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京城在召唤（一）
金銮殿。
满朝文武低着头、躬着身，噤若寒蝉。
圣上适才大发了一通雷霆之怒，连砸了两个“万受无疆”青花瓷盏仍不解气。
数月前，有人报案称整个桃庄二百三十五个老少妇孺通通不见踪影。
桃庄是一个隐于桃山中的小村落，常年不与外界联系，一个外乡远嫁桃庄的女子娘家人找上门，发觉整个桃庄空空如也，连鸡犬都不剩一只，遂报京兆府衙寻人。
京兆府衙这一查不打紧，好家伙，不仅仅桃庄，还有杏庄失踪了一百七十三人、李庄失踪了二百零九人，均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昔日鸡犬相闻的村落变做了“鬼庄”似地瘆人。
因这些村落隐于桃花山中，咸少与外界来往，地方上从不在意，也未曾未上报。
京兆府衙深感事态严重，遂连夜奏报上达天听。
圣上着京兆神捕司追查此案，神捕司掌司陆鹰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称此案必破。
然而数月过去，京兆神捕司派出追查人口失踪案的神捕们却一个个有去无回，这其中就包括天下第一神捕凌岸。
一个关于桃花山的传说在百姓之间流传开来。
相传曾经有一位身经百战的大王在桃花山一场惨烈的鏖战之中与他的将士共同战死，他的族人将他们的尸骨埋葬于悬崖峭壁之间，称之为大王冢，随同埋下的还有数不尽的宝藏。
千年来，大王冢由三千名鬼戍卫日夜守护着。
所以，那桃花山原本就是一座“鬼山”，桃庄李庄杏庄的人们一定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得罪了大王，被鬼戍卫捉去了。
鬼神之说自然不可信，但那么多人毫无征兆地失踪，却是不争的事实。
追查此案的捕快们一个个下落不明，更使得这个案子蒙上了一股诡异的气息，圣上为此十分着急。
尤其是今日一早就有奏报传来，早先下诏回京主持皇太后华诞礼仪的朱贵死了，因此龙心极为郁闷。
满朝文武除了极力推荐自己人主持礼仪之外，对于人口失踪案却束手无策，陆掌司亦垂着头默不作声。
无怪乎龙颜震怒。
“既然，神捕司无能，掌司无用，就别养着白费朕的俸禄了，拖出去斩了吧。”
圣上盛怒之下陆掌司人头不保，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京兆神捕司直属大内管辖，直接听令于圣上，这位陆掌司陆大人武功极其高深莫测，手下的捕快个个精悍强干，因此京兆神捕司亦称天下刑狱第一司。
陆掌司傲慢惯了，从不把朝中各大小官员放在眼里，也因此把一朝的官员都得罪光了，以至于生死攸关之时，竟无人替他说话。
“圣上有旨，拖出去砍了。”大太监高公公特意又尖声喊了一嗓子。
高公公悄然眼观圣上面色，心知圣上只是一时生气，嘴上那么一说罢了，并没有真的要砍陆掌司的脑袋，没想到一个求情的都没有，宝座底下黑压压一片是垂得不能再低的脑袋。
“圣上，臣有话说。”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乃礼部尚书王云郾王大人。
高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
“圣上，人口失踪一案实属蹊跷，臣听闻那桃庄之中，各家各户大门敞开，炉上有水，灶中有柴，桌上有咸菜，碗中有干馍，而人与鸡犬皆不见踪影。臣不敢以怪力乱神论，但唯恐其中另有玄机，不能以普通刑狱案件处之。”
见圣上并未反驳，王尚书大着胆子上前又接着道：“臣以为，此等大案，连天下第一神捕凌岸都有去无回，可谓其艰难之深，非一朝一夕可破。若是圣上以此砍了陆掌司，恐一朝文武人人自危。望圣上三思。”
王尚书与陆掌司正好相反，他是个老好人，在朝中人缘极好，使了个眼色，大臣们这都附和着，“请圣上三思。”
“老奴也以为王尚书说得在理，望圣上三思。”高公公也在圣上耳旁说道。
圣上乘机借坡下驴，微微颌首：“那便免官削职暂留脑袋罢，回神捕司继续给朕追查此案去，若再不破，朕便没这么好说话了。还有，那位天下第一神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找出来。”
“圣上，臣以为不妥。”
圣上眉头一皱，这个恼人的王尚书还有完没完？
王尚书道：“臣以为，若是免了官职，不利于陆掌司查案，手下一众捕快也不服。因此臣斗胆恳请圣上，赐陆掌司罢官不免职，着他尽心尽力查办此案，还有查找第一神捕要紧。”
“好一个罢官不免职，等于啥事没有。”圣上沉吟片刻，也不置可否，起身便走。
“退朝。”
