不管，我就要做三叶草的护卫！”
罗南和罗纳德微微动容。
但罗西塔无动于衷，冷冷地说：
“你应该知道城里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小屁孩也想加入三叶草吧。三叶草的护卫不是你说想做，就能做得了。”
“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三叶草的护卫都是我从游骑旅的士官长中挑选的？”
霍里亚点了点头。
罗西塔又问：“砍过尸鬼吗？”
霍里亚摇了摇头，眼中有了恐慌之色。
罗西塔板着脸，疾言厉色地说：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记不清自己斩杀过多少个尸鬼和孽鬼。”
“而你，连尸鬼都没见过吧。这样的你，凭什么做我的部下？凭什么替霍尔曼和鲁斯卡复仇？”
“消灭所有怪物？”
“哼，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都要来我们临水集敲门的尸鬼是所有怪物中最弱的一种？”
“你知不知道，就是这种最弱的怪物，只要守夜的将士稍微大意，只需一晚上，它们就能攻陷临水集，把临水集变成鬼域？”
霍里亚被罗西塔的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
罗西塔吐出一口气，语气有所缓和地说：“你的话，姐姐记下了。所有的路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急不得，现在的你连大刀都拿不稳，复仇的事先放一放。等你足够强大，如果还想做三叶草的护卫，姐姐不会拒绝。”
罗西塔的话到此为止。
不过她刚说完，罗南便跟上补充了一句：“明天下午第一遍暮鼓响起的时候到我家来。如果你有空的话。”
无论多偏僻冷清的小巷，也能看到有人在操办丧事。
罗南和罗西塔披着黑衣，顶着寒风，随同父亲出门慰问的第一家便是一对年过六十的夫妇——霍格尔老先生和海利希老太太，以及受二老照护的、一对比罗南小两三岁的兄弟。
两兄弟的父母霍尔曼先生和鲁斯卡女士生前都在三叶草商队做事。
而且还是最早一批追随罗西塔的元老。
前年从南城搬来后街，在离罗南家只隔四个路口的铜锣巷全款买下一栋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让一家老小过上体面的日子。
眼泪已流干的老太太此时面无表情，在燃着酥油灯的堂屋里无声地缝制敛服。
把罗南一家迎进门的是霍格尔老先生和两兄弟。
见到罗南一家，痛失独子和儿媳的老夫妇是有怨言的，但是看到罗西塔和罗纳德身上的伤，也不好说什么。跑商本就是个高风险的行当，这次一晚上就死了七千多个人，不是一般的事故，怨不得谁。
罗纳德也不啰嗦，深表哀悼后直接奉上罗南准备好的两张支票和两张补偿协议书。
接下支票和补偿协议书的霍格尔有点茫然。
他不识字。
从没见过支票。
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
正在文法通识学院读书的大孙子霍伯特凑近瞄了一眼，看到支票上的金额，表情愕然地嘀咕：“60铢……一张60铢，两张就是120铢……”
“啥意思？”霍格尔追问。
“老先生可以拿这两张纸到铃兰街的大鱼钱庄换一个金盾和二十个小银通。这是三叶草的补偿，霍尔曼应该有跟你提过这些事情。”罗西塔用霍格尔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释。
金币是临水集的庄稼汉忙活一生都触碰不到的玩意儿。
霍格尔不自主地吞下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我儿子他……他好像是跟我讲过，他……他说万一出了事，大……大小姐会照顾……”
霍伯特打断祖父的话，鼓起勇气问：“抱歉，大小姐，这些我清楚，父亲和母亲跟我说过。不过，要是大鱼钱庄不给兑现，我们该怎么办？”
近段时间城里商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人一头雾水。
十多个钱庄突然之间接连关门歇业，曾一度引起恐慌。
霍伯特在学院听到一些比较靠谱的风声，传闻又跟罗南有关。
据一个家里有人在钱庄谋生的同窗透露，是罗南挑起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罗南少爷的行为引起公愤，被城里的钱庄业界人士视为公敌。
霍伯特担心祖父手里的支票不被大鱼钱庄承认。
罗南却轻描淡写地说：“你大概还没有搞清楚支票的含义。你放心，支票是有法定效力的，见了这两张纸，大鱼钱庄会无条件支付上面由我填写、签名的金额。大鱼钱庄要是刁难你，我就让它关门。”
霍伯特愣了愣。
之后跑上二楼，从自己的卧室拿来一支羽毛笔，在两张补偿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用罗南带来的印泥按上手印。
这时。
