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见鬼了（上）

    那天火车因为大雨导致的铁轨损坏停在路边，到了晚上，我在一节空车厢里活动身体，一个女人也走了进来，我和她便搭上了话，她也是来这透口气的，我们聊了起来，不记得具体聊过什么，从最近的教育政策到国际形势，又从最近改编的电影聊到小说，最后顺着窗外诡异的气氛聊到了鬼魂，她便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在五岁接近六岁时，张小葵在她家天台上遇到了气球，气球是一只鬼，它亲口告诉她的。

    气球和她体型差不了多大，但张小葵看不清它长什么样子，因为它在张小葵见到它的一瞬间便把一旁晾着的白色床单刷得抓起来披在身上，张小葵只能看见它被床单盖着的大概形状，以及应该是眼睛位置的两个黑黑的小圆圈，张小葵每次和气球在一起时，都喜欢戳戳它的“眼睛”。之后他们就经常在天台见面，没什么干，多是聊聊天。

    “你一直这么大吗？还是说你可以变大变小？”张小葵戳了戳坐在自己身边的气球眼睛，床单陷了进去，她没感受到人的触感。

    “不，我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气球任凭张小葵戳它的眼睛，用淡淡的男孩声答到，张小葵觉得他的声音并不是从面前这个床单传出来的，而是四面八方。

    “你什么时候变成鬼的？”张小葵又开始拍气球的头，同样扁了下去，底下似乎只有空气，像个气球，这也是张小葵这么叫它原因。

    “我死的时候。”气球照样平淡地答到。

    “哦。”张小葵收回手，看向前方，没接着问下去。

    “你不问问我怎么死的吗？”气球看着头转向一边的张小葵，有点疑惑地问。

    “奶奶说人都会死的，所以我觉得怎么死的不重要。”张小葵低头鼓捣着手里的几个气球。这时，楼下传来张小葵妈妈的呼喊，让她下去吃饭。

    张小葵应了一声，但没起身，依旧低头看着手里的气球，揉搓着，低声问到，“你想你爸爸妈妈吗？”

    “我没有爸爸，但有妈妈，算有吧。”气球的声音本来就不大，现在又小了几分贝。

    “算有是有吧？你想她吗？”张小葵抬头问。

    “不想，不愿想，不敢想，也快想不起了。”气球缓缓飘起来了。

    “为什么？”张小葵也站了起来。但气球没回答，床单头的部分微微下垂，它好像有点难受。

    张小葵想不到什么深层含义，她觉得应该是他想到回不去妈妈身边感到难受了吧。于是他决定让气球开心起来。

    “你看，”张小葵把手里的红黄蓝三个色的气球递到气球面前，“我没来，它们就可以陪着你了，你们都是气球。”说完，张小葵从旁边拿了三根绳子，把气球绑了起来，系在椅子上。

    气球呆呆地望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到，“嗯，你不在后，我能和它们说话。”

    “喂，不是不在，是没有来！你是我第一个朋友诶，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的好不好？”张小葵嘟着嘴，不满地说到。气球被张小葵的气势吓了一下，连忙改口道歉。

    “我走啦，我明天再上来，我会给你带点零食，你应该可以吃东西吧？”张小葵走向楼梯。气球表示他可以尝到味道，但随后又提出他今天第一个问题，“你明天上来，你不陪陪你的朋友吗？家人？”张小葵又露出刚才不开心的表情，“我说了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小锦总是带着那些小朋友不跟我玩，可能是我做了什么让他们不喜欢的事吧。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干自己的事。”说完又听到妈妈的叫声，明显生气了，张小葵立刻下去。

    气球望着三个随风飘的“同类”。谁也看不出床单下他会是什么表情，因为除了张小葵，谁也看不见他。

    张小葵挨了妈妈一顿骂后坐上餐桌，爸爸又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张小葵看见，妈妈挂了电话后一边盛汤，一边嘴里嘀咕着什么，手也明显在使暗劲。妈妈这么生气啊，那下次我早点下来吃饭好了。妈妈坐下后又开始抱怨那张离奇失踪的床单。张小葵没听，她开始思考明天该带什么给气球。

    早知道该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