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折枝花魁杀（二）
嚎叫声之后，台上台下一片沉寂。
凌岸跃身而起，踩着众人的头掠上了台去。
顾不全使劲扒拉着人群往台上挤，满脑子是花摇铃血染花裳的情景，好不容易挤上台去，终于舒了一口气。
死的不是花摇铃。
但见花摇铃被几位折枝楼的人反手押着，披头散发花容失色，极是狼狈不堪。
落葵姑娘口吐白沫，就倒在她的脚下。
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来。
青州府百姓向来处变不惊，福州府尹被刺杀、女子被毁容害命，都没有新晋花魁杀了前任花魁这件事来得轰动。
适才还是轻歌曼舞的花魁擂台，眨眼功夫变成花摇铃的祭台。
顾不全怔住了，怎么会这样？
她所了解的花摇铃，虽然爱财如命，但心地不坏，更不会杀人。
“下去，无关人等都下去。”
折枝楼与抚梅苑两家的打手都不是吃素的，一阵大力推搡，凌岸与顾不全等人都被轰下台来，只等派去报官的人回话。
做为青州府尹又时刻以狄公再世为标榜的易大人，又有了一次亲临现场被万民景仰的大好机会，轿子跑得飞快，第一时间奔赴案发现场。
乘着易大人下轿之机，顾不全与凌岸和他齐齐跨上了擂台。
“怎么又是你们？”
易大人生得精瘦，被凌岸和顾不全两人一挤，差一点撞在擂台的柱子上，要不是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他那暴脾气可就压不住了。
“青州府查案。”
不等新任的邱捕头开口，顾不全已替他吼了一嗓子，又将凌岸往易大人跟前推。
易大人是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同时也忌惮于顾不全那块不知真假的银牌，只得暂且让他们跟着查案。
折枝楼的老鸨子余妈妈一见易大人亲临现场，便上前来扯着他的衣角哭天抹泪的，求易大人给落葵姑娘申冤。
“大人，我们家落葵死得好惨呀，她与尊夫人也算是同门了，您可得……”
“打住，与案情无关的少扯。”易大人立即打断余妈妈的话。
府衙里那位易夫人乃之前某一任花魁，被易大人相中，有意纳为小妾，当年还是原配夫人亲自上折枝楼来，花了千两银子赎回去的，一时传为佳话。
可笑的是，没过多久原配夫人就被送回原籍侍奉双亲去了，府衙上下则以夫人称呼小妾。
“傻蛋，不全，救我。”
花摇铃如见救命稻草一般尖声哭喊，先前馈赠一锭银子那股子嘚瑟劲已荡然无存。
“嗯，稍安勿躁。”凌岸宽慰了一句。
顾不全则上前去看落葵姑娘，一探鼻孔，没有呼吸，二捏喉间，没有气息，三听心跳，毫无动静。
站起身来，向凌岸点了点头，确认死亡。
“嗯喝。”易大人瞧了一眼花摇铃，又转向余妈妈，使劲地咳了一声，算是宣布他正式开始断案。
“那什么，余氏，速将案由始末如实说来。”
余妈妈脸上无泪亦假装抹了一把，直载了当指着花摇铃。
“是她，就是她杀了我的好女儿落葵。我们落葵多年患有心疾，身娇体弱，更兼心地良善，输了花魁也绝无怨言，可花摇铃得了便宜还不罢休，一上来便将她活活打死。求大人做主，血债血偿。”
花摇铃只知道哭，除了说“不是我、我没有”之外，说不出其他任何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倒是余妈妈一五一十的说得明明白白，一口咬定就是花摇铃打死落葵的。
“她是抚梅苑的人，求大人作主判抚梅苑赔我银子，这么多年我抚育落葵成人我容易吗我。”
顾不全算是明白了，在余妈妈看来，凶手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得是抚梅苑的人，说到底，还是为了银子。
抚梅苑的刘妈妈则忙着撇清与花摇铃的关系，今日初次见到花摇铃，二人之间并不存在契约。
“众所周知，花摇铃她是自由身，与我抚梅苑没有半个铜板子的关系，如今她杀了人，该砍该杀尽管由着大人审断，但不能判我抚梅苑赔银子。”
“大人，您可得把一碗水端平，不能因为尊夫人的关系就偏袒一方，大家伙可都长着眼呐。”
