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两个条件
曾经的拉杰一犯浑，扎古都得膜拜。
一个月前的他绝不可能说出这么得体的话来。
罗南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等拉杰把话说完，罗南看着宫九小姐，正色道：“我有两个条件。”
“说。”
“能得到琴真大人的认可，说明前辈不是废柴。我可以信任前辈，但我不相信一个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的家族会真心实意地善待一个外人。所以我们的交易，只在你我之间，而且前提是不侵害大泱六部的利益。”
“就算你不提，我也不会允许宫家的其他人接触你。”
“有一点我必须提前声明，将来我会谋求跟侵略江南的帝国人合作。至于理由，我想前辈昨晚上已经听得很清楚。”
“我没意见。但你要是出卖我，我会杀光你全家，伽罗也保不住你。”
“这个前辈放心，我不是脑残。再冒昧说句不好听的话，宫家的顶层设计存在致命的弊端，我不相信一个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的家族还能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里翻出花来。”
“你也认为宫家已经没有希望？”
“这是我根据自己在临水集和青石港搜集到的零散资料做出的初步推断。世事无绝对，或许去过荒原和江南，我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
“前辈保我半年平安，将来我定会尽我所能协助前辈扭转宫家的命运。不过以百年、千年的时间尺度观察，一代更比一代强，世上从来没有长胜永不败的王者，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国度、一个族群的寿命有长有短，终究有限，万物兴废交替，不可能永远繁荣强盛，所以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
“你打算怎么做？”
“房子旧了破了，修修补补也不能住人时，就要推倒重建。拖泥带水成不了什么事。收拾烂摊子的最好办法是推翻重来。快刀斩乱麻，顺势而为，把该杀的，全部杀了，一个都不要放过，后续的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改朝换代，不外如是。”
“……”
“后续的事情虽然好办，可一旦出现纰漏，要是得不到及时的、正确的补救，前面所做的努力将全部白费。我会协助前辈排除这样的纰漏。我砍柴打狗的时候，不会掺杂任何感情，绝对客观。”
“……”
“江南的文化上下割裂，朝野对峙，等级森严，我一直很欣赏近代江南那些文人士大夫悍不畏死的风骨。那些猛士宁愿被官兵拉去砍头，也要到处游学讲真话，试图唤醒愚蠢、麻木、怯弱、不知所谓的民众抬起头抗争，谋求存身立命的福祉……江南有句历代皇帝在干掉他的前任、登上至尊宝座以后听了就想杀人的老话，叫‘江山易得不易守、皇帝老儿轮流做’。”
“……”
“打江山拼的是拳头，治江山靠的是民心所向。这两年，我花了一点时间钻研权谋，研究操控舆论、愚弄人心、颠倒黑白的戏法，有了一些心得。被统治者和统治者一样，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是贪婪的。要得到臣子、民众的拥护，就得想办法让他们吃饱吃好，又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太好。饿急眼了，会做出疯狂的事，会造反。一旦吃太饱，同样也会干出匪夷所思的荒唐事，祸国殃民。”
扯到这里，罗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因为语速过快，扯的有点多，大脑缺氧，有点眩晕。而宫九小姐始终沉默不语，于是索性闭上嘴巴。
宫九小姐走到银杏树下，一边打量树下那尊眯着眼睛的蛋形神像，一边默想罗南说的话，半晌后抿了抿嘴唇，“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
罗南扭头看了一下拉杰，诚恳地说：“劳驾前辈修复我这位哥哥缺失的右腿。”
宫九小姐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冷，“你是在侮辱我吗？”
罗南讪讪一笑，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我家兄长早点站起来。”
拉杰听得一愣一愣。
但是很感动。
宫九小姐走回罗南面前，没有表情地扫了他身后的拉杰一眼，转而对罗南说：“我允许你提一个有点份量的要求。”
拉杰觉得自己遭到侮辱，脸色沉了下来。