高公公一声高报，百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陆掌司的脑袋保住的同时，官位也算是暂时保住了，有人不满，但圣上并未发话也无可奈何。
圣上并未回寝宫，而是登上了宫中最高的揽星阁。
前朝皇帝极尽奢靡，宫中目之所及皆华丽，圣上颇为不喜，唯独这前朝耗费了数十年时间才修建而成的揽星阁，甚合他的心意。
站在揽星阁上，脚下的皇城尽在眼中。
“把徵儿叫来，朕想下棋了。”
“是，老奴这就去传济王进宫。”
圣上口中的“徵儿”，乃他最喜爱的皇三子济王元徵，自幼博学多才、能文善武，尤善兵法与棋艺，而他最擅长的，是能够将国之大事一点一点地化解在对弈的过程当中。
这也是圣上迟迟未立太子的缘故，皇三子之才，远高于皇长子，但他非嫡非长，立之唯恐百官不服，圣上甚是烦恼。
按规矩成年的皇子便是离京就藩，没有旨意是不能随意入京的。
但三皇子自镇边归来之后，圣上就没让他离开，而是在京城的后花园青州府敕建济王府，既留下了宝贝儿子，又堵住了群臣之口。
那一天，元徵急匆匆来到圣上寝宫，一局棋的功夫之后又急匆匆地离去，当日便策马离开了京城。
除了高公公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此番奉旨离京的真正目的。
“求老天保佑，济王此番出京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
高公公拱首抱拳向天细声细气地祈求，被圣上一声断喝。
“废话！徵儿本来就会平平安安，你求个什么劲？”
高公公吓得往地上一跪，叩首道：“圣上开恩，老奴只是想，连那天下第一神捕凌岸也是有去无回的，老奴心中担心济王呀。”
“都说天下第一神捕十分了得，可他还不是有去无回？圣上已下旨令陆掌司去查找了，老奴不懂济王为何要亲自去找？”
圣上未发一言，面色威严地俯瞰脚下的皇城，高公公翕动嘴唇嘀咕，但见圣上神威，不敢再出声。
此刻，皇城中的某一个角落里，一个人正站在屋檐下抬头仰望着高耸的揽星阁。
他的面色清冷而苍白，神情高傲又落寞，渐渐地转成了阴郁、怨毒。
“主上，起风了，您回去吧？”一个声音响起。
“回去？”他没有回头，面色愈加阴沉，遥望揽星阁，幽声道：“家，就在那里，此生必回。”
……
满朝文武低着头、躬着身，噤若寒蝉。
圣上适才大发了一通雷霆之怒，连砸了两个“万受无疆”青花瓷盏仍不解气。
数月前，有人报案称整个桃庄二百三十五个老少妇孺通通不见踪影。
桃庄是一个隐于桃山中的小村落，常年不与外界联系，一个外乡远嫁桃庄的女子娘家人找上门，发觉整个桃庄空空如也，连鸡犬都不剩一只，遂报京兆府衙寻人。
京兆府衙这一查不打紧，好家伙，不仅仅桃庄，还有杏庄失踪了一百七十三人、李庄失踪了二百零九人，均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昔日鸡犬相闻的村落变做了“鬼庄”似地瘆人。
因这些村落隐于桃花山中，咸少与外界来往，地方上从不在意，也未曾未上报。
京兆府衙深感事态严重，遂连夜奏报上达天听。
圣上着京兆神捕司追查此案，神捕司掌司陆鹰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称此案必破。
然而数月过去，京兆神捕司派出追查人口失踪案的神捕们却一个个有去无回，这其中就包括天下第一神捕凌岸。
一个关于桃花山的传说在百姓之间流传开来。
相传曾经有一位身经百战的大王在桃花山一场惨烈的鏖战之中与他的将士共同战死，他的族人将他们的尸骨埋葬于悬崖峭壁之间，称之为大王冢，随同埋下的还有数不尽的宝藏。
千年来，大王冢由三千名鬼戍卫日夜守护着。
所以，那桃花山原本就是一座“鬼山”，桃庄李庄杏庄的人们一定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得罪了大王，被鬼戍卫捉去了。
鬼神之说自然不可信，但那么多人毫无征兆地失踪，却是不争的事实。
追查此案的捕快们一个个下落不明，更使得这个案子蒙上了一股诡异的气息，圣上为此十分着急。
尤其是今日一早就有奏报传来，早先下诏回京主持皇太后华诞礼仪的朱贵死了，因此龙心极为郁闷。
满朝文武除了极力推荐自己人主持礼仪之外，对于人口失踪案却束手无策，陆掌司亦垂着头默不作声。
无怪乎龙颜震怒。
“既然，神捕司无能，掌司无用，就别养着白费朕的俸禄了，拖出去斩了吧。”
圣上盛怒之下陆掌司人头不保，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京兆神捕司直属大内管辖，直接听令于圣上，这位陆掌司陆大人武功极其高深莫测，手下的捕快个个精悍强干，因此京兆神捕司亦称天下刑狱第一司。