刘妈妈不是省油的灯，专挑易大人最避讳处说，当着众人的面，易大人这碗就是砸了也得两家平分秋色。
也就是说，花摇铃可以豁出去，要银子，没有！
“我是扇了她一个耳刮子，可……”花摇铃为自己辩解道。
“承认出手打人，这不就结了？”
易大人冲花摇铃直皱眉头，“余妈妈也说了，落葵姑娘患有心疾，受不得如此殴打，姑娘你是一身蛮力用错了地方。”
对于易大人来说，这个案子断得简直易如反掌，他只是出个场而已，又收获一份良好的官声，因此对花摇铃倒也好言好语的。
花摇铃欲哭无泪。
顾不全直挠头，花摇铃自己也承认打人是实，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逃不开打人致死这个结果。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楚之的事还没有着落呢，花摇铃又添新乱，本以为走出枫叶镇就是海阔天空，却不想处处都是坑。
京城在望，难不成就搁浅在青州府？
再怎么说花摇铃也是她带出来的人，就算去不成京城，也得好模好样将她送回枫叶镇不是？
“花魁杀花魁”的案子算是已经落下帷幕，但今年的花魁不能落空，在花摇铃被押下台之后，人们开始着手重新布置擂台。
要选新花魁了。
折枝楼与抚梅苑又将派出各自的姑娘决战一番，适才死人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已经翻篇。
落葵姑娘的尸体被搬走，余妈妈不准死尸运回折枝楼，但也不掩不埋，必须留着讹抚梅苑一笔银子不可。
于是便在一个角落里搭了个棚，让一个干粗活的疤脸小丫环在棚里守着死尸。
顾不全与凌岸站在人群之外，百感交集。
世事太难料，不到半日功夫，花摇铃从万众嘱目的花魁沦落为杀人凶犯，即将被押往府衙大牢，只待判决下来便要开刀问斩。
也许在府衙住了几天多少算是熟人了，易大人格外开恩，没有让花摇铃戴枷，但顾不全看着她被反手押跪着的狼狈相，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我真的没杀人，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花摇铃有气无力喃喃自语。
“我信。”顾不全与凌岸应声道。
发现又是异口同声，改成了：“我们信。”
殊不知花摇铃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们俩的心有灵犀，本来低垂着的头突然扬起，死盯着顾不全，牙咬得咯咯响。
“顾不全，现在你满意了？傻蛋完全归你啦。可我告诉你，他并不是王爷，他就是一个傻蛋哈哈哈……你也别白费心机啦哈哈哈……”
顾不全怔着，谁把傻蛋当成什么王爷了？
花摇铃笑罢了又泣不成声，委委屈屈道：“我只是打了她一个耳刮子而已，就一下啊，她就那么死了，老天待我不公啊。”
邱捕头狠狠推了花摇铃一把。
“杀人偿命理所应当。你觉得不公，落葵姑娘还觉得不公呐，人家活得好好的，正是大好年华，凭什么就被你一巴掌给打死了？”
顾不全猛地醒过神来，殴打致死可信，但一个耳刮子就打死人，似乎不太可能。
“花摇铃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傻蛋已猜出她心中所想。
两人急忙奔回去再次查看落葵姑娘的尸体，确定她的头部并没有任何磕碰的伤痕，也就是可以排除她在被花摇铃打倒在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其他的外力撞击。
落葵姑娘嘴角残留的白沫，更象是中毒所致。
凑近闻了闻，一缕轻微的蒜味。
“是砒霜。”顾不全惊呼，“是中毒而亡，不是殴打致死。”
“凶手另有其人。”凌岸断然说道。
顾不全兴奋地冲出棚子要向易大人说明的时候，却听见“咚”地一声，小丫环躺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象是濒死的鱼似地抽个不停。