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罗南抬头直视宫九小姐，认真地说：“我暂时没有别的要求。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比我家兄长的腿更有份量。”
拉杰听得精神一振，觉得自己没有白疼这个弟弟。
宫九小姐跟罗南对视，皱起了眉头，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而且迟迟不说话。
五秒后，罗南心虚地把头低了下去。
宫九小姐的目光随之黯淡。
之后她闭了下眼睛，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手里的这把剑是我兄长在白银城打造的，名叫‘墨雷’。‘墨雷’随我征战二十多年，已通灵。如今砍柴杀人这种事用不着我亲自动手，‘墨雷’已沉寂多年。名剑不该沉寂，今天我就把‘墨雷’传给你。”
罗南嘴巴张合两下，本想告知宫九小姐，比起剑，自己更加偏爱用刀砍柴。
但想想还是算了。
万一这个宫家的九小姐跟瓦妮莎小姐一样小肚鸡肠，稍微受点刺激就翻脸，那就完犊子了。
宫九小姐双手平举‘墨雷’，对着它无声念诵着什么，持续了将近两分钟才停止，之后随手一掷。
她手里这柄带鞘长剑应声插进了罗南右手旁的青石板，没地七寸。
与此同时，罗南感觉自己像是中邪似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凭空出现了一道貌似被利器划破的创口。
殷红的血液从不深不浅的创口汩汩流出，滴落在‘墨雷’的剑柄上，顺着螺纹而下，淌过剑格，染红纹理繁复的黑色剑鞘。
被血液浸润的凹槽浮现出妖异的血光。
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墨雷’剧烈抖动了十几秒。
当‘墨雷’停止抖动时，剑鞘上的血光随之潋没，宫九小姐对罗南说：“从今以后，这把剑属于你，别让我失望。”
右手掌心的创伤不知不觉间已经愈合，罗南疑惑地问：“前辈是要我扮演琴真大人吗？”
宫九小姐嘴角微扬，诡异地笑了一下。
之后转身翩然而起，化作一抹绯红之影跃过后屋。
拉杰的目光落在宫九小姐消失的方向，双眼圆睁，嘴巴半张，呆滞了片刻。回过神后，他的注意力又被插在地上的‘墨雷’吸引，身子前倾，按捺不住地想要伸长右手去拔剑。
但在动手之前，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拉杰谨慎地征询了罗南的意见，“这把剑有点邪门。你说，我要是碰了它，会发生什么？”
罗南噙着笑容，不假思索地说：“我不知道。但肯定没好事。我劝你冷静点。家里不养猫的原因你是知道的。”
拉杰干笑着收起拔剑的冲动，躺回坐椅，闭上眼睛安心晒太阳。
而这时，罗南不经意间瞥见西南方向的天际出现了一个异物，于是呼唤正在谷仓忙碌的鲁伯特，让他到三楼把自己的千里镜拿过来。
三分钟后。
透过单筒千里镜，不出意料，罗南看到一座“飞翔的城堡”正往临水集赶来。
征得罗南的允许，鲁伯特端起昂贵的千里镜，顺着罗南指点的方向望去，顿时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
临水集的启灵仪式至少十二天开启一次。
除了同期启灵的少年和无垢者，缇娜不可能在山上见到其他同龄人。
宗庙没有贵贱之分，在神官的引导下，同期启灵的少年很容易放下世俗隔阂，在九天朝夕相处中发展出感情，成为一生的挚友。
唯二完成筑基的缇娜和梅根得到特许，可以在宗庙自由活动。
缇娜也不含糊，吃过早饭便放开胆子带着梅根到处游览观光，一路嬉戏笑闹，把宗庙当做自己家的城堡一样逛了一整圈，里里外外，除了禁区，几乎没有放过任何角落。
最后，满头大汗的两个小姑娘跑出双塔间、由禁卫把守的正门拱道，在左侧塔楼的墙脚下找了个满意的位置坐了下来，背靠厚实的墙体，伸直双腿，尽情沐浴暖阳，无忧无虑地畅聊着她们这个年龄段偏爱的话题，时不时地爆发出阵阵银铃般的欢笑。
约莫十分钟后，缇娜和梅根听到一种古怪的、来自天空的声音。
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手挽着手，起身走到坪台中央，仰起脖子循着声源望去，视线擦过高塔，看到一个肚皮和尾部喷着火焰的“巨大的畸形怪物”往临水集慢悠悠地飞了过来！
颤栗不安的梅根下意识得往缇娜身上靠，紧紧抱住她的手臂。
缇娜眼睛睁得老大，两腿发软，说不出话来。隐约听到禁卫的呼喊，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很快，有两名禁卫在队长的指示下跑了过来，要护送她俩回安全区。
缇娜清醒了一瞬，看见两名禁卫头盔下的目光同样写满惊惧，正犹豫要不要跟着他们往回走时，天上那个“巨怪”已经到了头顶，遮天蔽日，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一个月前的他绝不可能说出这么得体的话来。
