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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蝶梦庄疑云(五)

    蝶梦庄除了梦蝶一人下落不明之外,其余人等皆死于非命。

    府尹大人以琴宝等人畏罪自杀为由结案。

    顾不全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着经过她的面前,手心里凉凉的,才发觉她的手与凌岸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低了头,却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这一低头,视线落在正经过她面前的女尸脸上。

    “不,不对。”她忽然说道,“她们不是自杀。”

    差役停了下来,“何方小女子,府尹大人断案,轮得到你在此胡言乱语?”

    “我是小女子不假,但并非胡言乱语。”顾不全跨前一步拦住了差役,说什么也不让他们把尸体抬走。

    “府尹大人断的不对,何以不让人说?”

    “哦?”府尹大人眉心深皱,“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福宁州枫叶镇,顾不全。”

    府尹大人嗤地一声笑了:“顾不全?你还是什么时候先顾全了自己,再与本官指手画脚吧。”

    “顾全,是我的师父,他是做棺材的一把好手,我们的棺材铺是枫叶镇独一无二的。”

    在场差役哄堂大笑,连门外围观的百姓也乐了。

    顾不全并不以为意,说道:“正因为我们是卖棺材的,也见过很多死人,正常与不正常死亡的都见过,还曾经替县衙里的仵作验过尸,还……”

    还想说太常老爷一案,但忍住了,总不能对府尹大人说,她在那一案中搞死了一个县太爷吧?

    “反正小女子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府尹大人该不会不允许质疑吧?”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府尹大人面子上挂不住,只得冷声说道:“嗯,本官不妨听听你这小女子究竟有何高见,何以见得她们不是自杀的?”

    “多谢大人。”

    凌岸没有说话,直接拉起顾不全的手,掰开女尸的手瞧了瞧,又接着查看了所有女尸的伤口与手心,相视点了点头。

    她的判断已得到了证实。

    顾不全道:“大人,小女子有三问。首先,这十位女子喉间的致命伤口,与石屋内琴宝的伤口一样,皆是由左向右走势,伤痕深浅划一,看得出用的是极薄利器所致,且一气呵成,毫不犹豫。”

    府尹大人冷哼:“那又怎样?只能证明她们早有约定,一旦事情败露,就以同样的方式自裁。”

    “这便是小女子的第一问,十位女子要受什么样的训练,才能够将下手自杀的力度做到这样的整齐划一?”

    “这……”府尹大人被问住了,偏偏老仵作很不识相地前来回话,顾不全说的与他验尸的结果大致相同,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其次,割喉自杀,惨烈而绝决,毫无生还之理。但是,请问凶器在哪里?总不会是,在临死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凶器藏起,然后再放心去死吧?”

    “回禀大人,没有发现凶器。”

    顾不全第二问得到了差役们的证实,这也是凌岸拉着她逐一查看尸体手部的原因,每只手都干干净净,没有凶器也没有沾染上血迹。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眼观她们的死状,个个是圆睁着眼,脸上的神情虽然有痛苦,但更多的是吃惊。请问,一个人如果决定了自杀并且付诸实现,又是什么样的情形会让她们觉得吃惊?难道临了了发现自己死得太难看,把自己给惊呆了吗?”

    府尹大人狐疑地扫了一眼女尸,与喉间血肉模糊相反的是一张张苍白的脸,那圆睁的吃惊的眼神仿佛是投向他的,吓得他哆嗦了一下捂住了双眼。

    “由此可见,非但她们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并且,杀死她们的,必是她们的熟人,一个她们意想不到的人。”

    “那一定就是梦蝶干的。”这时陈楚之挤到前面来,瞥了一眼凌岸与顾不全还紧紧相握的手,顾不全方才醒悟,赶忙放开了。

    陈楚之将目光收回,咳了一声道,“依小生所见,必定是那梦蝶见傻蛋逃走,眼看着事情即将败露,于是仓猝间杀了所有女子灭口,而后畏罪潜逃。”

    “可是……”凌岸还想说什么,却被府尹大人打断。

    “对对对,一定是梦蝶,一定是她。搜,全城缉拿梦蝶。”是陈楚之的话提醒了府尹大人,急忙顺着台阶下。

    女子们的尸首被一具具地抬出,她们将在全城百姓面前被抬着走过,在府衙的停尸房停放三天等待家属认领。

    然而谁都明白,不会有人来认领的,她们最终会被送到乱葬坑里掩埋掉。

    陈楚之摇着头叹息:“太可怜了,她们都还是妙龄女子,即便有罪,那也要等到官府审断下来再行发落,不该死得如此惨烈,还……”

    他扫了一眼女子们的尸体,不忍心地说道,“还死得这般难看。这似乎不太公平,往常男子犯罪,也没有这般死尸过街让万人唾面的啊。”

    “就你会怜香惜玉。”花摇铃嗤了一鼻子,“那些被她们害得背井离乡的女子,又该做如何感想?”