陆掌司傲慢惯了，从不把朝中各大小官员放在眼里，也因此把一朝的官员都得罪光了，以至于生死攸关之时，竟无人替他说话。
“圣上有旨，拖出去砍了。”大太监高公公特意又尖声喊了一嗓子。
高公公悄然眼观圣上面色，心知圣上只是一时生气，嘴上那么一说罢了，并没有真的要砍陆掌司的脑袋，没想到一个求情的都没有，宝座底下黑压压一片是垂得不能再低的脑袋。
“圣上，臣有话说。”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乃礼部尚书王云郾王大人。
高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
“圣上，人口失踪一案实属蹊跷，臣听闻那桃庄之中，各家各户大门敞开，炉上有水，灶中有柴，桌上有咸菜，碗中有干馍，而人与鸡犬皆不见踪影。臣不敢以怪力乱神论，但唯恐其中另有玄机，不能以普通刑狱案件处之。”
见圣上并未反驳，王尚书大着胆子上前又接着道：“臣以为，此等大案，连天下第一神捕凌岸都有去无回，可谓其艰难之深，非一朝一夕可破。若是圣上以此砍了陆掌司，恐一朝文武人人自危。望圣上三思。”
王尚书与陆掌司正好相反，他是个老好人，在朝中人缘极好，使了个眼色，大臣们这都附和着，“请圣上三思。”
“老奴也以为王尚书说得在理，望圣上三思。”高公公也在圣上耳旁说道。
圣上乘机借坡下驴，微微颌首：“那便免官削职暂留脑袋罢，回神捕司继续给朕追查此案去，若再不破，朕便没这么好说话了。还有，那位天下第一神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找出来。”
“圣上，臣以为不妥。”
圣上眉头一皱，这个恼人的王尚书还有完没完？
王尚书道：“臣以为，若是免了官职，不利于陆掌司查案，手下一众捕快也不服。因此臣斗胆恳请圣上，赐陆掌司罢官不免职，着他尽心尽力查办此案，还有查找第一神捕要紧。”
“好一个罢官不免职，等于啥事没有。”圣上沉吟片刻，也不置可否，起身便走。
“退朝。”
高公公一声高报，百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陆掌司的脑袋保住的同时，官位也算是暂时保住了，有人不满，但圣上并未发话也无可奈何。
圣上并未回寝宫，而是登上了宫中最高的揽星阁。
前朝皇帝极尽奢靡，宫中目之所及皆华丽，圣上颇为不喜，唯独这前朝耗费了数十年时间才修建而成的揽星阁，甚合他的心意。
站在揽星阁上，脚下的皇城尽在眼中。
“把徵儿叫来，朕想下棋了。”
“是，老奴这就去传济王进宫。”
圣上口中的“徵儿”，乃他最喜爱的皇三子济王元徵，自幼博学多才、能文善武，尤善兵法与棋艺，而他最擅长的，是能够将国之大事一点一点地化解在对弈的过程当中。
这也是圣上迟迟未立太子的缘故，皇三子之才，远高于皇长子，但他非嫡非长，立之唯恐百官不服，圣上甚是烦恼。
按规矩成年的皇子便是离京就藩，没有旨意是不能随意入京的。
但三皇子自镇边归来之后，圣上就没让他离开，而是在京城的后花园青州府敕建济王府，既留下了宝贝儿子，又堵住了群臣之口。
那一天，元徵急匆匆来到圣上寝宫，一局棋的功夫之后又急匆匆地离去，当日便策马离开了京城。
除了高公公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此番奉旨离京的真正目的。
“求老天保佑，济王此番出京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
高公公拱首抱拳向天细声细气地祈求，被圣上一声断喝。
“废话！徵儿本来就会平平安安，你求个什么劲？”
高公公吓得往地上一跪，叩首道：“圣上开恩，老奴只是想，连那天下第一神捕凌岸也是有去无回的，老奴心中担心济王呀。”
“都说天下第一神捕十分了得，可他还不是有去无回？圣上已下旨令陆掌司去查找了，老奴不懂济王为何要亲自去找？”
圣上未发一言，面色威严地俯瞰脚下的皇城，高公公翕动嘴唇嘀咕，但见圣上神威，不敢再出声。
此刻，皇城中的某一个角落里，一个人正站在屋檐下抬头仰望着高耸的揽星阁。
他的面色清冷而苍白，神情高傲又落寞，渐渐地转成了阴郁、怨毒。
“主上，起风了，您回去吧？”一个声音响起。
“回去？”他没有回头，面色愈加阴沉，遥望揽星阁，幽声道：“家，就在那里，此生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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