罗南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等拉杰把话说完，罗南看着宫九小姐，正色道：“我有两个条件。”
“说。”
“能得到琴真大人的认可，说明前辈不是废柴。我可以信任前辈，但我不相信一个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的家族会真心实意地善待一个外人。所以我们的交易，只在你我之间，而且前提是不侵害大泱六部的利益。”
“就算你不提，我也不会允许宫家的其他人接触你。”
“有一点我必须提前声明，将来我会谋求跟侵略江南的帝国人合作。至于理由，我想前辈昨晚上已经听得很清楚。”
“我没意见。但你要是出卖我，我会杀光你全家，伽罗也保不住你。”
“这个前辈放心，我不是脑残。再冒昧说句不好听的话，宫家的顶层设计存在致命的弊端，我不相信一个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的家族还能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里翻出花来。”
“你也认为宫家已经没有希望？”
“这是我根据自己在临水集和青石港搜集到的零散资料做出的初步推断。世事无绝对，或许去过荒原和江南，我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
“前辈保我半年平安，将来我定会尽我所能协助前辈扭转宫家的命运。不过以百年、千年的时间尺度观察，一代更比一代强，世上从来没有长胜永不败的王者，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国度、一个族群的寿命有长有短，终究有限，万物兴废交替，不可能永远繁荣强盛，所以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
“你打算怎么做？”
“房子旧了破了，修修补补也不能住人时，就要推倒重建。拖泥带水成不了什么事。收拾烂摊子的最好办法是推翻重来。快刀斩乱麻，顺势而为，把该杀的，全部杀了，一个都不要放过，后续的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改朝换代，不外如是。”
“……”
“后续的事情虽然好办，可一旦出现纰漏，要是得不到及时的、正确的补救，前面所做的努力将全部白费。我会协助前辈排除这样的纰漏。我砍柴打狗的时候，不会掺杂任何感情，绝对客观。”
“……”
“江南的文化上下割裂，朝野对峙，等级森严，我一直很欣赏近代江南那些文人士大夫悍不畏死的风骨。那些猛士宁愿被官兵拉去砍头，也要到处游学讲真话，试图唤醒愚蠢、麻木、怯弱、不知所谓的民众抬起头抗争，谋求存身立命的福祉……江南有句历代皇帝在干掉他的前任、登上至尊宝座以后听了就想杀人的老话，叫‘江山易得不易守、皇帝老儿轮流做’。”
“……”
“打江山拼的是拳头，治江山靠的是民心所向。这两年，我花了一点时间钻研权谋，研究操控舆论、愚弄人心、颠倒黑白的戏法，有了一些心得。被统治者和统治者一样，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是贪婪的。要得到臣子、民众的拥护，就得想办法让他们吃饱吃好，又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太好。饿急眼了，会做出疯狂的事，会造反。一旦吃太饱，同样也会干出匪夷所思的荒唐事，祸国殃民。”
扯到这里，罗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因为语速过快，扯的有点多，大脑缺氧，有点眩晕。而宫九小姐始终沉默不语，于是索性闭上嘴巴。
宫九小姐走到银杏树下，一边打量树下那尊眯着眼睛的蛋形神像，一边默想罗南说的话，半晌后抿了抿嘴唇，“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
罗南扭头看了一下拉杰，诚恳地说：“劳驾前辈修复我这位哥哥缺失的右腿。”
宫九小姐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冷，“你是在侮辱我吗？”
罗南讪讪一笑，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我家兄长早点站起来。”
拉杰听得一愣一愣。
但是很感动。
宫九小姐走回罗南面前，没有表情地扫了他身后的拉杰一眼，转而对罗南说：“我允许你提一个有点份量的要求。”
拉杰觉得自己遭到侮辱，脸色沉了下来。
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罗南抬头直视宫九小姐，认真地说：“我暂时没有别的要求。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比我家兄长的腿更有份量。”