    “非也。小生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她们也是受害者,不该被如此对待。”

    顾不全不禁抬头久久凝望着陈楚之,这位看起来有些酸腐,但又与其他饱读诗书的所谓体面人大不相同,他有着一颗对于天下女子的悲悯之心,不能不令她心中暗赞。

    从这一刻起,她便暗暗祈愿陈楚之能够高中,倘若能有更多象他一样的人当上官,则天下女子之幸啊。

    她感觉手上一松,凌岸放开了她,径自走进了内堂。

    不一会儿,他从内堂抱出一团帐幔来,撕扯开了,将它们一一盖在了那些女子的脸上,然后默默地走开去,站在了她的目光寻不到的地方。

    ……

    府尹大人吩咐下发海捕文书,全城搜捕梦蝶。

    然而,一连数日,一无所获。

    凌岸也一连数日闷闷不乐。

    原本就寡言少语,现在愈发沉默,不是闷头睡觉,就是一个人托着脑袋陷入沉思,想多了又抱着头使劲敲打。

    花摇铃一瞅,机会来了!这一回可不能再让顾不全抢了先。

    于是她象那日顾不全一样紧紧握住凌岸的双手,让他渐渐地平复下来。

    花摇铃柔声宽慰道:“哎,傻蛋,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你点了她们的穴只是不让她们逃走而已,又不是你害死她们的。要怪也只能怪梦蝶,她就是个害人精,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陈楚之却不以为然:“你真觉得是梦蝶杀的人吗?”

    他背着双手踱起了方步,又瞥了一眼凌岸,说道,“据傻蛋兄所说,他在离开蝶梦庄之前,除了琴宝之外,其余女子包括梦蝶皆已被她点了穴不得动弹。”

    “那么,小生想问一句,梦蝶又是如何做到既能自己解了穴道,又在一瞬间将所有女子一刀毙命的?”

    花摇铃诧道:“穷酸书生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家傻蛋?”

    顾不全正独自沉思,闻言猛抬头看了花摇铃一眼,傻蛋什么时候又成她家的了?

    “不敢不敢,小生就事论事,提出一点点合理的质疑而已。”

    陈楚之一边说“不敢”,一边继续他的质疑,“包括石屋里的那位女子,她的死也让人无法不起疑心。若是小生没记错的话,当时其他人都离开了石屋,只有傻蛋兄还留在那里。所以……”

    “不会的,傻蛋他就是个傻蛋,连他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他杀她们干嘛?”

    陈楚之振振有词:“你也说了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你能保证他以前不是个江洋大盗?或许,他就是她们的主人呢?那么杀人灭口就不难理解了。”

    花摇铃举起拳头来对陈楚之又砸又捶,“什么杀人灭口,你这穷酸到底想干嘛?傻蛋和我们一起离开枫叶镇才来的福州城,根本不认识蝶梦庄的人。”

    “请问他是枫叶镇土生土长的人吗?到枫叶镇之前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一见到蝶梦庄的人就追着跑?还有,你们一起被迷药迷晕了,为什么你们被送到石屋而他却被送进城里?”

    陈楚之愈来愈抬高了声调,继续说道,“说实话,若换做是小生我,在那一夜的情形之下,一定会将他当场杀了埋在他自己挖的坑里,既神不知鬼不觉,亦免了许多麻烦。”

    “然而,请记住,然而,他却能够安然无恙地脱身并来到石屋英雄救美,为什么?”

    陈楚之步步逼问,花摇铃张口结舌步步退却,最后只得喃喃地回答:“反正傻蛋他不是坏人。再说了,他又没得罪你,这样诬赖傻蛋对你有什么好处?”

    斜眼看了看一旁的顾不全,“该不会是你看上了顾不全,对傻蛋心生嫉妒吧?”

    “摇铃姑娘冤枉小生了。小生承认,一见不全姑娘就心生好感,但小生一定会与傻蛋兄公平竞争,绝然不会以诬赖这样的卑劣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则,话虽如此,傻蛋兄如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小生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是十一条人命,还有那些无辜被卖以及死去的女子们。”

    “嗤,还什么公平竞争?滚!从今往后各走各的路,别跟着我们。”花摇铃看陈楚之摇头晃脑的,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头。

    那可是她的傻蛋王爷!

    “顾不全,你就这样任由这穷酸诋毁傻蛋吗?”

    “陈公子所言,不无道理。”

    顾不全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所以,我们必须再去看看现场,想一想都发生了什么。还可能发生什么。”

    “现如今蝶梦庄的女子都已被送去府衙的停尸房,院子也被查封了,我们能去的,只有海边的石屋。孙小空,走,我们去石屋。”

    顾不全招呼了孙小空,也不管其他人做何反应,径自往城外石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