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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姐姐?!

    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嵌进掌心,很疼。这种疼痛,让姬无盐保持清醒不至于失态……

    只是“心悦”二字,便足以让一个女子折了所有的骄傲,狼狈至此吗?

    那些通过秘密渠道送到自己手边的信笺里,满满的都是藏都藏不住的少女情思,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上官鸢。她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却又将那人高高托起,满目只余仰视倾慕。

    信上说,因她身份不够,朝臣极力劝阻,殿下却愿意排除万难只为迎她进门。可……上官亦是簪缨世家,上官家的女儿怎地就够不上他李氏皇族的门槛了?

    信上又说,殿下对她极宠,绫罗绸缎、珠翠头面,源源不断地送进她的寝殿里,可那些个黄白之物能换来的小玩意儿,上官家何时短缺了她的去?

    信上还说,殿下生地极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可七月十四的深夜,她堪堪抵达风尘居,就看到那男人揽着姑娘在雅间调笑,不过平平罢了,搭着掩不住的猥琐表情,如何配得上她?

    信中,上官鸢总称呼他为“殿下”,说“太子”过于高高在上,少了几分烟火气,相比之下,“殿下”便总多几分温柔亲昵的情愫。

    在那一封又一封满是少女情思的信笺里,姬无盐是真的相信过,当今太子殿下的那一句“一眼万年、非卿不娶”的,毕竟,同自己一母同胞的那个人看起来真的像是格外幸福而圆满的样子。

    可才多久啊……

    红颜已成枯骨。

    姬无盐低了头,看着院中花坛里花期已过的牡丹花,像是透过它们看向时光的更深处,看向那个因为喜欢牡丹的雍容而立志走进皇城的人……那是此生注定无法令她释怀的人。

    她低头痴痴地笑,笑地比哭还难看,“……傻子。”

    树影婆娑,沙沙作响间,似有异样的声响,姬无盐豁然转身,直直看向身后某处,“谁?!”

    没有人。

    却有纯白的猫儿从围墙上缓缓走了两步,优雅坐下,舔了舔爪子,冲着姬无盐,“喵……”并不怕生的样子。

    一只通体雪白、唯独四只爪子漆黑如墨的猫儿,像是穿了四只黑色的手套,有些不伦不类,于这暗色的夜空里,显得格外醒目。

    姬无盐眸色一怔,缓缓地、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张开了双臂,“宝儿……”

    宛若梦呓般的呢喃,眼眶已经湿润。

    那猫儿上前两步,顿住,才纵身一跃,跳进姬无盐的怀里,蹭了蹭,又绵软地唤了声,“喵……”

    姬无盐抱着这小小的一只,缓缓地蹲下了身,再出口,声音已经哽咽,“宝儿……自此,你便叫小鸢吧。”

    上官鸢从小就爱猫,小时养过一只猫儿,通体白色,四爪如墨,取名小宁。姬无盐闹了很久非要她改名,她不愿。

    只是那猫儿寿数太短,没几年就垂垂老矣,没了,上官鸢难过了很久。

    后来上官鸢信中提到,说费了好大的功夫,找了一只差不多的,叫宝儿。问及为何改了名,她说,猫儿不过十数年的寿命,她的小宁却是要长命百岁的。

    小宁要长命百岁。

    可如今这世间已无上官宁,亦无上官鸢,只剩姬无盐。孑然一身,游走这苍茫天地间。

    “喵……”

    怀中猫儿轻轻舔着她的脸颊,温热的酥麻感。

    姬无盐缓缓地低头,把脸埋进了它的毛发里……哭了。

    “姐姐……”

    “那人将你葬入皇陵,甚是隆重,我却因此有些怨怼……你说,若是我将你从皇陵偷出来,你会不会怪我……”

    毕竟,你该是喜欢那处的,那是普天之下最最富贵的陵墓。

    你喜欢富贵之地。

    抱着猫儿沉浸在过往里的姑娘并没有注意到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悄悄离开的身影。

    ……

    宁府。

    树影祟祟,而月凉如水。

    一道黑影从宁家围墙翻了出去,视宁家固若金汤的防卫为无物,府上暗卫已经见怪不怪——三爷的人,大爷都不敢拦,何况他们?

    宁修远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手下深夜送来的消息,令他震惊……姐姐?

    天下世人只知上官独女名鸢,姿容倾城,才情无双,却何时有过一个姊妹?便是长兄所说的上官楚,因其姓氏的更改和上官家刻意地退隐而渐渐被人遗忘。

    上官如此隐忍避世……到底是为何?真的只是因为……得罪了左相一脉?

    ……

    有人于深夜感念亡魂,有人于深夜窥伺隐秘人心,有人于深夜……林中遭遇追杀。

    风不大,月不明,树影微晃,沙沙地响。

    却有人影钻进丛林,打破这一片的静谧安宁。被惊醒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上半空,掉下羽毛三两。

    看身形,是个姑娘,头上带着兜帽,偏穿着浅色的衣裳,在这被茂密枝叶遮挡的丛林里跌跌撞撞仓皇奔逃。

    身后脚步纷至沓来,依稀看得到三四个黑影,无人说话,见或交换一下眼神,默契地换了一个包抄方式——主子说了,尽量抓活的。

    整个林子里,只有姑娘剧烈的喘息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身为女性的劣势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距离越拉越近,眼看着就要被对方抓住,心急之下脚底蓦地一滑……惊呼一声滚了下去。

    身后黑衣人追至那处,只看到此处有道不长的陡坡,之上一道明显被碾压拖曳过的痕迹,但周遭却仍旧一览无余,却并无人影。

    四人面面相觑,又在周遭转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一个眼看就要抓住的姑娘家,就跟煮熟了的鸭子一样,飞了……

    “老大,如何是好……”有人上前一步,声音格外沙哑,像年久失修的铁锯子,有些刺耳,“郡王怕是要怪罪……”

    “还能这么着?”被叫作老大的男人听起来脾气火爆,“人是自己丢的,罚还能找别人领不成?!回吧!”

    再无对话声。

    只余渐行渐远的脚步……和一处缠绕着爬藤的枯树干里,钻出来的两个人……