一直没说话的弟弟霍里亚憋红了脸，情绪激动地说：“老爷，大小姐，少爷，我想加入三叶草商队，跟爸爸妈妈一样……不，我不要跟他们那样做杂役，我要做护卫！我要做三叶草的护卫！”
哥哥霍伯特和二老傻了眼，一时愕然无语。
罗西塔左眉微翘，以平辈的口吻，饶有兴趣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霍里亚下意识地回答，但马上发现不对，“不是十三岁，是十四，再过三个月，我就正式满十四岁了。”
还挺实诚，也够机灵……
罗西塔摇了摇头，“不管十三，还是十四，都太小了。姐姐我从不聘用未成年的小屁孩。现在的你瘦得跟只猴似的，就算是杂役的活，你也干不来。”
霍里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无辜地扭头望向哥哥和二老，期望他们为自己说点什么。
霍伯特眼神躲闪，额头冒冷汗。
二老自认为霍里亚的言行失礼，冒犯了大小姐，又是惶恐，又是气愤，霍格尔老先生更是伸出手去拧霍里亚的耳朵，要当着罗南一家的面教训自己的小孙子。
无端的指责谩骂已经到了他的嘴边。
哪怕霍里亚并没犯错。
粗鄙、无能、不争气、不讲道理、动辄恫吓打骂的家长比调皮不懂事的孩子多得多，接下来的鸡飞狗跳，罗南见过太多。
在场面变得难堪之前，罗南拿着印盒和协议书退后两步，横在霍里亚和二老之间，和气地说：
“做长辈的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两位前辈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两个要吃人的孽鬼，会吓坏小孩的，请自重。”
被小辈教训，心里总是有些膈应。
霍格尔老先生和海利希老太太舌头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罗纳德弯了弯腰，向二老陪笑表示歉意。
但没说什么。
罗西塔拍了拍还没意识到自己躲过一劫的霍里亚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语气温和地说：“跟姐姐说说，为什么非要做三叶草的护卫？”
霍里亚想都没想，悲愤说：“我要替爸爸妈妈报仇！我要消灭所有怪物！”
罗西塔双手抱胸，扬起下巴，不可捉摸地说：
“那你应该先把体能搞好，多看点书，争取在青训营明年春上招收凡人新生的考试中上榜，挤进前五十名，成为青训营的学员。过几年从青训营毕业后，以军官身份加入游骑旅。”
“要么，过两年，等你满十六岁，就去东门守夜。”
“你不用上前线，就在后方搬搬东西，练练胆子，守个两三年，等积攒了足够战功，只要不犯什么错误，体能过得去，就能入军籍，接受正规军事训练。成为军士，你可以选择加入游骑旅。”
“总之，我们三叶草是做生意的，游骑旅才是专门到野外猎杀怪物的。”
“要想复仇，你得去游骑旅。”
消灭怪物替父母复仇，似乎跟加入三叶草产生冲突，只能选择一样。
霍里亚左右为难，被这个难题急得掉眼泪。
但他很快痛下决定做出取舍，带着哭腔，坚定不移地说：“我不管，我就要做三叶草的护卫！”
罗南和罗纳德微微动容。
但罗西塔无动于衷，冷冷地说：
“你应该知道城里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小屁孩也想加入三叶草吧。三叶草的护卫不是你说想做，就能做得了。”
“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三叶草的护卫都是我从游骑旅的士官长中挑选的？”
霍里亚点了点头。
罗西塔又问：“砍过尸鬼吗？”
霍里亚摇了摇头，眼中有了恐慌之色。
罗西塔板着脸，疾言厉色地说：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记不清自己斩杀过多少个尸鬼和孽鬼。”
“而你，连尸鬼都没见过吧。这样的你，凭什么做我的部下？凭什么替霍尔曼和鲁斯卡复仇？”
“消灭所有怪物？”
“哼，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都要来我们临水集敲门的尸鬼是所有怪物中最弱的一种？”
“你知不知道，就是这种最弱的怪物，只要守夜的将士稍微大意，只需一晚上，它们就能攻陷临水集，把临水集变成鬼域？”
霍里亚被罗西塔的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
罗西塔吐出一口气，语气有所缓和地说：“你的话，姐姐记下了。所有的路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急不得，现在的你连大刀都拿不稳，复仇的事先放一放。等你足够强大，如果还想做三叶草的护卫，姐姐不会拒绝。”
罗西塔的话到此为止。
不过她刚说完，罗南便跟上补充了一句：“明天下午第一遍暮鼓响起的时候到我家来。如果你有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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