“又、又死人了？”易大人头皮发麻。
凌岸跃身而起，踩着众人的头掠上了台去。
顾不全使劲扒拉着人群往台上挤，满脑子是花摇铃血染花裳的情景，好不容易挤上台去，终于舒了一口气。
死的不是花摇铃。
但见花摇铃被几位折枝楼的人反手押着，披头散发花容失色，极是狼狈不堪。
落葵姑娘口吐白沫，就倒在她的脚下。
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来。
青州府百姓向来处变不惊，福州府尹被刺杀、女子被毁容害命，都没有新晋花魁杀了前任花魁这件事来得轰动。
适才还是轻歌曼舞的花魁擂台，眨眼功夫变成花摇铃的祭台。
顾不全怔住了，怎么会这样？
她所了解的花摇铃，虽然爱财如命，但心地不坏，更不会杀人。
“下去，无关人等都下去。”
折枝楼与抚梅苑两家的打手都不是吃素的，一阵大力推搡，凌岸与顾不全等人都被轰下台来，只等派去报官的人回话。
做为青州府尹又时刻以狄公再世为标榜的易大人，又有了一次亲临现场被万民景仰的大好机会，轿子跑得飞快，第一时间奔赴案发现场。
乘着易大人下轿之机，顾不全与凌岸和他齐齐跨上了擂台。
“怎么又是你们？”
易大人生得精瘦，被凌岸和顾不全两人一挤，差一点撞在擂台的柱子上，要不是当着众多百姓的面，他那暴脾气可就压不住了。
“青州府查案。”
不等新任的邱捕头开口，顾不全已替他吼了一嗓子，又将凌岸往易大人跟前推。
易大人是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同时也忌惮于顾不全那块不知真假的银牌，只得暂且让他们跟着查案。
折枝楼的老鸨子余妈妈一见易大人亲临现场，便上前来扯着他的衣角哭天抹泪的，求易大人给落葵姑娘申冤。
“大人，我们家落葵死得好惨呀，她与尊夫人也算是同门了，您可得……”
“打住，与案情无关的少扯。”易大人立即打断余妈妈的话。
府衙里那位易夫人乃之前某一任花魁，被易大人相中，有意纳为小妾，当年还是原配夫人亲自上折枝楼来，花了千两银子赎回去的，一时传为佳话。
可笑的是，没过多久原配夫人就被送回原籍侍奉双亲去了，府衙上下则以夫人称呼小妾。
“傻蛋，不全，救我。”
花摇铃如见救命稻草一般尖声哭喊，先前馈赠一锭银子那股子嘚瑟劲已荡然无存。
“嗯，稍安勿躁。”凌岸宽慰了一句。
顾不全则上前去看落葵姑娘，一探鼻孔，没有呼吸，二捏喉间，没有气息，三听心跳，毫无动静。
站起身来，向凌岸点了点头，确认死亡。
“嗯喝。”易大人瞧了一眼花摇铃，又转向余妈妈，使劲地咳了一声，算是宣布他正式开始断案。
“那什么，余氏，速将案由始末如实说来。”
余妈妈脸上无泪亦假装抹了一把，直载了当指着花摇铃。
“是她，就是她杀了我的好女儿落葵。我们落葵多年患有心疾，身娇体弱，更兼心地良善，输了花魁也绝无怨言，可花摇铃得了便宜还不罢休，一上来便将她活活打死。求大人做主，血债血偿。”
花摇铃只知道哭，除了说“不是我、我没有”之外，说不出其他任何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倒是余妈妈一五一十的说得明明白白，一口咬定就是花摇铃打死落葵的。
“她是抚梅苑的人，求大人作主判抚梅苑赔我银子，这么多年我抚育落葵成人我容易吗我。”
顾不全算是明白了，在余妈妈看来，凶手是谁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得是抚梅苑的人，说到底，还是为了银子。
抚梅苑的刘妈妈则忙着撇清与花摇铃的关系，今日初次见到花摇铃，二人之间并不存在契约。
“众所周知，花摇铃她是自由身，与我抚梅苑没有半个铜板子的关系，如今她杀了人，该砍该杀尽管由着大人审断，但不能判我抚梅苑赔银子。”
“大人，您可得把一碗水端平，不能因为尊夫人的关系就偏袒一方，大家伙可都长着眼呐。”
刘妈妈不是省油的灯，专挑易大人最避讳处说，当着众人的面，易大人这碗就是砸了也得两家平分秋色。
也就是说，花摇铃可以豁出去，要银子，没有！
“我是扇了她一个耳刮子，可……”花摇铃为自己辩解道。
“承认出手打人，这不就结了？”