拉杰听得精神一振，觉得自己没有白疼这个弟弟。
宫九小姐跟罗南对视，皱起了眉头，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而且迟迟不说话。
五秒后，罗南心虚地把头低了下去。
宫九小姐的目光随之黯淡。
之后她闭了下眼睛，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手里的这把剑是我兄长在白银城打造的，名叫‘墨雷’。‘墨雷’随我征战二十多年，已通灵。如今砍柴杀人这种事用不着我亲自动手，‘墨雷’已沉寂多年。名剑不该沉寂，今天我就把‘墨雷’传给你。”
罗南嘴巴张合两下，本想告知宫九小姐，比起剑，自己更加偏爱用刀砍柴。
但想想还是算了。
万一这个宫家的九小姐跟瓦妮莎小姐一样小肚鸡肠，稍微受点刺激就翻脸，那就完犊子了。
宫九小姐双手平举‘墨雷’，对着它无声念诵着什么，持续了将近两分钟才停止，之后随手一掷。
她手里这柄带鞘长剑应声插进了罗南右手旁的青石板，没地七寸。
与此同时，罗南感觉自己像是中邪似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凭空出现了一道貌似被利器划破的创口。
殷红的血液从不深不浅的创口汩汩流出，滴落在‘墨雷’的剑柄上，顺着螺纹而下，淌过剑格，染红纹理繁复的黑色剑鞘。
被血液浸润的凹槽浮现出妖异的血光。
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墨雷’剧烈抖动了十几秒。
当‘墨雷’停止抖动时，剑鞘上的血光随之潋没，宫九小姐对罗南说：“从今以后，这把剑属于你，别让我失望。”
右手掌心的创伤不知不觉间已经愈合，罗南疑惑地问：“前辈是要我扮演琴真大人吗？”
宫九小姐嘴角微扬，诡异地笑了一下。
之后转身翩然而起，化作一抹绯红之影跃过后屋。
拉杰的目光落在宫九小姐消失的方向，双眼圆睁，嘴巴半张，呆滞了片刻。回过神后，他的注意力又被插在地上的‘墨雷’吸引，身子前倾，按捺不住地想要伸长右手去拔剑。
但在动手之前，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拉杰谨慎地征询了罗南的意见，“这把剑有点邪门。你说，我要是碰了它，会发生什么？”
罗南噙着笑容，不假思索地说：“我不知道。但肯定没好事。我劝你冷静点。家里不养猫的原因你是知道的。”
拉杰干笑着收起拔剑的冲动，躺回坐椅，闭上眼睛安心晒太阳。
而这时，罗南不经意间瞥见西南方向的天际出现了一个异物，于是呼唤正在谷仓忙碌的鲁伯特，让他到三楼把自己的千里镜拿过来。
三分钟后。
透过单筒千里镜，不出意料，罗南看到一座“飞翔的城堡”正往临水集赶来。
征得罗南的允许，鲁伯特端起昂贵的千里镜，顺着罗南指点的方向望去，顿时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
临水集的启灵仪式至少十二天开启一次。
除了同期启灵的少年和无垢者，缇娜不可能在山上见到其他同龄人。
宗庙没有贵贱之分，在神官的引导下，同期启灵的少年很容易放下世俗隔阂，在九天朝夕相处中发展出感情，成为一生的挚友。
唯二完成筑基的缇娜和梅根得到特许，可以在宗庙自由活动。
缇娜也不含糊，吃过早饭便放开胆子带着梅根到处游览观光，一路嬉戏笑闹，把宗庙当做自己家的城堡一样逛了一整圈，里里外外，除了禁区，几乎没有放过任何角落。
最后，满头大汗的两个小姑娘跑出双塔间、由禁卫把守的正门拱道，在左侧塔楼的墙脚下找了个满意的位置坐了下来，背靠厚实的墙体，伸直双腿，尽情沐浴暖阳，无忧无虑地畅聊着她们这个年龄段偏爱的话题，时不时地爆发出阵阵银铃般的欢笑。
约莫十分钟后，缇娜和梅根听到一种古怪的、来自天空的声音。
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手挽着手，起身走到坪台中央，仰起脖子循着声源望去，视线擦过高塔，看到一个肚皮和尾部喷着火焰的“巨大的畸形怪物”往临水集慢悠悠地飞了过来！
颤栗不安的梅根下意识得往缇娜身上靠，紧紧抱住她的手臂。
缇娜眼睛睁得老大，两腿发软，说不出话来。隐约听到禁卫的呼喊，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很快，有两名禁卫在队长的指示下跑了过来，要护送她俩回安全区。
缇娜清醒了一瞬，看见两名禁卫头盔下的目光同样写满惊惧，正犹豫要不要跟着他们往回走时，天上那个“巨怪”已经到了头顶，遮天蔽日，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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