易大人冲花摇铃直皱眉头，“余妈妈也说了，落葵姑娘患有心疾，受不得如此殴打，姑娘你是一身蛮力用错了地方。”
对于易大人来说，这个案子断得简直易如反掌，他只是出个场而已，又收获一份良好的官声，因此对花摇铃倒也好言好语的。
花摇铃欲哭无泪。
顾不全直挠头，花摇铃自己也承认打人是实，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逃不开打人致死这个结果。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楚之的事还没有着落呢，花摇铃又添新乱，本以为走出枫叶镇就是海阔天空，却不想处处都是坑。
京城在望，难不成就搁浅在青州府？
再怎么说花摇铃也是她带出来的人，就算去不成京城，也得好模好样将她送回枫叶镇不是？
“花魁杀花魁”的案子算是已经落下帷幕，但今年的花魁不能落空，在花摇铃被押下台之后，人们开始着手重新布置擂台。
要选新花魁了。
折枝楼与抚梅苑又将派出各自的姑娘决战一番，适才死人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已经翻篇。
落葵姑娘的尸体被搬走，余妈妈不准死尸运回折枝楼，但也不掩不埋，必须留着讹抚梅苑一笔银子不可。
于是便在一个角落里搭了个棚，让一个干粗活的疤脸小丫环在棚里守着死尸。
顾不全与凌岸站在人群之外，百感交集。
世事太难料，不到半日功夫，花摇铃从万众嘱目的花魁沦落为杀人凶犯，即将被押往府衙大牢，只待判决下来便要开刀问斩。
也许在府衙住了几天多少算是熟人了，易大人格外开恩，没有让花摇铃戴枷，但顾不全看着她被反手押跪着的狼狈相，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我真的没杀人，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花摇铃有气无力喃喃自语。
“我信。”顾不全与凌岸应声道。
发现又是异口同声，改成了：“我们信。”
殊不知花摇铃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们俩的心有灵犀，本来低垂着的头突然扬起，死盯着顾不全，牙咬得咯咯响。
“顾不全，现在你满意了？傻蛋完全归你啦。可我告诉你，他并不是王爷，他就是一个傻蛋哈哈哈……你也别白费心机啦哈哈哈……”
顾不全怔着，谁把傻蛋当成什么王爷了？
花摇铃笑罢了又泣不成声，委委屈屈道：“我只是打了她一个耳刮子而已，就一下啊，她就那么死了，老天待我不公啊。”
邱捕头狠狠推了花摇铃一把。
“杀人偿命理所应当。你觉得不公，落葵姑娘还觉得不公呐，人家活得好好的，正是大好年华，凭什么就被你一巴掌给打死了？”
顾不全猛地醒过神来，殴打致死可信，但一个耳刮子就打死人，似乎不太可能。
“花摇铃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傻蛋已猜出她心中所想。
两人急忙奔回去再次查看落葵姑娘的尸体，确定她的头部并没有任何磕碰的伤痕，也就是可以排除她在被花摇铃打倒在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其他的外力撞击。
落葵姑娘嘴角残留的白沫，更象是中毒所致。
凑近闻了闻，一缕轻微的蒜味。
“是砒霜。”顾不全惊呼，“是中毒而亡，不是殴打致死。”
“凶手另有其人。”凌岸断然说道。
顾不全兴奋地冲出棚子要向易大人说明的时候，却听见“咚”地一声，小丫环躺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象是濒死的鱼似地抽个不停。
“又、又死人了？”易大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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